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純親王殿外求見。”守門小太監進養心殿稟告。
玄燁與李德全對視一眼,皆是滿眼的笑意,“傳。”只聽著玄燁的話音兒剛落, 一個人就急不可耐地衝進了養心殿, 那守門的小太監還沒反應過來, 隆禧就已經跪在玄燁面前了, 玄燁看看隆禧, 又笑了笑,“既然純親王已經進來了,你就先下去吧。”
“是。”那小太監又看了隆禧一眼, 才慢慢退了出去。
“隆禧啊,你這樣風風火火地急著要見朕是所爲何事啊?”玄燁一派悠哉地問道。
隆禧緊鎖著眉頭, 先是磕頭請安, “臣弟見過皇兄, 給皇兄請安!”接著又直起了身子,說道, “皇兄!可是您給的那曾文安旨意說是要讓他在一個月之內說服臣弟不再提迎娶福晉之事?”隆禧急著說道。
玄燁卻只是笑笑,“朕可沒下這樣的旨意,朕只是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這事兒成或是不成,都是他自個兒的事兒, 跟朕可沒半點兒關係。”說完, 停頓半晌又道, “隆禧啊, 別跪著了, 趕緊起來,有什麼話也得起來再說啊。”
隆禧聞言, 只能站了起來,或許是剛剛卻是有些著急了,到現在呼吸還沒有平穩下來,一雙眼睛瞪得大,直直地盯著玄燁。
“得了!別這麼盯著朕瞧了,你說說吧,那曾文安把你怎麼了?朕怎麼瞧著朕的七弟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玄燁說完,又對李德全道,“德全,還不快給咱們純親王爺上茶?瞧瞧純親王爺這副樣子,大冷的天硬是給跑出了一頭的汗,這回頭要又讓二哥給瞧見的話,又該埋怨朕不心疼自己個兒的弟弟了。”說著,玄燁便衝著隆禧笑了起來。
眼見著玄燁這副樣子,隆禧心裡也打起了鼓來,這麼想著,便又想回府去了,與其在這兒讓他皇兄看了他的笑話去,還不如去回府去面對曾文安。
“隆禧啊,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玄燁又問道,這次是接著站起身來,拉著隆禧坐到的客位上,“那日曾文安來求見朕時,朕也是真的氣他,可是朕瞧著他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倒是心軟了幾分,心裡頭啊就想著,若是這傢伙能讓朕的七弟過得好些,朕就不再計較他這些年的過錯了,可是……”玄燁上下打量了隆禧幾眼,“怎麼朕現在瞧著你倒像是已經把曾文安放下了的樣子,隆禧,今兒啊,你也給朕給準話兒,若是你心裡頭已經沒了曾文安,那朕便下旨命他以後再不準去你府上叨擾,然後便馬上爲你找一位好福晉,可若是你心裡頭還有他,那這事兒,朕也是當真不便多加插手了。”
“皇兄!”隆禧看著玄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再三,隆禧還是下了狠心,“皇上!臣弟……臣弟心中……臣弟心中確實還有他……”
玄燁往前探了探身子,“七弟是聲音大些,你說你心中有什麼?朕沒有聽清楚啊。”
隆禧這才真是看出來了,自己這位皇兄如今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話呢,心中已是悔極了,可是到了眼下也已經是不能告退了,於是便朗聲道,“臣弟說臣弟心中仍有曾太醫!”
玄燁倒是被隆禧這一聲給嚇了一跳,身子猛地向後頭仰去,直到靠到了椅子的把手才停了下來,“七弟,你這一聲可是把朕嚇到了。”
“臣弟失儀了。”隆禧嘴上卻這麼說著,可語氣上卻沒有半點悔過之意,眼睛也不再看著玄燁,一副不願意搭理玄燁的樣子。
此時,李德全端著茶回來了,“皇上,王爺請用茶。”
隆禧看向李德全,嘴角撇了撇,“本王可用不起李大總管,皇兄與李公公這樣親近,若是累著了李公公,皇兄可是饒不了我。”
李德全臉色白了幾分,不由地看向了玄燁,玄燁臉上的笑意也凝固住了,“七弟這是什麼話?皇兄自然是和七弟更要親近些了。”說完,眼神不自然地看向了別處,正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聽得守門小太監又進來了養心殿,“又怎麼了?”玄燁問道。
“啓稟皇上,曾太醫求見。”
“傳!”
