船在微微搖晃,夕陽從船窗子外折了進來,外面的夕陽與這水洪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詭異的美景,顧空梨一睜眼看見的就是這樣場景,蘇恆醒坐在窗邊,手裡拿著一本書不知道看見了些什麼,脣角掛著相當明顯的笑意,好像一瞬間就回到了曾經那個肆意又隨性的三王的日子。
見顧空梨坐了起來他便合上了書來到她的身旁:“可是餓了?”
顧空梨捂著嘴,臉色有些蒼白:“想吐。”
蘇恆醒眼光從她的腹部一掃而過,忙端了那盆子遞給她:“吐這。”
“嘔,這是到哪了。”從窗外望去,外面是渾濁的水,一望無際。
蘇恆醒伸手在她額上摸了摸,她的溫度有些低,再加上她一直在吐,連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看得蘇恆醒心裡也跟著一陣的難受:“先吃些東西。”
“有勞三王爺。”顧空梨拿了個糕點吃了起來,整個人好受了許多。
蘇恆醒一雙眼睛火一樣的瞧著她,恨不能現在就把她肚子裡那兩個小傢伙給揪出來一頓好打!
顧空梨沒什麼力氣,於是就又躺回了牀上,蘇恆醒坐在牀邊指著他手裡拿的那本《五經》讓她看:“飛揚,來,在這裡面找兩個字,你最喜歡的字。”
“找字做什麼?”顧空梨狐疑的瞧著他,《五經》,以前在現代的時候顧空梨也曾經聽人說過,只是那個時候忙於做研究,根本沒有時間來搞那些文學系的東西,最後沒想到一穿就穿到這裡來了。
“找找就是了。本王瞧瞧你的眼力如何。”他將那五經塞進她的手裡,顧空梨只得隨手翻了翻,七十三頁,出其東門。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雖則如荼,匪我思且…就雲與荼吧。”顧空梨指了指那兩個字,嗯,瞧著挺順眼,以前她在外面用的假名就叫肖雲來著。
“寓意不錯。”蘇恆醒心裡暗自將這兩個字給記了下來,拿了顧空梨手裡的書順手扔在一旁。
顧空梨不知道他的用意,低頭默默吃東西,蘇恆醒坐在牀邊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就這麼坐著,瞧著她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木大夫端了藥膳走了進來,穀雨站在門口,有事找蘇恆醒,於是蘇恆醒便出去了。
顧空梨摸著肚子,秀眉緊擰,木大夫是醫生,性別這種事情,顧空梨自己也清楚,根本瞞不住他。
於是小聲問:“木大夫,我肚子…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要不然,怎麼吃下去的東西總是吐,又總是餓?是不是腸胃哪裡出了問題?”
木大夫忙擺手,眼神有些晃:“不是不是,王…雲大人不要想多了,雲大人的身體只是有些虛罷了,並無大人所說的癥狀。至於這吐…這是自然現象,這水土不服,自然就會吐。”他也真的是作了孽了,一把年紀了還要幫著那三王爺來說謊騙三王妃!
顧空梨擰眉,摸著肚子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瞧著他遞上來的藥,默了一會心裡有了主意。
“真的只是水土不服?”
木大夫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心想,這三王妃豈止是容顏大改,這氣勢也是如日中天,與三王爺那笑面鐵血是像極了!
“是是是,老頭兒我哪裡敢說假話。”即便是說了,三王爺也說了,所有的後果他要一力承擔,不管怎麼說,先瞞著吧。
顧空梨捧著那湯藥喝了個乾淨,只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站外傳來敲門的聲音,鳳玄姬站在門口,手裡端了一盤魚笑盈盈的瞧著她:“雲大人可算是醒了,先前王爺將雲大人抱上船的時候可讓本妃擔心了好久,聽聞吃魚身體能恢復得快一些,這是本妃親手做的,聊表心意,望雲大人莫要嫌棄。”
她的手裡端著一盤魚,魚腥味很重,一走進屋子裡顧空梨的臉色就變了,鳳玄姬一雙眼死死的盯著她,帶著寒風刺骨的笑意,瞧著顧空梨只覺得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還記得,那天蘇恆醒說是要跟她去私奔來著,那個時候她衝去找她理論,可是她卻不爲所動,還將那合婚庚帖給撕了,那個時候她就在想,這個人,肯定是配不上蘇恆醒的,可是,放眼望去,那麼多的人,又有誰是真心的陪在蘇恆醒的身旁不離不棄的呢?儘管蘇恆醒答應殺了太子娶她爲妾,可是這一切,顧空梨卻只覺得很疲憊,很對不住他。
不被迴應的愛是很傷人的,分明知道那是愛,卻還棄若敝履的,更傷人。
“這…玄側妃娘娘,雲大人身體尚未利索,這魚味過猩還是…”
鳳玄姬居高臨下的撇了眼木大夫,嬌聲笑道:“木大夫這是怎麼了?說得好像雲大人有了身孕似的,這又是吐又是餓的,可不是嗎?”
