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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愣著了,開始干吧!”只聽耿哥一聲令下,弟兄們都跟著他往存放原木的地方走去。
這個木料廠的空間很大,輕鋼結構的廠房足有七八米高,上千平米的面積。整個廠區大致分為三個部分,東面是堆放原木的料場,中間是加工車間,西面則分門別類的整齊碼放著加工之后的木料。東西兩面各開有一扇大門,可供裝貨卸貨的車輛出入之用。
耳邊轟鳴著機器運轉的聲音,流水線上每個工人都在有條不紊的完成著自己的工作。如果不是在頭頂上的空中走廊有幾名荷槍實彈來回巡邏的獄警,幾乎和外面的普通工廠沒有什么區別。
這里的空氣中到處是木屑的味道,那種發自木材本身淡淡的香氣非常的好聞。劉星皓抽了抽鼻子,跟上了耿哥的步伐。
他們這個小組今天的任務,是要把圓木從東面的料場扛到加工車間的流水線上。聽起來似乎非常的簡單,可實際操作起來,還是具有一定難度的。
一根原木有三米多長將近四米,重達五百多斤,這么重的物件別說扛走它了,就是把它扛上肩,也是需要有一定技巧才行的。
耿哥看了看劉星皓的個頭,沖他說道:“皓子,你站到中間來,抬上肩的時候腰不要繃的太直。”抬這種原木,個子高的一般都是分配在中間的位置。
大家聽從耿哥的指揮,雙手抱住原木,先把原木從地上抱到腰間的位置,然后手腕一轉,胳膊發力,原木便上了肩。
今天好在多了一個劉星皓,等于大家多了一個人分擔原木的重量。平均算下來,一個人不過才負擔五十來斤,可以算是非常的輕松了。
原木上肩之后,便要扛著它運往流水線,這過程中大家要保持腳步一致,重心平衡。等到了流水線前,把原木往上一放便可以了。
耿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沖劉星皓問道:“怎么樣,摸到頭緒了吧?”他那中年發福的身材稍微一運動就汗流浹背,誰說運動就一定會減肥的?這你怎么解釋?
劉星皓點了點頭,其實吧,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會者不難難者不會。干這樣的工作雖然累是累了點,但只要有人點撥了你技巧,還是沒什么難度的。
眾人轉過身又要去運下一根,只見迎面走來威風凜凜的一隊人馬,這組人皆是光著膀子穿著件背心,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別看他們僅僅只有八個人,可他們扛著一樣粗一樣長的原木,竟然一路小跑著就過來了。
八個人扛著這五百來斤重的原木還能一路小跑,這說明這組人的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強啊。
只見這組人里為首的那位右臉上有一道陳年的刀疤,從眉角一直被砍到了下巴,雖然傷口被縫合過,可那模樣看上去依然非常恐怖。那人一見到耿哥,氣勢洶洶的張口罵了句:“耿大嘴,你個家伙還沒死呢?”
“趙老鬼!你個老東西都沒死,我怎么會舍得走在你前面啊!”耿哥還了他一句,兩個人針鋒相對,眼看越走越近!
劉星皓一臉的緊張,心道:“這什么情況?要動手嘛?頭頂上可是有拿著槍的獄警在啊!”卻見邱石偉、老李哥他們皆是副輕松模樣,再看那刀疤臉把肩上的原木一卸,竟與耿哥勾肩搭背了起來,兩人甚是親熱。
耿哥的嘴巴其實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大了那么一些些,耿大嘴這個外號取得也算是恰如其分。他與那位趙老鬼走在隊伍前面,兩人邊走邊聊道:“你們組上個禮拜不是調去外勤了嘛?怎么這又回來了?”
“嗨,別提了,上個禮拜要不是我命大,差點他媽的就回不來了。”那位趙老鬼說起這事,顯然還有些心有余悸,臉上的刀疤隨著他說話的時候一抽一抽的,像是只活蜈蚣趴在了他的臉上。
“怎么著?你去砍樹還能叫樹把你給砍了?”耿哥一臉壞笑的表情,還以為趙老鬼是跟他在開玩笑呢。
“什么樹啊,是狼!他媽的,點子太幸,一棵樹還沒砍完呢,林子里突然竄出來一群狼!老子緊跑慢跑才躲了過去,你看我這后背,還被狼爪子給撓了一下!”趙老鬼把身子一側掀起了背心,露出了后背上的幾道傷痕。
“竄出來一群狼?我草他姥姥的,這些狼現在白天也敢出來了?還敢攻擊你們?”耿哥是知道這附近有狼的,以前出外勤伐樹的人回來說起過,偶爾會在山林里發現狼的糞便。可狼這種動物一般都是夜間出來覓食,白天很少會露面。
“估計也是餓瘋了吧!我親眼看見那些狼一個個齜著獠牙,紅著眼的往我們身上撲。這要不是呂管教的槍法準,上次我們肯定要出大事。”趙老鬼說的呂管教,是第七監獄里赫赫有名的神槍手。以前是部隊的狙擊手,轉業到地方后,不去機關不去廠礦,反而選擇了離市區非常遠的第七監獄工作。聽說,他就是為了能再摸摸槍。
“還動上槍了?”耿哥的眼睛睜得銅鈴一般,在監獄里要是動上了槍,那說明是攤上很大的狀況了!
