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夢梁躲藏在石頭后面,瞧看那幾個男人在屠殺一群毫無反抗能力的藏羚羊,雖然心里有些同情,但還是認為這很正常,打獵嘛當然就要獵殺動物。可他看見接下來的這一幕時,黃夢梁的心被震撼了。
這群擠成一團待斃的藏羚羊中,有一頭已經快要生產的母羊。不知是這只母羊被這屠殺嚇傻了,還是它真的就有靈性,為了它肚子里的羊羔,母羊突然沖出來,跑了幾步,雙前腿一下跪倒在獵人的槍口下,又抬頭朝獵人望去,似在乞求獵人放過它娘母子。
從黃夢梁這邊瞧過去,剛好能看清楚那母羊的面目。這頭母羊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那眼睛墨黑晶亮,好像還在閃爍著淚光。黃夢梁心中大惑,尋思這畜牲未必也會悲傷?正詫異,卻瞧見那眼睛內竟然滾真的落出一串淚珠……
瞬間,黃夢梁心里藏著的那份刻骨憷痛,一下子被調動出來。他腦子一熱,口中不禁呼出一聲“——天哪!”
眼前的景象哪是懷孕的羚羊,分明就是他的妻子烏格臨死前的慘狀。黃夢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憤,猛地從石頭后邊跳了出去,口里且大喝一聲:“住手,不準開槍!”
那幾個男人還在為自己終于將一群藏羚羊圈圍在山坳慶幸,倏地卻從一塊石頭后邊蹦出一個人來,而且手中還握著一把短刀,著實駭了一跳。這些人其實是盜獵者,在這塊地盤上捕殺藏羚羊,若被松贊土司的人發覺了,那是要丟小命的。
這一帶地區是松贊土司的地盤,地盤上的飛禽走獸、樹林花草,甚至黎民百姓皆是他的私有財產。誰要未經他的允許來這來打獵,無疑就是對松贊土司的公然搶劫。松贊土司是何等權勢的人物,就連拉薩的蕃王,也要對他禮敬三分。
幾位男人其實就一伙盜賊獵者。他們是趁天降大雪,算準松贊土司的人在這種天氣不會出來巡視,就冒險進入草原來偷獵藏羚羊。這幾個家伙運氣不錯,來到草原的第三天,就發現了一群在雪地覓食的藏羚羊。
這伙盜獵者經驗老道,發現獵物,就分散成扇形,將藏羚羊趕往預先就看好的山坳,欲一網打盡這群藏羚羊。可憐的藏羚羊雖然機警,還是沒逃過人的奸詐,被這伙盜獵經驗豐富的家伙圈到了山坳死地,任由宰割。
盜賊獵者們才沒有絲毫同情憐憫之心,把藏羚羊圍住后,一槍槍射殺。殺到那只母羊跪求乞命時,依然不為心動,他們貪婪的眼中只有羚羊身上值錢的絨毛,哪里能瞧見母羊眼里悲哀的淚水。直到怒不可遏的黃夢梁跳將出來,才詫異地停止殺戮。
乍見黃夢梁,盜獵者們還以為被松贊土司發現了自己行藏,一時嚇得面無人色。手中的槍口不由下垂,盯著黃夢梁不住猜測,這位是松贊土司的什么人?旁邊還有土司多少人馬在監視……
那頭跪倒的母羊見一個人忽然擋住了槍口,許是真有靈性,它抓住機會縱身一躍,便從黃夢梁身邊,一溜煙竄出包圍,逃進大雪紛飛的草原。其他藏羚羊瞅母羊逃竄,自然不肯放過一線生機,趁盜獵者分心,紛紛亡命逃竄,轉眼間就跑得無影無蹤。
盜獵者與黃夢梁對峙了一會,就發現他不是土司的人。因為,眼前這人帶著一匹騾馬,騾馬上還馱著行裝,這就意味著他沒有住在附近。不住在附近,當然就不是土司的人了。再者,過了好一陣,也不見有其他幫手出來,更坐實了他孤單一人的身份。就憑這一點,即便這人是土司的人,也無大礙。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結果了這年輕人的性命,奪下他的白花騾馬和包袱,也算是剛才被放走藏羚羊的一點補償。誰叫他半路殺出來堵我們財路。那白花騾馬是名貴腳力,還有,這家伙身上穿的虎皮衣褲也值大價錢的,說不定那包袱內還有更金貴財物哩。
