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毒婦!”順治拾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到了寧愨妃身邊,濺起的隨便在寧愨妃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口子,“你!你居然膽敢謀害真的兒子!可憐真的四皇子出生還不足白日就被你這毒婦給害死了!”說著,順治猛地咳嗽起來,一時間臉色也變得通紅,滿眼怒火地盯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坐在一旁的孝莊心中嘆氣,不過仍舊擔心地走到順治身邊,“皇帝,你要保重身子啊。”說完又轉身看向了寧愨妃,擡手指向了她,滿目的憤恨,“董鄂氏!作爲後宮妃嬪,不恪守婦道和睦後宮,心思狠毒戕害皇子!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皇額娘!皇額娘!臣妾、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臣妾……只是因爲當年皇上只一心寵愛孝獻皇后冷落了後宮!所以……所以臣妾才……才……皇額娘!臣妾、臣妾只是一時糊塗啊!”寧愨妃驚慌失措滿臉眼淚地向前爬了幾步,卻被站在一旁的蘇嘛拉姑攔了下來,“皇額娘!皇額娘!”
“住嘴!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就能毒害朕的兒子了嗎?”順治喊道,眼前又是四皇子逝世時的情景,那個原本被他給予了厚望的孩子,竟然,就那樣早夭了。
“皇上!臣妾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福全啊!當年自從有了四阿哥,皇上一心只想著四阿哥!皇上你可知道福全是怎樣在長春宮苦苦盼著他皇阿瑪嗎?”寧愨妃哭得兇狠。
“爲了福全?你這賤婦居然敢說出福全的名字?你說爲了福全,可是,福全幾時要他這親生額娘爲了他去害了其他的兄弟!福全生性純良,只可惜居然有你這樣一個額娘!若是福全知道了你當初的所作所爲,你想,他還會認你這個額娘嗎?”順治看著明豔動人的寧愨妃說道,此時,他只覺得眼前這個美豔如花的女人當真是生了一副蛇蠍心腸。
“不、、不,皇上不要告訴福全!不要告訴福全!臣妾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都只是……”寧愨妃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辯解了。
“依朕看,你不是爲了福全,而是爲了你自己吧!你是眼瞧著朕的身子不好,於是便想著把朕的兒子一個個都害了去好讓你的兒子坐上那張椅子然後封你一個聖母皇太后是不是!口口聲聲爲了福全,可是你當年所作的那些,無一不讓福全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地步!福全曾經就告訴過朕,他只想做一帶賢王,只可笑,你口口聲聲說爲了福全,卻全然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思!”順治狠戾地說道,滿眼都是憎惡的神色。
“沒有!皇上!臣妾沒有!臣妾、臣妾只是一時昏了頭啊!皇額娘、皇上!就饒了臣妾這一次吧!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寧愨妃本想再往前爬,卻被蘇嘛拉姑生生給制住了。
“饒你?饒了你如何對得起朕死去的孩兒!如何對得起珍兒!”順治有一個茶杯砸在了地上,
“來人!還不趕快把這毒婦給朕拖出去!朕不想再看見這毒婦了!”
“不、不!皇上!你不能這樣!皇上!!”寧愨妃嘶喊著卻還是在掙扎間被拖出了慈寧宮。
孝莊見此情景,一手輕輕撫著順治的背,“福臨……”除了當年面對攝政王多爾袞的時候,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震怒的順治。
“皇額娘,朕知道該怎麼做。”順治眼中依舊是重重的憤恨,“傳旨,長春宮董鄂氏,心思邪毒,戕害皇四子至死,霍亂後宮,即今日起,褫奪封號,打入冷宮,長春宮掌宮太監與宮女一律打死,其餘奴才發配辛者庫!另,董鄂氏有違婦德,即日起,二阿哥福全交由皇后撫養。”
聽到順治沒有要了董鄂氏的命,孝莊雖說有些疑惑,卻也最終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只是,她真的不知順治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放下那孝獻皇后,“皇帝,注意保重龍體纔是。”
“皇額娘,朕有些頭疼,先回養心殿了。”順治說完,便離開了慈寧宮。
站在原地,孝莊看著順治一步步走出了慈寧宮,那背影分明就流露出了再濃重不過的無奈和悲涼,孝莊知道,剛纔面對董鄂氏的時候,她卻是能感覺到順治有一瞬間是對董鄂氏起了殺意的。孝莊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突然一陣無能爲力的挫敗感讓這個經歷過一次奪位大戰的女人在順治即位以來第一次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看著順治步履有些蹣跚的背影……孝莊的眼神清明瞭起來,是時候爲今後做打算了。