玄燁一聽樂了,李德全也放鬆了下來,倒是隆禧,剛剛還一副等著看戲的表情,現在卻像是吃了鱉一樣,臉色登時就變了色,那小太監還未退出去,隆禧就準備著躲起來了,“皇兄,借臣弟個地方好躲躲吧。”
玄燁此時卻正了臉色,“不準!你就給朕在這兒待著,朕倒要看看你和曾文安還能做出些什麼事情來,你們兩個從幾年前就開始鬧騰,到了如今還沒個結果,今兒個朕就把話撂這兒了,你們兩個要是不給朕做出個決斷來,朕就各賞你們二十個板子!讓你們兩個都回府去好好閉門思過去!”
隆禧登時就跪了下去,“臣弟……領命。”
沒一會兒的功夫,曾文安就進來了,他雖是帶著市井氣息,可是卻也不敢向隆禧那樣還沒得了玄燁的令就闖進養心殿。
“喲,今兒這倒是熱鬧了,德全啊,什麼時辰了?”玄燁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歪著身子問道。
“回皇上的話,將近午時了。”李德全答道。
“得了,你吩咐下去吧,今兒午膳就免了,朕就在這兒陪著純親王和曾太醫!”玄燁活動了活動脖子,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行了,你們說吧。”
李德全著了吩咐下去了,隆禧和曾文安卻是隻跪著,沒有說一個字兒。“不說?你們不說是吧?那朕就跟你們在這兒耗著!朕倒要看看,你們能挺多長時間,你們啊,”玄燁端起茶呡了一口,“什麼時候準備說了,什麼時候再起身,反正朕也不累,朕在這兒喝著茶,再用上點兒點心,朕倒是也舒服。”這時候,李德全又進來了,玄燁又說道,“德全,再給朕上幾樣點心來,再給自己端杯茶,你啊,就坐這兒陪著朕等著純親王和曾太醫說話!”
“是……”李德全無奈地看了玄燁一眼,又往外頭走去,心想今兒玄燁今兒這是怎麼了?
李德全出去了一會兒,便領著幾個小太監,放下了幾樣兒點心,“行了,你們下去吧。”那幾個小太監拿著托盤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來,德全,坐著人。”玄燁直直自己坐著塌子的另一端,“反正純親王和曾太醫都是在明白不過的人,你也不必矩著了。”
李德全看向隆禧與曾文安,見兩人都低著頭半個字也不願說的樣子,便也索性不再多想便坐了下來。
“你們兩個倒都是好樣兒的。”玄燁輕飄飄地說著,“既然你們喜歡跪,那就跪著吧。”
“皇上……”曾文安擡頭看向玄燁,又瞟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隆禧,“皇上,王爺當年就落下了病根兒,這幾年也沒有調養周全,請皇上免去王爺的跪禮,微臣一人跪著便好。”
“朕說了,只要你們願意把你們心裡所想的老老實實說出來,那朕便讓你們站起來,隆禧身有舊疾朕怎能不知?只是你看看,這分明就是他自找的!朕也不心疼他,你們兩個啊,就一塊兒跪著吧!”玄燁說道。
曾文安看了隆禧一眼,嘆了口氣,終於又對玄燁說道,“皇上!微臣願意說!倘若微臣說了,皇上能下旨讓王爺站起來嗎?”
