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的掏出定金,伙伴們一看,還真是,真金白銀放在桌子上,由不得他們不信。
主事的說了下東家的要求,雖然很納悶,不符合本地的規矩,但看在錢的份上,誰都沒有言語,興許是他們本家的規矩不一樣。
定下的時間是今晚八點,他們有人來接,雖然說從來沒聽過有晚上辦喪事的,但既然東家有這個要求,自然要按東家的意思辦。
主事的又囑咐了一些規矩后,各自都散了回家準備了。
晚上七點半,人都在主事家里候著了,家伙事也已經打點好了,八點剛到就響起了敲門聲,一行人就浩浩蕩蕩的跟著倆主家的人朝南面走去。
走了得有半個多小時,家伙事都是放在箱子里,用獨輪車推著,一直到推車的累出了一身毛汗的時候,可算看見了前面有燈光。
到地方后,一行人才發現是一個大戶人家,高高的門庭,雕梁畫棟,門口還立著拴馬樁。
進了門,正房里設有靈堂,院子里屋子里滿滿當當的人,有哭喪的,有忙活的,好不熱鬧。
吹手們見慣了這種場面,雖然驚異于主家的家業,但規矩是不能變的,當下主事的去見了家主,打了招呼,業內話叫討采頭,就是吹手在門外臨時搭建的棚子里吹奏哀樂的時候如果吹的好,主家是要打賞的。
而吹手一進門,主事的必然得去跟家主打招呼,商量演奏的樂曲,大部分家主都是不懂這個的,但也有動樂器的會點一些自己知道的哀樂樂曲,主事的進門打招呼商量好了,家主肯定會有一定的表示,商量好打賞的總價碼。
商量好后,主事的拿著家主給的賞金出門要吆喝:“家主打賞大錢兩吊,家伙事準備好了嗎?”
剩下的吹手就會大聲吆喝一聲:“好。”
接著擺弄好家伙事,就開始演奏,除了特殊時候吹手們是要在特定的地方吹奏一天半宿零半天的。
但平時吹手都是上午到白事兒家里去,基本在十點左右開始吹奏,還沒遇到過晚上開始吹奏的規矩,不過主家花了錢了,吹手們也沒有質疑的權利。
賞錢就得靠吹手們自己賺取了,也就是說主事的之前跟家主商量好打賞的總價錢,比如說是三十吊錢,主家會先拿出兩吊給主事的,剩下的就得看吹手們賣不賣力了,吹奏的好,會有幫忙管賬的來幫家主打賞。
一直到打賞夠三十吊,但如果吹手們不賣力氣,拿不到賞錢也不能怪家主小氣,之前主事的去跟家主商量的時候其實也是在衡量這次賞錢的收入,該賣多少力氣。
晚上開始吹奏,來看的人必然就沒有半天吹奏來看的人多,只有寥寥幾個小孩在湊熱鬧,吹吹打打一直
到半夜十一點多,家主吩咐人出來找到了主事,告訴主事的飯已經做好了,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進屋吃完了飯,吹手們是可以喝點兒酒的,因為秋冬季節是很冷的,但穿的多了又不方便演奏,所以吹手不管男女,都會喝酒。
那個時候的女人是很保守的,所以本地的吹手女的都是外地來了,活潑開朗的農家妹子,家鄉養不活人了,被逼無奈出來討口吃的,吹手幫就會物色這樣的女人稍加鍛煉,幫忙演奏。
但她們是自由的,賺夠了錢可以洗手不干,找個好人嫁了,但這樣的女人不太好找婆家,會被人看不起,那個時代,說書唱戲打快板的被稱為是下九流,只有家境不好,養不起孩子的大人才會送孩子去學這行,學這行規矩很大。
但一旦拜師成功,師傅就會管吃管住,而徒弟就得伺候師傅吃喝拉撒,晚上還得打好洗腳水,跟著師傅在舞臺上混,一直混到師傅覺得你可以出師了,再在舞臺上幫師傅演出半年到一年,行話叫報師恩。
才算正式出師,而徒弟此時也就有了自己的一點小名氣,可以另起爐灶。
吹手們進屋吃飯,主家準備了一桌酒菜,吹手們吃的不亦樂乎,其中一個吹嗩吶的小伙兒可能是覺得太冷,就多喝了幾杯,這冬天喝酒跟夏天喝酒不一樣,常喝酒的都知道,夏天喝酒,喝下去的酒精有一部分就隨著出汗、尿液等體液排出體外。
但冬天喝下去多少酒,基本就得吸收多少酒精,所以說這夏冬兩季喝酒,夏天必然比冬天要能喝一些。
酒足飯飽,吹手們正準備出門繼續,但管事的把主事喊了過去,說家主有事兒要交代,主事的就跟管事的去了。
少時,主事的回來了,開口說道:“這兒的規矩真特娘的怪,半夜摔盆,還不跟出殯一起,單獨摔盆,真是怪了,不過主家說了,先休息一會兒,一會兒跟著去摔盆,但后半夜得陪著一塊兒守靈。”
