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落一架日軍轟炸機,船上的兄弟們信心高漲,豪氣沖斗,七嘴八舌言道,如果日軍飛機再來,恐怕就沒有像剛才那樣便宜的事了。剛才,大家用馬克沁重機槍對空射擊還不夠熟練,有了這次實戰經驗,再來幾架也不在話下,定將它揍得它有來無回。
周邊船舶上的百姓,還有黃晨他們拖帶的木船上那位紗廠老板等,皆看見了一場漂亮的地對空戰,紛紛派人送來好酒菜蔬肉類,甚至還有人送來大洋,也算是簞食壺漿的意思。
黃晨婉言謝絕,這些人哪里肯答應。說是要犒勞中隊,為他們痛揍了小日本,替大家出了口惡氣云云。盛情難卻,菜蔬肉類好酒收下,大洋堅決不要,倒把這些老百姓弄得莫名其妙,心想,這是一支什么樣的****喲,居然不收現大洋。奇聞,絕對是奇聞!
得到老百姓由衷的贊揚,心中自然好受,大家不免有些飄飄然。輪船上所的人都是在高興,唯獨黃娜臉上不見喜悅。黃娜此刻在想,今天日軍飛機來轟炸一事,實在蹊蹺。按道理上講,他們一條看似普通的輪船,是不會讓日軍派出飛機來的,而且是專門沖他們來的——難道我們運送武器之事被日軍知曉?
好像也不太對。如果知曉他們是運送武器,那日軍轟炸機就應該知道船上裝載著馬克沁重機槍,就不會俯沖下來,自動送死。莫非還有什么問題引起日軍注意?其他問題只有昨晚那條奇怪的小火輪,那上邊也載著二十多位跟他們配備一樣武器的“****”——不錯!問題一定出在這里。
黃娜腦子內飛快旋轉:如果他們真是****,昨晚相互監視,一定會令他們懷疑,畢竟能執有這種先進武器的部隊,不會是窩囊廢物。換位思考,倘若我們真是****,我們一定會上前盤詰,九江目前還是受中隊控制,豈能容一支可疑部隊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動。
顯然,對方跟他們一樣不是真正的****。他們不是****,剩下的可能就是喬裝的日軍。只有他們是日軍,才會派出轟炸機來轟炸。據黃娜一路看見的中隊,他們的武器實在太落后,冷丁冒出一支他們這樣的軍隊,喬裝的日軍當然會吃驚,所以,他們才不惜動用飛機來消滅他們。能夠動用飛機,看來這支日軍不可小覷。
好一個天資聰慧的黃娜,憑著本能與不多的線索,她竟然猜中了大部分事情真相。黃娜想明白了這事,當然不會像其他兄弟那樣得意忘形,她憂慮的是,日軍可能真的會第二次派出飛機來轟炸。他們第二次來,絕對不會像這次那般蠢笨。如果他們真的是一支愚不可及的軍隊,也就沒有膽量侵略一個比它領土大上好多倍,人員占絕對多數的中國——不過,黃娜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日軍飛機再來會使出啥樣的花招。
想不出來,但黃娜仍然有辦法對付。她決定往后的一段時間,輪船白天隱蔽在江岸河岔港灣,晚上再航行,那日本飛機沒長夜貓眼,漆黑夜幕下,他們不可能發現夜航的輪船。這樣做雖說耽誤了一些航程,但安全,總比被成天置于轟炸機襲擊的危險下要好得多。
黃娜將她的想法告訴給哥哥,黃晨一點都沒猶豫就同意了。黃晨性子有些急躁,甚至固執,可黃娜的話從來都是言聽計從,這是他打小就養成的習慣。實在是他的這位妹妹太過聰明,詭計多端,在遇到難事麻煩事時,皆是妹妹出主意來化解。
