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趾高氣揚的****連長忽然見駕駛室闖進一位年輕人,剛要發火斥喝,一眼瞅到他手中提拎支怪模怪樣的武器,口中的語氣頃刻軟了下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是什么人?竟敢私自攜帶武器!”
黃晨冷笑一聲,譏諷道:“你看我像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要不要連我手中的家伙也一塊征用?”
連長被黃晨的威懾氣勢一下壓倒,口中訥訥解說:“我們是****,奉命征用船只,運輸抗戰物資——”
“你們是****?我瞧你們像是土匪——行健、漢苗,缷了他們的武器,對這幫家伙不要客氣!”
田行健、盧漢苗二人早按捺不住,就等黃晨一聲命令。命令甫出,二人如狼似虎,閃電般地撲上去,轉眼繳了這幾名兵痞的械。那連長與兩名士兵還想動手反抗,軟肋肝區即遭一記重擊,痛得身子顫抖,人頓時如面團似地塌陷倒地。
這會,黃娜已經命其余兄弟從木船上將其他十來位趁火打劫的士兵擒獲,還順帶俘獲了這群****開來的一條木船,以及船上的士兵,一共有二三十位,全押到甲板上聽候黃晨發落。
這群士兵中有不識相的,皆被揍得鼻青臉腫,當然,最倒霉的還是連長和他身邊的那兩位士兵。田行健、盧漢苗沒有黃娜的叮囑,下手不免就要狠一點。這些士兵全被押在輪船的前甲板上,他們的武器亦被堆放在腳下,只是這堆槍械實在不敢恭維,皆是打一發子彈退出彈殼再上一次膛的破槍,老式得寒磣。
黃晨踱到那堆武器前,用腳踢踢一支步槍,心中在思,用這樣的破武器,如何能夠將日軍趕出中國。來到中國,與日軍交過兩次手,黃晨清楚,日軍的武器可是比中隊的武器要先進得多。還是父親有眼光,購買了這一批新式武器,就是太少了一點。從曼谷出發時,他將那兩騾馬的黃金白銀交給了威格姆,托他再去購買一批,可惜不知幾時才能將它們送到中隊的手上。
黃晨腦袋里這樣想,人卻走到那位連長面前,冷峻地盯看著他。這連長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因為怕死,還是江面的寒風刺骨之故。
俘虜這幫兵痞很容易,如何處理倒是有點棘手。這些家伙趁火打劫老百姓,實屬土匪行徑,其罪當誅;不過眼下的確是國難當頭,正是需得著人手的時候,殺他們同樣不妥——就怕放走這些家伙,他們還干土匪勾當,那就禍害了可憐的平民百姓。黃晨猶豫殺與不殺之際,自然還是妹妹黃娜拿主意。
瞧著一條長江上,無數的大船小船,爭先恐后往上游方向跑,生怕日本人的兵艦追趕上來,江面顯得亂糟糟一片。其中,就夾混有一些當兵的船,這些當兵的跟吃了槍藥似的火爆,動不動就拿槍威脅擋道的其他船讓開,好像他們軍情萬分緊迫。其實狗屁,南京在后面,日本人也在后邊。
瞧這一幕,黃娜心里似有所動,她腦袋里立時冒出個主意來,湊近黃晨悄悄說了幾句。
“你們身為中人,吃著老百姓供給的糧食,穿著老百姓縫制的軍裝,拿著老百姓為你們制造的武器,不去前線殺敵衛國,反而來殘害老百姓——剛才那位大姐罵得對,你們就是一群土匪,一群懦夫!虧你們還有臉提抗戰二字。”
黃晨一改平時的沉默寡言,惡狠狠瞪著這群俘虜,幾次手掌都下意識地去摸他腰間的短劍。自從今天凌晨,他看見滿河的浮尸,性情有了極大的轉變。若不是妹妹黃娜給他講了處理的辦法,他此刻是真想宰了這些不抗日,卻反過來作孽老百姓的混蛋。
“你們知不知道,就在今天拂曉,就在南京城外的長江,十八軍一個連的弟兄,與他們的長官劉云翰,與日軍兵艦殊死奮戰,沒有一個人跳水逃生,一船的士兵全部壯烈殉國,你們卻在這禍害百姓——老子真想宰了你們這幫混賬王八蛋,祭奠他們的英魂!”