剩下的吹手就三言兩句的說起來:“什么?跟著守靈?守一宿嗎?這哪兒能扛得住,多冷的天啊。”
主事:“唉,干這行就這樣,別得罪了主家,主家怎么安排就這么辦吧。”
吹手們雖然不樂意,但也沒有別的辦法,誰讓拿人家的錢了呢。
休息了一會兒,管事的來招呼吹手們出發,吹手們就各自拿著樂曲跟著摔盆的孝子孝孫等一隊人后面吹吹打打的走。
這里說說摔盆,所謂的摔盆是規矩,就是把在靈堂前燒紙錢的泥盆摔碎,俗話叫孝子盆,一般是由非孝子,但跟死者親近的人抬著一架帳子,就是一張桌子,桌子兩邊兒豎著兩根桿兒,桿兒上拴著一根紅繩,有一張或多張彩布掛起來,桌子上有貢品,有香爐燭臺等一系列供奉用的東西。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大街上,每走九步就得放下帳子,孝子孝孫跪下磕頭行禮,然后再走,步伐
由喊號子的人看著,如果走快了,會提醒領頭的慢點,領頭的是懷里抱著孝子盆的孝子,如果這家沒有沒有兒子,就換孫子,如果連孫子也沒有,就得由親兄弟家兒子來代替。
一直走到差不多村子的中央,磕足了四十九個頭,才能正式的停下帳子,孝子孝孫兩邊兒跪好,由喊號子的來主持摔盆,摔盆講究一次摔碎,越碎越好,傳說這孝子盆就是死者的鍋,摔的越碎,死者走的時候越容易攜帶。
摔完盆,跟著看熱鬧的小孩要去搶桌子上的貢品,民俗說吃了這種貢品小孩不容易夭折,好養。
孝子盆一摔,杠夫起杠,正式開始出殯。
但摔盆多是在午時,就是中午十一點左右,半夜摔盆的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主家就是這么安排的,吹手們也只好就這么跟著,出了門口就是大道,一行人且走且跪,本來是一跪吹手里吹大桿兒的就得吹一個調子,但因為主家之前吩咐過不能吹大桿兒,所以也就剩了這道工序。
本來一切順利,但吹手里吹嗩吶的小伙兒因為多喝了兩杯,此時酒勁兒上頭,見快到地方了,摘下背上背著的大桿兒卯足了勁兒,一聲低沉渾厚的大桿兒聲音傳了出來。
接著就看孝子孝孫們臉色大變,吹響大桿兒的吹手此時也被嚇醒了酒,不知所措,就在主事要上去賠不是的時候,異變突生。
就見不遠處雕梁畫棟的豪宅頃刻間崩塌,兩邊兒蓋滿了土房的大道一下子變成歪歪扭扭的山路,兩邊兒的土房也都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片茂密的小樹林,孝子孝孫們都變成了似狗非狗的東西,抬著的帳子跟帳子上的貢品也都變成了破桌子,蚯蚓,土疙瘩,只有桌子上的帳子還是原來的帳子。
吹手們都被嚇傻了,一個個愣在原地,孝子孝孫變的東西也都四散逃走了,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吹手們家伙事都顧不得要了,撒開腿腳玩命的跑起來。
跑了一會兒,依然還是在這條山路上,兩邊兒的小樹林變了好幾變,但一行人就是走不出這荒山。
主事的跟隊伍跑散了,心里大急,知道是撞上不干凈的東西了,脫下了褲子對著路邊兒撒了一包尿,又脫下了褲衩套在腦門上,也不知道他是聽誰說的這樣可以辟邪。
但奇怪的是主事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后又跑了一會兒,竟然認得了路,原來自己在離家有近十里地的南面皮猴山上。
一路跌跌撞撞,一直跑到聽見了雞鳴聲,主事可算跑回了家里,到家后渾身不停的顫抖,臉色蒼白,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還有一幫人不知道回沒回來。
這時候太陽也從東方露出了頭,主事的開始一家一家的跑,結果得到的答案都一樣,都沒回來。
主事知道大事不好,瘋子似得跑到了周父家里,因為那時候碰上了不干不凈的東西人們的第一反應都是找村里的先生給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