“這可不行,誰說了,誰便可以站起來。”玄燁又說道。
這下子,兩個人又沉默了。
玄燁看看隆禧,又看看曾文安,突然將手中的點心猛地摔倒了地上,“你瞧瞧你們兩個這是什麼樣子?一個是堂堂親王,另一個是太醫院醫正!你們這是做什麼?隆禧?你就打定主意這輩子和曾文安都老死不相往來了?”玄燁突然冒出了一股子怒氣,下了塌子,繞著兩人走起來,“幾年前,是你純親王變著法兒的往曾文安府上跑,鬧得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這大清朝的親王!朕的弟弟是個不著調兒的!怎麼?過了幾年你們兩個還換了個個兒?如今又變成曾文安你想著法兒溜進隆禧府上去了?正門進不去就走偏門後門,偏門後門堵了就爬牆!你倒是好樣兒的!眼下,這滿朝大臣都在議論笑話你曾文安!太醫院也不止一次到養心殿跟朕抱怨了!好啊!太醫院竟然還是個出流氓地痞的好地方!你們還要鬧到幾時?莫不是鬧得全天下的百姓都來看你們的笑話兒了你們才肯罷休?這愛新覺羅家的臉面!我朝大臣的臉面!都讓你們兩個給丟盡了!”玄燁說完,又坐到了塌子上,“告訴你們,朕說了朕陪你們耗著,那也不是玩笑話!好啊!你們都爲了對方著想不願意說,怕誤了對方!那朕便體貼你們的用心良苦!”玄燁說完,端起茶杯,將杯中剩下的茶都一飲而盡。
“皇兄……”聽著玄燁說了這麼多,隆禧心裡確實有些鬆動了。
“怎麼?改主意了?要開口了?”玄燁問道。
隆禧又低下了頭,“皇兄,臣弟知道,曾太醫家中並無其他兄弟,臣弟也問過曾太醫的爹孃,二老都希望曾太醫能早日爲曾家延續香火,臣弟不能……不能……”說著,便沒了聲音。
曾文安一臉的著急,“誰說曾家就我一個兒子了?我上有兄長,下有幼弟,怎麼能算是獨自?況且,五年前家中長姐便招贅了一個如意郎君,三年前生了孩子,就是姓曾的!”曾文安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隆禧。
“那怎麼……”隆禧有些茫然了。
曾文安又說道,“當年我爹孃是看你出入總是帶著些侍衛,你又總是向他們打聽我的一些境況,便只怕是我在宮裡做太醫得罪了哪位娘娘,這娘娘的孃家兄弟來向我尋仇了,便是編了一通瞎話兒騙你了。”曾文安想起當年爹孃說起隆禧時候心有餘悸的樣子,心裡仍是止不住的苦笑,怕是那時候他對隆禧便是有些了誤會了。
“知道了嗎?”玄燁突然出聲道,“得了,都站起來吧,回頭真把你跪壞了,二哥可真該進宮來找朕了。”
隆禧和曾文安聽言便站了起來,玄燁又說道,“隆禧,朕看得出來,曾文安是當心裡頭有你,而你,你剛剛也說了,你心中還是有曾文安的,這些日子朕這麼看著你們心裡頭也是憋悶,今兒你們兩個就說說吧,從今往後是你娶你的福晉,他延續他的香火,還是準備兩個人過一輩子?”
“臣弟、臣弟……”隆禧支支吾吾半天,又紅了臉。
“皇上!微臣早說了,微臣便與王爺執手白頭!”曾文安這話雖是對玄燁說得,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隆禧。
“隆禧,你呢?”玄燁也看向了隆禧,問道。
“臣弟……”隆禧直說了兩個字,終是看向了曾文安,“就且先相信這市井無賴的話吧!”隆禧瞪了曾文安一眼,便撇開了頭去。
“唉……可算是了了……”玄燁長舒了一口氣,“行了,你們兩個啊,趕緊地給朕跪安吧!”玄燁真是這幾日都不想再看見這兩個人了。
“是,微臣告退!”曾文安道。
“臣弟告退……”隆禧看了玄燁一眼,低頭行了禮,便與曾文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