那群兵痞被黃晨義正詞嚴地訓斥,不覺都耷拉腦袋,盯著自己的褲襠,或許也感到了羞愧。要說,中隊也是有軍紀的,搶劫老百姓若被軍隊執法稽察抓住,槍斃是跑不掉的——菩薩佛爺,求您老人家保佑!這些穿便裝的人千萬不要是執法稽察……好笑!搶奪老百姓時怎么就沒想到菩薩佛爺。
那位連長忽然抬起頭來,怯怯為自己辯護,說:“我們是錯了,我們不該借征用來發國難財——但是,我們不是懦夫!我們就是十八軍的兄弟,前天才從南京撤出來,我們這個連就剩這些弟兄了。長官,我知道你們不是軍統的除奸隊,就是國防部的執法隊,既然兄弟們犯了軍法,你們就看著辦,就是有機會見到十八軍的長官,別說我們是被自己人槍斃的……”
聽這連長說他們也是十八軍的弟兄,也是才從南京撤下來的,黃晨的怒氣頓時消散大半。口氣不由得和緩下來,就問:“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們是軍統或者國防部的執法隊?”
那位連長斜瞟黃晨臉色轉晴,態度趨緩,估計不會被軍法從事了,就振作起精神,立正報告:“報告長官,我叫趙湘雄,是十八軍一百三十七團二營一連上尉連長。我是見長官部下的好身手和你們的手提機槍,才知道的。”
“哦,趙湘雄,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念在你們也流血抗戰,今日饒恕你們一次。記住!千萬別再犯軍法搶劫奪敲詐老百姓,下次撞見還干這勾當,你也知道結果是啥——這些武器你們都帶走,行健,給他們點錢,省得再去敲詐老百姓。對了,把你們的軍裝全部留下來,我們征用了。”
到了現在,事情就變得有點滑稽了。這幫兵痞上船來“征用”,反倒被黃晨他們征用了一身的軍裝。不過,連長趙湘雄不但不覺詫異,還十分地配合,說長官,我們木船上有干凈的軍裝,你們是要干凈的還是就要我們身上的……
諸位大約對趙湘雄這個名字不會太陌生吧,他就是余豆豆的丈夫。說起來,這趙湘雄跟剛才差點殺了自己的黃晨,還有一層較為親密的關系。他的妻子戴著黃晨送她長命銅鎖,受到黃晨的無形庇護,而余豆豆的男人,卻又險將一條性命喪在黃晨的劍下。
世事難料,命運叵測——雖說如此,但不是仍有人說“人在做,天在看”。遭不遭報應無法論證,但為人還是多一點良善,少一分罪惡,起碼可以活得心安理得一些不是。
那趙湘雄帶著幾十名游兵散勇,拾起武器,灰溜溜下了輪船。就不知他們以后的路走得如何了,但愿黃晨今天這一番話能感動他們,更希望他們拿了黃晨的資助,別再干欺壓平民百姓的勾當。
且說黃晨他們,換上“征用”的軍服,又搖身一變,成為一支****。這是黃娜的主意,到四川還有好遠的路程,這動蕩的路上,沒有一張虎皮唬人,還真會遇到好多麻煩。所以說,黃娜聰明過人,她從喬裝日軍那獲得靈感,舉一反三,以一支軍隊的身份押運武器,那就理直氣壯得多。
果然,黃晨他們換上軍服,路上就再沒麻煩。別說像紗廠老板那樣的商人不敢來商量拖帶木船,就是軍隊亦不敢來糾纏。大約他們也與趙湘雄一般的想法,這輪船上的兵,佩帶著最新式的武器,不是軍統的特務,就是國防部的人,誰生了豹子膽去惹他們,躲還躲不及哩。
不過,黃晨他們如此打扮,真的萬事大吉嗎?恐怕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