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支人多勢眾的大部隊沖近神廟時,庫勒爾才發現這哪是啥政府軍隊軍閥部隊,聯土匪都挨不上,十足一伙烏合之眾——來的一幫人全是當地村民。更好笑的是,這些村民手中根本沒有啥精良武器,阿奎聽見的槍聲炮聲不過是獵槍火銃,聲音震天威力有限,卻把阿奎他們嚇得魂飛魄散,狼狽逃竄。
領頭的是神廟的廟祝。原來,廟祝晚上聽見神廟這兒槍聲大作,他擔心神廟被戰爭毀壞,廟子里的神靈被褻瀆,就召集附近的百姓前來制止。廟祝在當地,屬于半人半神的角色,極具號召力,他振臂一呼,萬眾響應。
而且,這廟祝心里還有偏向的。傍晚,芭姆娜不但約束手下不得褻瀆神靈,還贈送給他了一塊銀幣做香火錢,他就認定了芭姆娜他們一定是好人,好人遭難就要幫襯一把。
可笑那阿奎,處心積慮要消滅芭姆娜、庫勒爾,可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是被一塊銀幣打敗的。自然,一塊銀幣的力量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芭姆娜敬神的善念與捐贈的善舉,感動了神廟的神靈,尤其感動了管理神廟的廟祝——不管怎樣,芭姆娜他們再一次脫卻苦難,都是得宜于神廟的庇護。
這會,有人從稻田那抓來十多名俘虜,這些俘虜是因為負傷被阿奎遺棄才被俘虜的。察看了這些俘虜,瞧他們全被擊傷大腿,庫勒爾方才醒悟,阿奎遲遲沒攻近肉搏,原是黑暗中阿奎的人馬竟也遭到重創,雖說沒有打死這些家伙,打傷也能同樣起到阻止進攻的作用。
全仗月神保佑!自己這邊一個傷亡沒有,阿奎這王八蛋倒損失不小,庫勒爾舉手加額慶幸地想。顯見這庫勒爾也是笨蛋,他就不想想為什么對方會在黑暗中被擊中,己方就平安無事,月神真有那么靈驗嗎?
只有芭姆娜心里明白,這是黃夢梁的杰作。黃夢梁心地善良,他不愿意殺人就采取了這么個折中的辦法。由此來看,今晚就算沒有廟祝的幫助,阿奎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現在,得好好想想怎樣發揮黃夢梁神奇的作用,不能再處于被動,讓阿奎像陰魂似的追著自己打,芭姆娜腦子內盤算著。
芭姆娜又拿出兩塊銀幣給廟祝,請他去買肉沽酒,感激犒勞這些村民。廟祝和這些村民高高興興離開后,她與庫勒爾便重新布置好警戒,遂才放下心來。這一夜,阿奎沒敢再來偷襲騷擾。
第二天,庫勒爾的人馬沒有拉成一條長線行軍,而是縮短了間距。芭姆娜分析,走進印度腹地,道路四通八達,阿奎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候在他們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現在的情況是,阿奎他們只能尾隨跟蹤,待有隙可尋時再襲擊圍殲。
白天,芭姆娜一路上都在考慮,如何才能擺脫阿奎的追擊。阿奎雖然多次受挫,他的力量仍舊遠遠大于自己,一旦與他再戰,勝算的籌碼還是掌握在對方。芭姆娜思忖良久,決心轉守為攻。
打定了主意,芭姆娜下令臨時改變路線,不重走來時行軍的那條道。改變道路后,果然沒再見阿奎的人馬來騷擾,但芭姆娜深信,阿奎和他的人馬肯定遙遙尾墜在身后,像饑餓的野狗不舍美味的食物。
芭姆娜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
阿奎從峽谷撤出來時,就差不多喪失了再戰的信心。他此次長途跋涉偷襲芭姆娜與庫勒爾他們,帶了四十多名精心挑選的武士。哪知首戰就遭遇一群惡狼,好幾位弟兄當即被咬斷喉嚨;再戰,截斷后路的士兵又全被俘虜,這仗是無法打下去了。幸好,撤出峽谷時,西郡又派來百多號增援的人馬,才使其阿奎恢復了斗志。
阿奎剩下的三十多人與百十來號增援,合兵一處,人數超過了對方幾倍。包圍神廟時,阿奎還信心滿滿,此戰必能大獲全勝,畢竟庫勒爾他們的人不到二十了。阿奎也知道,在黑暗中作戰,久拖下去對自己不利,一捱到天亮,他們的人全暴露在沒有掩護的田野上。所以,必須速戰速決,只要沖近神廟,勝負立判。
令人擔憂的是,那蹊蹺的事情在神廟一戰中再次發生。
分成四路向神廟進攻的士兵,突然褱足不前,個個臥倒地上如同死狗一般,任阿奎心腹怎么督戰也無濟于事。阿奎急忙上前察看問詢,才知凡是沖在最前邊的士兵,必然會被中彈,而且中彈的部位皆是大腿——那意思就是在警告:別往前沖,誰沖在前誰就會吃槍粒!