等玄燁從李德全那裡聽到今日順治對董鄂氏的處置的時候,心裡雖然是鬆了一口氣,可是……把福全交給皇后撫養,玄燁聽著李德全在一旁說,就是一聲冷笑,這皇后又能比那個董鄂氏好多少呢?不過,如今首要的還是得安撫福全,畢竟,雖然順治處置了董鄂氏,可幸好還留了董鄂氏的一條命。
“二哥!”玄燁跑進了福全的屋裡,接著,玉栓兒便拉著李德全出去守著了,其實玉栓兒也想勸來著,可是他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說不清什麼,所以也唯有等著玄燁來了,可是……玉栓兒又瞄了一眼玄燁的表情,心中越發的不安,只怕……玉栓兒沒敢再往下想,只能拉著李德全開門出去了。
“三弟,怎麼樣了?”福全一件玄燁回來,便急著問道,“額娘、額娘她……”福全生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卻還是不得不聽。
“二哥,寧愨妃娘娘被打入了冷宮,還……褫奪了封號,以後,就由皇后娘娘撫養你了。”玄燁不敢去看福全,生怕從福全眼中看到自己不願意看的情緒。
沉靜了好一會兒,玄燁依舊是低著頭,放在雙腿上的手卻突然被福全握住了,“三弟,謝謝,只要、只要額娘還活著那就好,無論現在她在什麼地方,無論我是被誰撫養,無論她是多麼惡毒一個女人,在我心裡,她一直都是那個我會心疼我受傷,看著我生病她卻會掉淚的額娘。”沒關係,福全想著,只要還活著,那一切就都還有希望,活著,比什麼都強。
玄燁擡起頭來,看著神色平靜了不少,但臉色依舊蒼白的福全,也扯出了一個無力的笑容,如果不是他這次陷害了董鄂氏的話,那也許……玄燁逼著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無論怎樣,都是董鄂氏咎由自取而已!身在宮中,他們根本不可以有一絲懈怠,任何一次心軟也許都會成爲他們的催命符。
“三弟,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福全面色上正常了,聲音卻還是一樣的低迷,此時的他低著頭,玄燁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此時福全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神情。
“那我先回去了,二哥你……二哥你不要想再多,好好仔細自己的身子纔是。”玄燁站起身來,看著福全點了點頭,才轉身向外走去。
出了房門,玄燁看到玉栓兒和李德全正靠在一起不知道再嘀咕些什麼,心中突然有些煩躁,快步走了過去,“玉栓兒,爺先回去了,你好生照料著二哥啊。”說完,也不等玉栓兒應話就先走了出去,一邊兒的李德全一看這副情景,還以爲玄燁是生了氣,只和玉栓兒打了個招呼便跟著玄燁離開了。
回到自己房中,玄燁剛纔那股莫名而來的煩躁也沒有了,只是圍著桌子來回踱步。
“主子,主子您這是怎麼了?”李德全看玄燁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地擔心,向前幾步走到了玄燁的面前。“若是因爲董鄂氏的話……”
“不,不是因爲她,我是因爲二哥,如果不是我執意要陷害董鄂氏的話,二哥也就不用去皇后宮裡頭了,你沒有看到剛纔二哥的表情,李德全,我真的是愧疚得不得了!”玄燁說著,重重地坐到了一張椅子上面,沒想到第一次陷害人就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這也真的是玄燁始料未及的。
“主子,這完全是董鄂氏自作孽纔會這樣,您真的不必愧疚了。”李德全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玄燁,說著也急了起來,繞著玄燁打起轉兒來。
可是玄燁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這那麼垂著頭坐在椅子上,看起來頹喪急了,看玄燁這樣,李德全越發的急了,可也還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只能站在玄燁一旁,片刻都不敢離開。
“李德全你說,若是今日董鄂氏因爲這件事情被皇阿瑪處死的話,二哥會怎麼樣,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又該如何面對二哥?”玄燁說著說著聲音也低了下去,整個人看上去萎靡地不得了。
“主子!您這是說得哪兒的話?這件事情本也就不怪您,是那董鄂氏,對,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如果當初她沒有去還四阿哥的話,如今就算您再怎麼安排佈置也不會發生現在這種事情!我的主子的!奴才求您別這樣,您這樣兒的,奴才看著擔心啊!”李德全急急忙忙的說,一個激動就跪在了玄燁腳邊,擡著頭看想玄燁。
對上李德全充滿了擔心的眼神,玄燁知道自己不能急這樣消沉了,宮裡頭這樣的事兒多了去了,何況,這樣一來,也算是給死去的四弟討回了一個公道了吧。玄燁移開看著李德全的眼睛,努力把大腦中關於董鄂氏的事情全都給趕了出去,他絕對不能就此消沉,畢竟,他又看了李德全一眼,畢竟還是真的有關心自己的人在的,“我知道了,你趕緊起來吧,這天兒是越來越冷了,別回頭再跪出些什麼毛病了。”
李德全聽玄燁這麼說才終於放下了一刻懸著的心,“奴才死不足惜,只求主子別再這樣嚇唬奴才了。”
“知道了,知道了。”玄燁終於露出了一個笑臉,然後把李德全從地上拉起來,“你看看你,每次讓你起你都不起,非得我扶你起來,”一句話,說得李德全差點兒又跪了下去,“得了得了,現在什麼時候了?”