黃晨從心底里佩服他妹妹的聰明。事實上,別看大家此時歡欣鼓舞,慶祝揍下一架日軍轟炸機,若非黃娜那陣反應迅速,當機立斷提出對空架設馬克沁重機槍,后果不堪設想。黃娜的“白天停航,夜晚航行”決定,無疑是正確的,也正是這一決定,避免了這條輪船沉沒長江的厄運。
黃晨兄妹命令輪船白日停航,夜晚航行,大家沒有什么意見。早幾天晚幾天到四川,于他們無甚區別。倒是那位吉原大佐急傻了眼。一架轟炸機被輪船上突然冒出的數門“高射炮”擊落,他當時的心情可用震驚二字來形容。心情平復后,吉原大佐更加認定,那支奇特小隊必是日后自己的克星,而現在,他們肯定在護送什么非常機密的東西。
為了消除對自身具有潛在的巨大危險,也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利益,不惜耗費寶貴的軍事資源,也必須要消滅他們。這一次,吉原大佐的判斷還有點接近事情的真相,而且也做出了正確的處理。只是,當吉原大佐命令數架轟炸機,第二日去炸沉那艘輪船時,他們驚訝地發現,那艘輪船在長江上消失了。
據史載,1937年12月下旬,日軍轟炸機連續數日轟炸了長江上航行的輪船,并且顯然目標所指,凡是拖帶五條到七條木船的火輪,都遭到日軍轟炸機的狂轟濫炸,就是轟炸時皆莫名其妙盤旋在高空……此事于中方最高軍事當局也是個謎團,日軍動用空軍,持續轟炸毫無戰略意義的普通輪船,真不知他們哪股神經斷了路。要知,即將開打的武漢戰役迫在眉睫,卻把炸彈丟進長江,丟在平民百姓的頭上,這豈非咄咄怪事。
當日軍轟炸機在為找不到準確目標焦躁時,黃晨他們的輪船已經駛到了湖北重鎮漢口。
按黃娜的妙計,改夜晚航行,一路順暢,在1938元旦的早晨,輪船駛入漢口碼頭。漢口距離日軍占領地相對遙遠,且又因時間過了多日,日軍轟炸機終于失去耐心,或者以為已經炸沉了那條該死的輪船,便暫時停止了在長江上的轟炸。元旦的漢口,這會還一派繁榮興旺的景象。
田行健的老家在漢口,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當然得去幫他找一找他的親人。雖然田行健口中說不必,細致入微的黃娜怎么會不用心。黃晨爽快同意,船上的一幫兄弟更是沒話說,大家都是被人販子拐賣出來的,將心比心,心底深處哪能不盼望找尋離散的親人。
黃晨將船交給盧漢苗與阿萌負責,就帶著黃娜、田行健二人上岸。武漢三鎮是湖北第一大城市,人口上百萬,廣廈千萬間,街道星羅棋布,人流如過江之鯽。對了,****的武器“漢陽造”,就是在這兒生產制造的。田行健幼年就被拐賣,一晃十數年過去,面對茫茫人海,紛繁鬧市,家住哪里,親人姓甚,他根本不記得,如何尋找?
黃晨想起,就在碼頭附近,有家南記貨棧,老板好像姓沈,跟自己父親頗有淵源。不如就去找他,看他有沒有辦法幫忙尋覓田行健的親人,他是當地人,人頭熟,地面清。想畢,就領著妹妹和田行健去了那家貨棧。
南記貨棧還在,看樣子生意還不錯,門面又擴大了好幾間。三人進得貨棧,一位衣衫整齊的年輕人連忙上前接待。
“三位老總來了,快請客房里坐!小厚子,去為三位老總沏茶,要沏木蘭山的云霧茶。”
黃晨一下憶起當年,他與母親初來時被伙計冷落哄騙,而現在這位待人卻十分熱情。可他就沒想到,那次來,他們一副鄉下人的寒磣打扮;眼下,他們的身份卻是堂堂“****”,而且還是“上尉”長官,人家豈敢怠慢。
黃晨笑著說:“多謝了!我來南記貨棧,是來找你們的老掌柜沈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