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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毛翠花就安靜的坐在那張座位最空的桌子,她面前的飯菜已經(jīng)吃的是干干凈凈,現(xiàn)在正津津有味的喝著自己那碗白菜湯。那碗缺油少鹽的白菜湯要是換做旁人,只怕實在難以下咽。可毛翠花一個過慣了苦日子的農(nóng)村孩子,每日三餐能有這樣的白菜湯喝,已經(jīng)是非常的滿足了。
坐在毛翠花正對面的,是開車撞死了羅藍(lán)軍還肇事逃逸的閆雅婷。她一臉愁云慘霧的模樣,面前的飯菜幾乎動都沒怎么動。被關(guān)進(jìn)看守所還沒有幾天,她整個人已經(jīng)瘦的不成樣子了。臉色蠟黃蠟黃的沒有了光澤,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預(yù)示著她睡的也不好,整個人完全處在精神奔潰的邊緣。
“雅婷姐,你多少吃點吧。人是鐵飯是鋼,老這么不吃飯你身體會垮掉的。”每天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用餐,毛翠花已經(jīng)和閆亞婷頗為熟稔了。
“翠花啊,我實在是吃不下,要不你幫我吃點吧?”閆亞婷說話的氣力都明顯的虛弱了不少,哪還有當(dāng)初作為世界五百強(qiáng)公司部門經(jīng)理的那種桀驁的氣魄。
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千不該萬不該,實在不該撞了人還一加油就那么跑了。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跑不但跑不掉,反而還加重了罪刑。按照我國《刑法》規(guī)定:違反交通規(guī)則造成交通事故,致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司財產(chǎn)遭受重大損失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肇事逃逸的,或者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jié)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七年的有期徒刑,對一個二十九歲的姑娘來說,意味著要把自己的青春全部耗費在這大牢之中。就算七年之后刑滿釋放了,成為一個三十六歲沒有工作、沒有家庭的中年女人,這個世界還能不能接受她?誰都不敢再往下想……
“叫我說啊,小閆你就該吃吃該喝喝,反正人都已經(jīng)進(jìn)來了,逃又逃不了,還不如踏踏實實的數(shù)著日子過。我聽說像你這樣撞死人的案子,只要肯多賠點錢,是能酌情減輕點刑期的。你又不是犯得死刑,早晚有一天能出去!”說這話的人,是坐在閆雅婷身旁的同室獄友許大姐。她剛說完這話,突然警惕的望了望坐在對面的毛翠花。見她臉上沒有動怒,連忙腆著笑臉解釋道:“你瞧我這張破嘴,就會瞎嘰巴亂噴。翠花啊,你可別生姐的氣,姐不是說你哈。”
毛翠花還沒有說話,坐在毛翠花身旁的關(guān)秀芬先狠狠地瞪了許大姐一眼,口中說道:“你個挨千刀的許大腳,早在那亂嚼舌頭根子,我們家翠花那是被冤枉的!只要警察同志們查清了事實原委,肯定會給我們家翠花一個公道的。”
關(guān)在里面時間久了,這兩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自然而然的把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兩個年輕女孩當(dāng)成了是自己家的丫頭。聽到別人說自己家丫頭的不是,那肯定是要反駁上幾句的。
閆雅婷關(guān)切的問道:“翠花,你的案子怎么樣了?最近有檢察院的人來提審你嗎?”她自己的案子已經(jīng)證據(jù)確鑿沒什么疑點,只等法院開庭便會宣判到底判下幾年。
毛翠花搖了搖頭,頷首沉吟道:“就上次來問過我一次話,之后就再也沒有人來過了。”
“那你上次是怎么跟檢察院的那些人說的?”許大姐好奇的把腦袋湊了過來,想要一探究竟。
“我就實話實說的呀,本來就不是我……”毛翠花正欲往下接著說,只聽管教吹響了哨子,大聲喝道:“全體起立!”
管教的哨音就是集合的命令,一聽到哨子響了,所有的女犯人們?nèi)脊P直的站了起來,就算沒吃好飯的,也只能自認(rèn)倒霉了。
“全體都有,以監(jiān)倉為單位,列隊!”發(fā)號施令的女管教姓張,別看她個子不高,可她聲如洪鐘底氣十足,在她的一聲令下,所有的女犯人們立刻有秩序的來到她的面前排成整整齊齊的隊列,誰也不敢慢上半步。
毛翠花和關(guān)秀芬站在隊列的最末尾,因為她們的監(jiān)倉是最遠(yuǎn)的,總要等到所有人都按序離開之后,才輪得到她們出發(fā)。
隊列被管教一隊一隊的帶回自己的監(jiān)倉,她們步伐整齊行動有序,待輪到毛翠花她們這隊的時候,那位張管教伸手?jǐn)r住了她。
“毛翠花出列。”
“是!”毛翠花雖然不知道突然叫她出列干嘛,但管教的話就是命令,必須嚴(yán)格服從。
“你跟我走!”張管教也不多言,給毛翠花戴上了手銬,自己在前面領(lǐng)著路。
毛翠花跟在張管教的身后,腳下的步伐既不敢快也不敢慢,心里暗暗想道:“難道是檢察院的人來提審我了?”
左拐右拐穿過了一道道鐵門之后,兩人來到了問詢室的門外,張管教這才回過身來一臉正色道:“今天有記者來采訪你,待會該說的你說,不該說的你別亂說,知道吧?”
“報告管教!知道。”毛翠花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還犯著嘀咕:“記者來采訪我干嘛?”
“嗯,進(jìn)去吧。”張管教打開了問詢室的大門,讓毛翠花走了進(jìn)去。
問詢室的這邊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椅子,椅子前面有一道直達(dá)天花板的鐵柵欄,這道鐵柵欄把整個問詢室一分為二,柵欄的另一邊擺了一套桌椅,桌子后面坐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他穿著一身干凈利落的白襯衫牛仔褲,臉上卡著副大大的黑框眼鏡。瞧見毛翠花進(jìn)來了,他主動站起身點了點頭。“你好,我叫林愷俊,是都市新聞報的記者,你就是毛翠花了吧?”
“嗯。”毛翠花答應(yīng)了一聲,又默默垂下了頭,她的兩只手無意識的搓揉著衣角,盡管她最近情緒穩(wěn)定了很多,但見到男人出現(xiàn)在面前,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坐吧,咱們坐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