天哪!這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什么人能夠看透黑暗,專打領頭沖鋒的士兵?除了那暗夜之主的月神還會有誰?
阿奎了解到事情原由,內心即刻忐忑起來。他腦子飛速旋轉,滿滿的信心如沙漏在流失。他開始思忖,還要不要再打下去?正猶豫不決時,遠處無數游動的火把幫他下了決心,趕緊撤退。
這一仗,阿奎又損失了十多名手下,但他仍沒死心——已經上了賊船,與西郡政變的堂叔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唯有孤注一擲,永絕后患。何況,阿奎此時已經存了私心,這支駝隊攜帶著大量的財物,他想就算不能消滅芭姆娜與庫勒爾,但將其財物奪得,老子遠走高飛,拍屁股走人,也可度過大半輩子的逍遙快活日子。
于是,為鼓舞士氣,阿奎對他的手下許以重金,只要消滅了芭姆娜與庫勒爾,每人可賞金銀幣各十枚。金銀幣各十枚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當時,一塊銀幣就能夠購買一匹健壯的駱駝,或者二匹三歲口的好馬。在重金懸賞下,垂頭喪氣的西郡士兵如被注射了一針興奮劑,重又振奮起精神來。
不過,眾人雖說在重金的誘惑下打起了精神,內心深處對月神的敬畏卻是無法消除的。大家遠遠跟蹤前邊的駝隊,皆不敢輕舉妄動,只機械地聽從阿奎的指揮。
前邊的駝隊往東北方向行走了幾天,都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這天,在接近黃昏的時候,跟蹤的那支駝隊來到昌巴河畔。
昌巴河是印度一條小河,距印度首都德里大約700公里。這兒屬丘陵地貌,不適宜稻谷的生長,故人煙較為稀少。靠近昌巴河渡口兩岸,有一大片野生栗樹林。栗樹是最為古老的樹種之一,也是世界上長得最粗的樹種。據稱,最粗的栗樹周長可達500多米,樹冠下能夠容下上百人遮風避雨。
駝隊進入栗樹林,便隱沒在濃密的蔥綠中。
遙遙尾隨在后面的阿奎,一下失去了跟蹤的目標。阿奎命令兩名手下快速追上,偵察芭姆娜與庫勒爾他們的行蹤。過會,偵察的人返回,向阿奎報告,說渡口沒有船只,那支駝隊正在水中尋找淺灘,準備涉水過河。
這可是個極難得的機會,芭姆娜與庫勒爾和他們的駝隊,只要下水渡河,從岸上攻擊他們,簡直就跟射殺活靶一樣,頃刻之間便可大功告成。阿奎心中狂喜,立即下令:子彈上膛,急速行軍至昌巴河。
十數分鐘后,阿奎率眾趕到昌巴河岸,果然,那昌巴河里十幾匹駱駝正慢呑呑蹚著半人深的河水,涉水而行,領頭的駱駝都快走到對岸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那阿奎也是當機立斷,他的人還沒有全部就位,就匆忙命令:“弟兄們,朝河里開槍,一個活口都別留!”
駝隊在河中是個挨打的靶子,如果駝隊上了對岸,戰機自然轉瞬即逝。這是一個淺顯明白的道理。問題是這么簡單的道理,阿奎明白,難道芭姆娜她就不明白嗎?遺憾的是阿奎求勝心切,深恐駱駝背上的財寶插翅飛走,一時哪還去想到更多。
隨著阿奎令下,昌巴河岸驟然響起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