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姆娜聽見槍聲就知道今晚有大麻煩,從那密集的槍聲判斷,阿奎的人馬不會少于百人之眾。起初,芭姆娜還猜不透阿奎怎么會突然冒出這么多士兵,后稍一想想,就明白了一定是西郡她的堂叔派來的增援。
這是芭姆娜沒有料到的事,一直以為阿奎人馬僅比自己多個十來位,力量并不懸殊,哪知竟超出他們數倍。如此一來,要守住這座小廟就非常困難,莫非今日是她與兄長庫勒爾的死期到了?
為了不暴露目標,廟子內沒有生火,所以廟子內很黑暗,僅有一點星光從窗戶門外泄漏進來,屋里黑魆魆一片。但是,其他人眼前一團漆黑,黃夢梁卻是什么都能瞧個清楚,他的目光不比貓眼差多少。
別人看不見芭姆娜臉上的憂慮,黃夢梁卻看得明白。他湊近芭姆娜小聲問:“是不是在擔心那個叫阿奎的人,他的人怎么比昨天多出來好多?”
芭姆娜摸索著抓住黃夢梁的手,握緊,說道:“夢梁,我們可能頂不過今夜,對方的力量太強——你不是我們西郡的人,等他們攻進來了你不要反抗,你就說與你無干,或許他們會放過你……”
這芭姆娜對黃夢梁真的是一往情深,關切到了極致,生死存亡的時候還在替黃夢梁考慮。黃夢梁看見她眼里隱隱閃著淚光,心里不由一熱,這女人平時高貴孤傲,不正眼瞧一下男人,卻對自己處處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他倍受感動。倘若沒有竹娟在家等著他,相信他會永遠留下來陪伴芭姆娜。
“芭姆娜,你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擔心那個叫阿奎的人,我現在出去看看,這廟子四周都有路可走,到時我帶你沖出去,誰要敢攔我們就別怪我——阿錄,你們想溜么?”黃夢梁忽然沖著黑暗喝一聲。
阿錄和那幾位俘虜聽見槍聲,也知道是阿奎的人打來了。他們幾位怕死,趁庫勒爾帶人在外邊抵抗,想偷偷溜出廟子,借黑暗的遮蔽逃之夭夭。這幾位看不見黃夢梁,也想當然黃夢梁看不見他們,孰料黃夢梁的眼睛比夜貓子還亮,早把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阿錄和那幾位俘虜被黃夢梁道出藏行,立刻不敢動彈,皆不明白這年輕人如何能在漆黑中,看破他們的行止。阿錄斯斯艾艾說:“阿奎他們的人多,阿奎又心狠手辣,過會攻進廟子,他們會一個都不放過的。”
芭姆娜冰雪聰明,馬上就明白了黃夢梁的特異之處,他有一雙能看穿暗夜的眼睛。有黃夢梁這雙眼睛,他們就多了一層勝算。瞬間,她有了主意。
“夢梁,你是不是能看見清楚這廟子的一切?”
“嗯,我能看見?!秉S夢梁點點頭,馬上又意識到芭姆娜是瞧不見他的,嘴里忙答道。
“那就行了!”芭姆娜異常興奮,小聲對黃夢梁說,“夢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好嗎?你出去瞧瞧,看能不能找到阿奎,找到了你就開槍瞄準打他。我知道你不愿意殺人,只要擊傷他也行——你不用擔心我,諒阿錄他們也不敢對我放肆!”