“是啊,打死了三只狼,那些狼群才退了。依我估計,最起碼跑了的還有十幾只!”趙老鬼說的話不知真假,劉星皓瞧了瞧身邊的人,一個個靜若寒蟬,沒有一個敢插嘴的。
“還有十幾只?我的老天,那這樹還怎么砍?”耿哥沒出過外勤,無法想象真要是遇到狼了該如何應對。他心里最關心的,反而是木頭沒了怎么辦。
“還砍個屁的樹,你沒見我都回來搬木頭了嘛,估計最近一段時間怕是不會再去砍樹了。”趙老鬼拍了拍一根原木,對他的弟兄們說道:“弟兄們,上肩!”
他的話音剛一落,那些壯漢們雙手抱起原木直接就甩到了肩膀上,八個人臉不紅氣不喘一路小跑的走了。
耿哥等趙老鬼那幫人走的遠了之后,方才冷哼了一聲,怏怏道:“跑那么快做什么,第一又沒人跟你們搶!”他依舊是不緊不慢的選了根原木,還是照著自己的老方法,分兩次送上了肩。
“耿哥,什么第一啊?”劉星皓聽他剛才說什么第一不第一的,好奇的問了句。
“耿哥說的是工分第一吧?”一半天沒有撈到說話的“二板”邱石偉終于插進了一句話。
“不是工分還能是啥,他們倉的那幫人也是夠狠的,為了多掙工分,搬個木頭還跑著走,真沒溜!”耿哥的話里明顯帶著酸味,他又何嘗不想多掙點工分,可低頭看看自己的大肚子,還是慢慢來吧。
“這工分爭第一有什么用啊?給獎金?”劉星皓不明白這其中奧妙,忍不住再次追問道。
“傻小子,在這里給你獎金你能買個啥?還能買個媳婦啊?”邱石偉就排在劉星皓的身前,插話自然方便的很。
“咱們在這干活都是有工分的,管教會按照你的工作量給你打分,每個月一般都有三十分左右。每年到年底的時候會做一個統計,超過三百分的能減刑三個月。工分第一那可就牛逼了,憑這個第一還可以多減刑四個月。這可是實打實的獎勵,比獎金吸引人!”耿哥道出了其中原委,對監獄里的犯人來說,沒什么是比減刑更重要的獎勵了。
“工作一年能減刑七個月?”劉星皓一聽到這個,暗暗給自己算了筆帳。“我的刑期是六年,如果每年都能減刑七個月的話,豈不是只要三年到四年就能出去了!”
這個消息對劉星皓來說,無疑是一劑強心針!只要努力的干活,能早一天從這里出去那都是好的呀。
想到這里,他的腳下暗暗發力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可他這一加速,原本慢慢悠悠穩穩當當的隊伍立刻有些不適應了。
“唉,我去,這是誰一直在往前沖啊?”排在隊伍最前面的耿哥發現了不妥,連忙出聲制止。
劉星皓發現自己的小伎倆被識破了,偷偷吐了吐舌頭,畢竟這搬木頭需要團隊的協同合作,一個人想加快速度可不行,那是會出亂子的。
出了一上午工,耿哥他們組一共搬了十二根原木。等到收工的時候,大家都累的不輕,唯有劉星皓不累不喘,讓大家刮目相看。他的身體素質出眾,肌耐力夠強,干這種活還難不倒他。他還一直有在偷偷計算著,趙老鬼那個組搬了快有二十顆原木!這就是差距啊。
回到監倉沒多久,就到了午飯的時間。大家累了一個上午,都眼巴巴的等著午飯來點葷腥的,能補充補充能量呢。
只聽走廊里的大門傳來一聲響動,運送午餐的小車“嘰扭嘰扭”的推了進來。大家的脖子都伸長了,用力嗅著空氣中傳來的香味。也不知是誰的肚子突然“咕嚕咕嚕”的叫了一聲,引得大家一陣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