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直逛到很晚才分開,白羽依想起鍾北辰的叮囑,趕緊往回走。
回到皇庭香榭已經是傍晚了,大廳裡靜悄悄的,白羽依正想叫張嫂出來問問怎麼沒看到韻彩,卻見她從廚房走出來,趕緊問道:“張嫂,有沒看到韻彩?還有,鍾少回來了沒有?”她今天逛街,自己沒買什麼東西,倒是給鍾韻彩買了一個大布娃娃。
“韻彩小姐發燒了,鍾少叫了家庭醫生,現在正在她房間裡。”張嫂回答道。
“哦。”白羽依漫應了一聲,拿著布娃娃往樓上走,急著去看看鐘韻彩的情況。平時鐘韻彩跟她很親近,她心裡也早已把韻彩當做自己的侄女一樣關心愛護。
鍾韻彩的房間在三樓,白羽依剛走到二樓,碰到家庭醫生下樓,便問了一下情況,醫生說打了退燒針,沒大礙了。
白羽依心裡安定了不少,腳下的步子便放緩了,不緊不慢地上樓,輕輕地走到鍾韻彩的臥室門口。
白羽依停下腳步,看著虛掩的門,正要伸手推開,卻看到鍾北辰坐在鍾韻彩的牀前,拉著她的手,臉上是濃濃的關切,那樣子,儼然就是個慈父。
白羽依突然不忍心打破這溫馨的畫面,就在門口駐了足,腦袋裡忍不住還想象著,如果自己和鍾北辰生個孩子,他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父親吧?可是,想到之前鍾北辰避孕的事,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因爲身體沒恢復還是藉口,她的幻想馬上又被打回原形。
就在此時,她聽到鍾韻彩迷迷糊糊的聲音:“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呀,我好想你們。”
白羽依不覺心裡跟著發酸,暗自嘆息一聲,可憐的孩子,跟她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她這番感嘆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爲緊接著就聽到鍾北辰疼惜無比的聲音響起:“寶貝女兒,爸爸在這裡。”
白羽依一下呆住了,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她驚訝地向屋內看去,只見鍾北辰親了韻彩的臉蛋一口,然後拉著她的小手貼在臉上,又喃喃地重複了一句:“女兒,爸爸在這裡,原諒爸爸沒告訴你,你有爸爸,也有媽媽,你不用到處找,爸爸一直陪著你。”
白羽依頓時猶如遭受了雷擊一樣:他竟然是她爸爸,鍾北辰竟然是鍾韻彩的爸爸!而且,他說韻彩還有媽媽,那麼,她算什麼?第三者嗎?情人嗎?
她一下就明白了,他所謂的因爲身體狀況而暫時避孕,只是藉口而已,他是爲了鍾韻彩而不打算再生吧!
他究竟騙了她多少?又騙了她多久?他爲什麼明明就在鍾韻彩身邊,卻一直不肯相認?這到底是爲什麼!難道是爲了騙她?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她手一鬆,布娃娃就此掉在地上,但一點都沒發出聲音。她失魂落魄地轉過身,從布娃娃上跨過去,輕飄飄地往樓下走,一直走到客房門口,打開門,把自己關進去,然後脊背靠在門上,無力地下滑,最後,跌坐在地上,腦袋裡轟鳴著一句話:假的,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只有剛剛聽到的,看到的,纔是真相!
她回想起好多事,才發現自己好愚鈍,其實,早該有所察覺的,很多跡象都已經表明了鍾北辰和鍾韻彩的關係:比如,鍾韻彩就算沒有了父母,還有爺爺奶奶,爲什麼不跟他們住,而是跟單身的叔叔住在一起,這根本不合常理。
比如,她的長相,根本就和鍾北辰極其相像,現在知道真相後,才發現更像。
比如,鍾北辰對鍾韻彩異乎尋常的耐心和疼愛。
比如,鍾北辰當初給鍾韻彩找家教時的要求,他之所以寧願被女人騷擾也不找男
家教,是因爲鍾韻彩身邊有他這個親生父親關愛,而她缺少的是母愛,她母親沒在身邊啊!
比如,那次聽到鍾韻彩叫她媽媽時鐘北辰臉上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並且問了一句在當時讓她覺得莫名其妙的話:“你知道她爸爸是誰嗎?”她記得當時回了一句:“不就是你哥哥嗎,難道還有別人不成?”現在想來,自己確實太不懂察言觀色了,他的表現,明明是很可疑的。
還有,韻彩曾經說:“小叔說了,他以後要找一個我喜歡的女人做我嬸嬸,我不喜歡他就絕對不會要。”
……現在想起去東湖公園遊玩那天,被人誤當做跟鍾北辰和鍾韻彩是一家人,而自己心裡還被引發了幻想,真是既可笑又諷刺,他倆確實是一家人,而自己,一直都是個外人!
更重要的是,自己就算要委屈當後媽都不能夠,因爲,鍾北辰剛剛說了,鍾韻彩是有媽媽的,那麼,她媽媽是誰?在哪裡?
腦海裡驀地浮出藍秋吟宴會那天沒能說完的一句話:“冷酷,你怎麼可以這麼絕情,一句話就將我們的過去全盤抹殺。你難道忘了我們當初是如何相愛,如何纏綿,如何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我們還有愛情的結……”,她沒說完的是一個晶字,他們還有愛情的結晶!
這也就解釋了之前藍秋吟爲什麼會給鍾韻彩寄東西,還有在公園裡被韻彩推了並罵壞女人時她臉上類似受傷的神情,以及她爲什麼看鐘韻彩的時候一點恨意、惱意都沒有。
白羽依確實還想不清楚他們爲什麼不相認,可是,這點重要嗎?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自己的狀況吧,你,什麼都不是!所以,還是趁早離開吧,藍秋吟已經警告你好多次了,你難道還要等到鍾北辰也開口嗎!
