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好像不是他阿邦的性格,他一向不屑多管閑事。上一次他鬼使神差的答應她,不會把她和沈亞柯見面的事告訴老板,他已經很自責了。至于老板是怎么知道,他確實不知道,可能她的身邊還有其它人泄露了她的消息?
現在又是這樣,他怎么變得這么多事?
汽車行駛的漸漸平穩,青格繃緊的神經有所松懈,感激的望向阿邦的背影:“阿邦,如果一件事情,連警察都避而不談的話,那是不是說明這件事情很有問題?”
“一般來講,連警察都不愿提起,只有兩種情況。一,警察內部有人壓下了這件事情;二是,這件事情不是警察能管得了的。無論那種情況,在這件事情的背后都有一個不好惹的人物。”
“怎么?夏小姐,遇到什么困難了?”
“沒,沒什么,我就是隨便問問。”
“對了,上次還沒謝謝你,謝謝你幫我保守秘密。”
“老板還是知道了,為什么選擇相信我?”
“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沒對他說。”
“謝謝”。她由衷的開口。
連警察都不敢惹的人?事情怎么會這么復雜。她還天真的以為那只是慘烈的一場交通事故,無關其它。原來,這里面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到了,夏小姐。”阿邦出聲提醒,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小臉皺成一團,眉頭緊鎖,若有所思的模樣。
青格一愣,看到醫院的大門,緊皺的眉頭才緩緩紓解:“這么快就到了?”她下了車,飛快的向醫院跑去。
這是杜枷辰名下的醫院,能住到這里來的人都是一些修養極好的上流社會的人物,醫療設備都是國際最先進的,醫護人員也都是國際數一數二的知名學者。
杜枷辰當時對她說這些的時候,以為他把她的母親安排在這里,她會對他感激涕零。誰知當時她只是不屑的看著他,說她不稀罕,她的母親也不需要,沈家的醫院很好,她們不用換。
現在看來,她的確應該感謝他,最起碼她的母親不會感到冷,被人照顧的極好。
病房內的暖氣十足,絲毫感覺不到一丁點寒意。一個小護士,細心的為病床上臉色紅潤的母親擦拭臉和手,看到她站在門口,客氣的一笑。走出房間,病房內只剩下她們母子倆,一個安靜的躺在床上,一個靜靜的站在門口。
夏青格走過去,拿過護士剛剛用過的白毛巾,放在熱水里沾濕,擰干,輕輕的擦拭母親的臉,嘴里嘀嘀咕咕的。
每次她來看望母親總會幫她擦擦身子,陪她說說話,雖然醫生告訴她,她的母親不可能聽得到。可是她不相信,不是說,母子連心嗎?她一定是聽得到的。
只是她不能告訴自己,她聽得到罷了!說她自欺欺人也好,說她不尊重事實也好,反正她就是相信,她的母親聽得到!
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照例來檢查病人的身體狀況。醫生是個五十歲出頭的中年人,一口不算流利的漢語:“小姐,你是她什么人?”醫生把一個體溫計放進母親的嘴里。
“她是我母親。”青格回答。
“小姐那你應該感到慶幸,她能活到現在是個奇跡。不過我不得不告訴你,病人最近的情況不太樂觀。”
聽到醫生這樣的話,青格的心就好像跌入了無底深淵,手心直冒冷汗,雙手緊緊的握緊,指尖幾乎嵌入肉里。
“她會怎么樣?”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可說出的話卻還是掩飾不住的輕顫。她會怎么樣?會像我的父親一樣把扔下我們嗎,那我的努力算什么?到頭來,他們還是都要離開了,還是把夏青格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了這個世界上!
現在,我再沒有像當初那樣的勇氣,可以信誓旦旦的說出,夏青格,只有你完整活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好樣的,一定要活下去!
因為沒有了希望!