幾位盜獵者相互一視,彼此會心,提槍拎刀就往黃夢梁圍了攏來。黃夢梁不傻,瞧著幾個家伙陰晴不定的臉色,已經明白他們起了歹意。他握住短劍,狠狠地盯住走在最前邊的盜賊獵者。黃夢梁可不是懦弱羚羊,要想結果他的性命,那也得付出血的代價。
問題是盜獵者們有好幾位手中是步槍,雖然那是老式的單發步槍,其威力也足夠令人膽寒。要知道,黃夢梁這個年代已經不是俠客仗劍行天下,拳打抱不平的歲月,只要有桿槍,是個人都可以打敗天下武功第一的高手。當然,如果拿槍的家伙敢稍掉以輕心,相對距離又不算太遠,那他還是有可能死于武功高手的反擊。
此刻,黃夢梁就是做如此之想。只要那拿槍的家伙走近身邊一丈開外,還沒開槍,他就死定了——老子一劍就要割斷他的喉嚨!至于宰了前邊那家伙,后面會發生什么黃夢梁也不去想了。就是那句老話,宰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雙!
領頭的盜獵者大約也會點拳腳,在他眼里,這個毛頭小伙子根本不堪一擊。他手中握的短刀,刀刃毫無光澤,顯見是把破銅爛鐵,不知從哪找來的無用之物。這家伙實在眼拙,黃夢梁手里的短劍乃是削鐵如泥的寶刀,他竟看成是破爛玩意,那就活該他丟掉性命了。
這盜賊獵者沒開槍擊斃黃夢梁,還有一個貪婪的念頭在作怪。他瞅這年輕人身上穿的虎皮衣褲金貴,怕開槍一穿兩個洞,損壞了虎皮。有槍眼的虎皮,價錢就要掉好多——唉!這家伙真的是掉進了錢眼,要錢不要命了。
看看那領頭的盜賊獵者就要走到一丈遠近,黃夢梁早已蓄勢待發,欲結果他的性命——正在緊要關頭,山坳上空倏地響起“乒乒乓乓”的槍聲,接著,一大隊人馬突然包圍了山坳。
現在,真的是松贊土司的人馬來了。
松贊土司的人馬近百人,騎馬提槍,把山坳圍得嚴嚴實實。一位頭目策馬騎到前面,用槍指著盜獵者與黃夢梁,命令道:“通通放下武器,排成單行跟我們走。誰要是敢中途逃跑,格殺無論!”
土司的手下個個蠻橫無理,跟盜獵者一個模樣。誰要稍有不聽話,槍托就往他身上招呼,敢再頂撞,便要開槍擊斃。可黃夢梁就一位行路之人,與盜獵毫無瓜葛,將他也當盜賊獵者實在冤枉。那些人也不聽黃夢梁辯解,反而威脅說,再他媽羅嗦就一槍崩了他。
盜獵者與黃夢梁被繳了械,一行人被押著往松贊土司的莊園走去。
路上,黃夢梁見盜獵者們個個垂頭喪氣,面如死灰,心里還覺得有些奇怪。不就是盜獵嘛,充其量被土司關押幾天,收繳身上的武器財物,最不濟還挨頓臭捧,何至于那么臉色比死了爹媽那么難看。
黃夢梁居然還傻乎乎對前邊的一位盜賊獵者說:“喂!你們是不是從嘎貢橫嶺那邊過來的?這下雪天,山口那被大雪堵住沒有,還能不能走?”
那盜獵者回頭瞧黃夢梁一眼,心說這家伙怎么了,死到臨頭還在問翻山的路好不好走。口中便沒好氣地回答一句:“你做夢吧,落在土司手里,能活過今晚都算你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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