會嗎?他會那樣嗎?她的心臟狠狠地抽痛了幾下,不用等他開口,她自己也不願再留下的!
她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一陣暈眩,差點摔倒,勉強扶住房門纔沒有倒下去。定睛看了一下房內,想要收拾點隨身物品帶著,卻發現裡面的東西都不是自己花錢買的,自然沒資格帶著,那麼,就這樣什麼也不帶地離開吧,就跟來的時候一樣。
不對,不一樣的,最初來的時候是無牽無掛、完好無損的,而現在,身失了,心更是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但她還是毅然打開門,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在客廳遇到張嫂,張嫂似問了一句什麼,她神情恍惚,什麼也聽不見,只是一味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門外,停下腳,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地方果然是陵墓,她葬心的陵墓。無聲地說了兩個字:再見。轉身,往山下走。
客廳裡,張嫂一直看著白羽依出門,感覺她剛剛的表現有些異常,不過,她不準備告訴誰,乾脆就躲進房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如果鍾北辰問起,就說沒看見吧。這個女人一去不回纔好。
恰在此時,鍾北辰從鍾韻彩的房間走出來,腳下沒留意,被門口的大布娃娃絆了一下,心中疑惑:誰放這裡的?他記得上樓的時候沒看到。
他也沒在意,隨手撿起來,放進了鍾韻彩的房間,然後下樓,隨即想起上午說了叫人去接白羽依的,結果被鍾韻彩的病一攪,竟然給忘了,也不知道她這會在哪,會不會已經在半路上了?還是先問問再說。
鍾北辰拿起手機開始撥打白羽依的號碼,新買的手機,還沒存什麼號碼,可是白羽依的他早就記住了。手機“嘟嘟”地響了很久,無人應答,然後自動斷掉。他不甘地又拿起撥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始終沒有迴音,剛開始,他想的是她所在的地
方吵,沒聽見,可都打了這麼多遍,難道還沒聽到。
心裡有點急躁,更有擔心,怕她出事,他突然想起,她不是說去找汪妙桐了嗎,不如打她的問問,接著想到手機裡沒汪妙桐的號碼,只好作罷。
鍾北辰想到還有些公事需要處理,面帶憂慮地走進書房,打開電腦開始查看郵件和批閱一些公文,同時一直留意著樓下。
時間又過去了很久,他仍舊沒聽到什麼動靜,想著,白羽依不會是怪他言而無信,這麼晚還沒派車去接她生氣吧?再打一遍,如果沒接就直接去汪妙桐那邊找她。
他又拿起手機把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撥了一遍,這會不是無人接聽,而是關機!他有點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看來這丫頭真是生氣了,居然還關機,他終於坐不住了,急忙站起來,拿了一件外套下樓,直奔車庫,急急地將車開出去。
鍾北辰開車往日出東方小區去的時候,白羽依正躺在醫院裡,她在山腳下昏迷,被好心人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完告訴她,她懷孕了,已經有將近八週。
白羽依被這個診斷結果震住了,自己竟然懷孕了,而且是這個最不該有的時候,該怎麼辦纔好?
醫生見白羽依茫然無措,甚至有些懊惱的樣子,自覺已經明白了,像這種未婚先孕,甚至懷孕了還不知道孩子父親是誰的女人,她見多了,於是,對白羽依又多了幾分輕蔑:“胎兒的情況不太穩定,並且現在還是早孕期,如果你不要,可以……”一個懷孕的女人,大晚上地在外面走沒人管,肯定也沒誰期望她生下來,既然如此,順便就替醫院的無痛人流科拉筆生意。
“誰說我不要!”白羽依猛地一個激靈,不滿地瞪了一眼醫生。本來她還在猶豫,還在糾結怎麼辦,卻突然聽到醫生那樣說,頓時被刺激到了,鍾北辰不要就算了,關這個醫生什麼事,她憑什麼替她拿主意:“我的……孩子,我當然要!”她還不習慣從單獨的個體變成孕婦的身份,所以說起“孩子”兩個字來,很不順口。
醫生的臉變得更冷了:“要就過來開藥,不然,我看你的狀況,也不太好,能不能保住還說不準,還有,頭三個月內不能同房。”
白羽依擡頭,看到一個白晃晃的背影,醫生已經大步往診室去了。她心裡雖然不舒服,但爲了孩子,還是得跟去。
她心裡始終還是矛盾的,拿了醫生開的補血、補鈣的藥走出醫院時,既茫然又絕望,現在該怎麼辦,該去哪裡?她拿起彩超單看了看,想著上面那個小小的影像就是胎兒嗎?好小好小,不知道Ta現在能不能聽到她的話,感受到她的心情。下意識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肚子,那裡還是平平的,似乎跟往常沒有任何區別,但還是低喃了一句:可憐的孩子,你難道要一生出來就沒有爸爸嗎?你比媽媽還可憐。如果把你生下來,你以後會不會怪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她無力地坐在醫院外面冰冷的臺階上,颳起的冷風捲起一地泥沙,撞進她的眼睛裡,她揉著揉著,眼淚就跟河流決堤了一樣,她覺得自己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哪裡也去不了,就像路邊的一條流浪狗,只能哭,只能哭而已。
“依依,你在哭什麼?”一道熟悉不過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如果是往常,白羽依一定會很開心地回答一句,可是,現在,他的聲音在她聽來跟鬼哭狼嚎一樣可怕,她現在最不想,甚至說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
她擡起頭,淚眼朦朧地看了一眼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真的是鍾北辰!她趕緊站起來,抓緊手中的熟料袋,邁開大步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