“小姐,你不要太傷心,我只是告訴你這樣一個事實,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其實我想過幫她移植小腦,維持她的生命,但是這樣一來,手術的風險極高,但是如果不移植,以她病情現在惡化的速度,恐怕會在不知不覺中離去。”
“如果,動手術的話?成功的幾率有幾多大?”聽到有可以救治她母親的方法,她的眸子里又有了光彩,滿懷希冀的看著醫生。
“我會盡力的,如果手術成功她可能會醒過來,會有意識,但是她是全身癱瘓,這一點我沒辦法;如果手術失敗的,她可能還是像現在這樣昏迷不醒,也有可能,會死在手術臺上。”
她的一個死字,讓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青格,身形一個不穩,跌坐到地上,怔怔的看著地面。
阿邦試圖扶起她顫抖的身子,觸到了她冰涼的身體,看到她眼中絕望的淚水,他的手再也伸不過去,停在半空中。
“小姐,請你盡快做出決定,否則僅有的一線希望也會消失。”
“也有可能,會死在手術臺上”。
“會死在手術臺上”。
“請你盡快做出決定,否則僅有的一線希望也會消失。”
她走在冰天雪地里,任憑冷風撕扯著她單薄的身體,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腦海中不斷浮現醫生剛剛說的話。她也由剛剛的悲痛欲絕變得麻木。
臉上的淚痕未干,不知道是剛剛哭泣的結果,還是這一路上她的眼淚都沒停過。
“夏小姐,上車吧,你都走了十幾分鐘了,你的身體挨不住的。”阿邦在她身邊勸慰著,她卻無動于衷。
阿邦無奈。老板走的時候千交代萬交代的說,不能讓夏小姐受涼,現在……如果夏小姐真的出什么事,他怎么向老板交代?
“夏小姐,跟我回車上去,上車。”
“我不去,你別拉我,別管我。”青格終于漸漸恢復了語言能力,掙脫阿邦拉著她衣角的手,跌跌撞撞的朝前面跑去:“別管我,別管我。”
阿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欲跑掉的夏青格:“夏小姐,你冷靜一點兒,你這樣跑掉老板不會放過你的,更救不了你的母親,跟我回去吧。”
“我不回去,你和杜枷辰都是混蛋,我再也不相信你們的鬼話了,不是說我媽媽好好的嗎?不是騙我說她好好的嗎?現在呢,繼續騙我啊,繼續啊。”
阿邦不想和她在做糾纏,再說此刻在風雪中,他已經清楚的看到她蒼白的臉頰,以及泛青的嘴唇。他不理會她的哭喊掙扎,抓過她的手臂:“夏小姐,得罪了!”把她連拖帶拽的拉上了車,鎖上了車門。
車門一被鎖上,阿邦以為她會又哭又鬧,誰知道她即刻安靜下來,閉著眼睛倚在車窗上,頭微微低垂,發絲因剛剛的掙扎略顯凌亂。
阿邦突然開始同情起這個女孩,她削弱的身體就像風中的嬌蕊,經受了風雪一次又一次的摧殘,真希望她能像他初見她時那樣,柔韌堅強!
阿邦的車停下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杜枷辰氣急敗壞的在門前踱著步。青格虛弱無神的下來,直直的越過杜枷辰的身邊,麻木的朝屋里走去。
“老板,夏小姐她”
“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阿邦微微頷首,退了出去。
杜枷辰本想安慰她幾句,但看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樣子,罷了,還是叫她自己靜靜吧!吩咐張嫂熬了一晚姜茶給她送過去,雖然知道,她多半不會喝,還是讓張嫂送了進去。
有些事情總要她自己慢慢想明白,別人再怎么勸也是沒用的。比如他父親的慘死,母親的殉情,他剛開始整夜整夜的想,想得腦袋都快爆炸了,也想不出他們為什么狠心的丟棄他。其實,有時候他覺得現在青格就像那時候的自己,所以他更加知道那種天塌地陷的感受,也更加心疼。別人是不可能幫她走出來的,只能靠她自己,走出來。
他煩躁的甩甩頭,坐到沙發上,撥通了手里的電話:“喬,是我,杜枷辰。”
“辰,好久不見,最近好嗎?還在普羅旺斯?”可能是旅游心情好的緣故,喬的語氣無比輕松,幾度感染到杜枷辰。
“昨天凌晨到的家。”他欲言又止。
“你打給我一定不單單是為了告訴我,你昨天凌晨才回的家吧,說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
“喬,我很抱歉,打擾到你旅行的心情,我想,你可能需要回來一趟。”杜枷辰實在覺得這個要求有點兒過分,喬是因為要顧及到他的感受,顧念他們之間的情誼,才會在一開始就選擇退出,才讓自己漂泊的,他現在卻……唉,誰叫他是世界腦科的專家,請他來也許勝算會更高一點兒。
他是在不忍心看那個小女人毫無生氣,悲痛欲絕的臉!
“好,我會盡快趕回去。”
“喬,你都不問問我讓你回來干嘛嗎,如果我讓你上刀山下油鍋你也來?”
“這么多年的兄弟,即使你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得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