“這…這話可不能亂說,玄側妃娘娘…”木大夫心都快跳了出來,這好不容易瞞著的,如今被鳳玄姬這麼一挑就挑破了可怎麼得了!搞不好三王妃已經開始在胡思亂想了,這若是上三王爺知道了,別說是吃不了兜著走了,不弄死他都是祖上冒青煙了。
“雲大人又不是女人,本妃不過與雲大人開個玩笑,木大夫何故如此緊張。”她垂眸輕笑,那纖纖玉指從木大夫的肩膀上撫過,看似極輕,實則極重,拍得木大夫臉色有些蒼白,瞪了她好一會,咬了咬牙不作聲了。
顧空梨一隻手悄悄摸上了肚子,好在臉上沒露出什麼旁的表情,只是極力忍著那一股腥味,朝她淡道:“多話玄側妃娘娘好意,臣剛吃過東西,不餓。”
鳳玄姬瞧著她的臉色蒼白,就已經知道自己達到了想要的效果,差小翠轍了盤子,笑盈盈的看了眼木大夫,轉身退了下來。
木大夫抹了抹額上的汗,不敢去看顧空梨。
顧空梨掐指算了算,自己好像有很長的一時間都沒有來大姨媽了…
心裡有些不安:“木大夫,我的身份你應該是知道的,我問你,你只需要搖頭或者點頭就行了,不必說出來。”
木大夫皺著眉,有些苦惱,三王爺啊三
王爺,您老這是哪去了,怎麼還不來!
就在木大夫心裡正在念著蘇恆醒的時候,這正主終於回來了,聞著這一屋子的猩味擰著眉:“怎麼回事?”
“那玄側妃端了一碗魚湯來。若是沒什麼事,那老頭兒就先告退了,我那爐子上還燒著湯呢。”木大夫心頭跳了跳,轉身便跑了。
顧空梨坐在牀上,緊握著拳頭纔將那想吐的感覺壓抑了下來,朝蘇恆醒扯了一抹蒼白無力的笑:“可惜下官身體不適,不能喝那魚湯。要不然,三王爺真該嚐嚐。”
“以後她送的東西不要吃,本王會讓青葉扔出去。”蘇恆醒替她將被子掩好,見她瞧著窗外出神,又伸手想抱她,顧空梨身形一閃撐著窗沿一躍下了牀,穿了鞋子坐在窗口,動作行雲流水,蘇恆醒被她嚇得不輕,愣是沒敢動手阻止她。
顧空梨盤著腿坐在窗邊的軟塌上,瞧著窗外如火一樣的夕陽嘆了嘆氣:“王爺,一會靠了岸,臣想一個人四處走走透透氣。”
“本王也想透透氣,就一起吧。”蘇恆醒低頭看著她,那異樣的目光看得顧空梨心裡很不安,她在想,蘇恆醒是不是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還是說,在他的世界裡,所有的情感都是複製粘貼的,既可以給你,也可以給旁人。
顧空梨心裡已經另有了打算,既然他說一起,那就一起吧。
與蒼洲城相臨的是洛陽城,洛陽城曾經也是最繁華的一個地方之一,只是後來與北晉發動了戰爭之後便被並於西鳳了,顧空梨走在這有些老舊斑駁的街道上,街道上四處都還透著許多年前曾經繁華過的痕跡,如今就只剩下了些老百姓提著燈盞在夜裡四處遊玩,偶爾還有巡防的人在來來回回的走動。
如今的洛陽城很熱鬧,之所以熱鬧那是因爲所有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扛著鋤頭與簸箕一類的東西奔赴前線去挖河道去了,所以如今蘇恆醒與顧空梨走在街道上就顯得格外的冷清,她餘光掃過一個百草堂,默了一會,朝蘇恆醒道:“王爺,臣肚子不舒服,先去找個茅廁。”
蘇恆醒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後悔沒讓那木大夫跟過來:“好好的怎麼肚子疼了,走,我先帶你去衙門…”
顧空梨甩開他緊握的手,抱著肚子朝他揮了揮:“不妨事,臣看見一個茅廁,先過去了,還請王爺在此稍候。”
她匆匆朝著那茅房奔去,蘇恆醒沉著一張臉,焦急的跟在她身後,直到她進了茅廁,才面容扭曲的停了下來,穀雨瞧著蘇恆醒就跟瞧著另外一個人一樣,身爲一個有潔癖的王爺,竟然還會願意呆在這臭氣熏天的茅廁外邊!以前別說是這樣的一個地方了,就連看兩眼蘇恆醒可都是會覺得渾身都不自在的主,再看看他如今?看來,這個潔癖也是會因人而異的啊!
顧空梨直接從茅廁的後邊翻了出去,她趁著夜色迅速竄進了那不遠處的百草堂,百草堂裡只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那姑娘穿得一身鵝黃色,對上扎著兩個沖天髮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