李德全擡頭朝外面看了一眼,“回主子的話,戌時二刻了。”
“你去後頭小廚房看看還有什麼吃食,擔驚受怕了一晚上,現在倒是覺著有些餓了。”玄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覺得現在腹中空空的感覺好事不舒服,雖然事先已經在福全的住處用過晚膳了,可是這一晚上跑進跑出,那點兒子膳食早就被他給跑沒了。
“是!”李德全臉上掛著笑,開門出去了。
不到一刻鐘的時候,李德全便回來了,端著一碗粥還有幾個清淡的小菜,“主子,用膳吧。”李德全把東西都放在了桌子上,然後站到了一邊,“後頭的御廚說,這個時候不能吃太過油膩的東西,就做了幾個清淡的,您嚐嚐。”
玄燁也沒動筷子,只是瞧著李德全,那眼神兒真是讓李德全有些心裡有些發毛,“主子,您還有什麼別的吩咐嗎?”李德全小心地問道。
聽李德全問出這樣的話,玄燁纔不再盯著他瞧,正當李德全準備鬆口氣的時候,就只聽見玄燁又說道,“前兒個不是說了以後你陪我用膳嗎?怎麼今兒就忘了?你再去小廚房那副碗筷,再讓他們熬碗粥。”
這下輪到李德全愣神兒了,上次他還以爲玄燁只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於是無奈只能轉身又回小廚房去了,約摸著一盞茶的時間之後,李德全就端著粥和另外一副碗筷回來了。
看見李德全手裡的東西,玄燁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行了,坐下用膳吧。”玄燁只說了一句,便舀了一勺子粥喝了,李德全心裡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地坐下,等他坐下之後,玄燁又說道,“從今往後,若是隻有你我二人的話,你就陪我一同用膳,這次記著了嗎?若是以後還得我提醒你,看我怎麼教訓你。”說完,玄燁便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了李德全碗中,“快吃吧,今兒你還什麼都沒吃呢。”
李德全盯著玄燁看了好半晌,眼睛裡頭慢慢積蓄起了兩汪眼淚,“主子,出了奴才的爹孃和哥哥,也就主子這樣對奴才好了,奴才、奴才……”李德全說著就留下了兩行清淚。
玄燁看著李德全這麼一副樣子,剛剛因爲福全而低迷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得了你,趕緊著吃吧,我對你好,是因爲你是我的人,記住了嗎?行了行了,別哭了。”玄燁看著李德全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過了一會兒,李德全才終於不再哭了,開始低著頭吃飯,倒是玄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說道,“明兒我就讓人把你哥哥從長春宮帶出來,畢竟現在董鄂氏已經被逐出了長春宮,若是讓旁人發現了你哥哥就不好了,不如就先讓你哥哥去景仁宮躲一陣子等有機會了我再想辦法把你哥哥送出宮去,也算是了了一樁你的心事。”
“是,全憑主子安排!”
一轉眼的時候又過去了一個月,眼看著就到了年根兒底下,宮裡各宮的人也都開始忙活了,算著日子這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皇宮裡頭也已經颳起了燈籠,各宮的窗花也是琳瑯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
“主子,主子您慢著點兒!這雪深路滑的別再給摔了!”御花園裡,一個小太監跟在一個身著華服,披著毛絨斗篷的幼童身後,著急火燎地喊著,只奈何那幼童卻全然聽不進耳,只是一味的往前跑去,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排腳印。
“李德全,瞧你那樣兒!還不給爺快著點兒!若是誤了給額娘請安的話,看我怎麼教訓你!”前面的幼童邊跑邊笑地說道,回頭給了那小太監一個明晃晃的笑容之後,腳下邁著的步子也是越發地快了。
整個紫禁城都被一片雪白覆蓋了起來,在這一片白茫茫的映襯下,紫金城的那黃瓦紅牆倒是更顯得好看了,所有曾經發生、正在發生或將要發生的罪惡都被這從天而降的白給遮住了,一切看上去都讓人那樣的心曠神怡。躲了幾日的太陽也終於從雲層裡探出了頭,陽光映射在白雪上,一切看上去都變得晶瑩剔透了起來。
“主子,當心著點!”那小太監的聲音雖說不高,可是在這雪地之中卻也顯得突兀了些。
“知道了知道了”前面那幼童說著便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小太監,“你說說你,明明比我還要年長,可是卻也比我膽小,這雪都沒結了冰怎麼會滑到,你啊,就是太謹慎了。”玄燁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李德全一眼,便慢悠悠地朝著景仁宮走去了。
“主子,等等奴才。”眼見著玄燁往前走去,李德全回過神來又立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