黃夢梁就是擔心把芭姆娜一個人留在廟子,才遲遲沒出去。至于開槍殺人,那也是要看什么情況,關鍵時刻他會毫不猶豫痛下殺手,比如早先為程竹娟,后來為烏格,現在為了芭姆娜。
黃夢梁拎起一支步槍,躬身潛出神廟,其身手之敏捷尤如一只夜行的貍貓。芭姆娜與阿錄這幾個俘虜,僅感覺一陣微風拂過,接著看見一個黑影在廟門前閃動一下,那黃夢梁便與冥色融合在一起。眾人皆詫異得暗暗咂舌,驚嘆這年輕人仿佛就是一陣風,無聲無息,疾似夜裊,他若殺人直如探囊取物。
尤其是芭姆娜,現在明白了剛才黃夢梁說“誰要敢阻攔我就別怪我”那話的真正含義。想到自己在黃夢梁心中的份量,她胸口涌上一股暖流。
神廟外,打得一鍋稀粥。子彈好像紅頭蟲子似的,在黑暗中飛來飛去,戰斗煞有介事的激烈,其實扯淡。沒有月色的夜晚,大家兩眼一抹黑,交戰雙方跟閉著眼睛瞎開槍一氣,誰也撈不著打誰。當然,阿奎他們還是占了些上風,一是他們人多勢眾,二來他們好歹有個神廟方向瞄準。
但在黃夢梁眼里,情形就大不一樣了。他瞅田野里圍攻神廟的這些人,瞧得一清二楚,這些人胡亂放著槍,一個個彎腰駝背,畏畏縮縮向前摸來,速度蝸牛似的緩慢。黃夢梁見了也是好笑,偶爾舉槍,瞄準走在最前邊的人放一槍,自然還是沒朝致命的地方打。
只是那人中槍后,痛得“哇哇”大叫,抱腿在田野亂滾。這樣一來,他身后的人立刻嚇得爬在地上,半天不敢動彈,跟縮頭烏龜似的不挪窩。顯見,增援阿奎的士兵沒有多大的戰斗力。
黃夢梁就這樣玩著似的放槍,圍繞神廟轉了一圈,尋找田野里的阿奎,可惜沒找到。黃夢梁的眼睛雖然犀利,畢竟在黑夜中分辨模樣還是非常困難。
找不到阿奎就不能擊斃他,就不能達到瓦解包圍的目的。不過,黃夢梁仍然幫了芭姆娜和庫勒爾大忙,他在無形之中,極大程度地阻緩了進攻的步伐。倘若阿奎的人逼近神廟,短兵相接,與庫勒爾他們肉搏,后果不堪設想。
黃夢梁不愿射殺活靶一樣的圍攻者,那樣做就如同射殺瞎子一般無二,實在于心不忍,可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正在左右為難之際,遠處黑暗中忽然涌出無數支火把,朝著神廟這兒移來。
過一會,槍聲、炮聲、吶喊聲鋪天蓋地傳來,響徹夜空。瞧陣勢,游弋的火炬,星星點點,浩浩蕩蕩,不下千人之數,呈扇面向神廟奔來。
這支龐大的隊伍抵近神廟時,阿奎和他的手下早已嚇得屁滾尿流,聞風而逃。阿奎他們只有百十來人,豈敢與這上千之眾對陣,更何況,這支隊伍是政府軍是土匪抑或是軍閥部隊,也搞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支隊伍是沖著阿奎他們來的。
阿奎知道,來的這支隊伍不管是政府軍或者是土匪或者是軍閥部隊,他們的武器裝備,戰斗力不會差得太遠,以自己區區人馬同他們硬碰,無疑于以卵擊石。就是想不通,這政府軍或者軍閥部隊怎么會來幫助庫勒爾他們?
阿奎想不通的地方還多,這庫勒爾他們總是在緊要關頭就會得到老天的幫助——在菩提樹是一群草原狼,在地獄之谷卻是自己內部的人,在這兒竟然是一支龐大的軍隊。難怪手下私底下紛紛傳言,說芭姆娜公主有月神庇護,誰膽敢謀害必將遭到月神懲罰。想想都讓阿奎心驚肉跳,頭皮發炸。
阿奎想不明白,其實庫勒爾同樣弄不清楚。他率領十多名手下死守在神廟周圍,腦子里早就作了負隅頑抗,以死相拼的打算。事情明擺著,十幾個人無論如何不能夠抵擋百多號人的進攻,被消滅只是早一點晚一點的事。
也真是奇怪,打了好一陣,阿奎的部下怎么遲遲沒有沖近肉搏——一沖鋒,一肉搏,庫勒爾他們這十幾個人是不堪一擊的——就好像他們故意在等著這支大部隊來的一樣。以庫勒爾對阿奎的了解,阿奎并不是窩囊廢,他能夠坐到西郡護衛隊長的位置,的確是靠一刀一槍搏來的。
這支突如其來的龐大隊伍是誰的軍隊?他們為啥要來解自己的圍?庫勒爾胡亂猜測著,不得要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