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有聲音,所有人都僵持著,士兵不敢貿(mào)然將他拿下,褚俊非亦不知在想什么。
楚辭緊緊的握著拳,她感到痛,慕容涉歸,慕容涉歸,這四個字,不知道是毒藥還是解藥。
慕容涉歸突然想到,對啊,楚辭只是吻了自己,從來都沒有說過,她喜歡自己。
他終是開口了,不是質(zhì)問,更像是自語:“憑什么?我為了一個不愛我的女人,要放棄那么重要的人質(zhì)?你連最后都要算計我一把。”慕容涉歸轉(zhuǎn)身,褚俊非卻動了,他一邊大喊:“抓住他,要活的。”一邊抽出劍指向慕容涉歸的后心。
慕容涉歸渾然不覺,聲音是凄然的,他覺得他已經(jīng)不是自己了,“你,贏了。”
說罷,慕容涉歸握緊插入地上的劍,以無人看清的速度,轉(zhuǎn)身直抵褚俊非的喉嚨,而褚俊非的劍尚未碰到慕容涉歸的衣甲,慕容涉歸冷冷的說:“明日,換人。”
褚俊非沒有驚恐,只是笑道,“你以為你走得出去?”
“不怕死,是條漢子。”慕容涉歸的喉嚨突然涌上血腥,他強忍下來,“我除了是她的丈夫,我還是燕軍的元帥,你以為我會孤身犯險?我不是毛頭小子了,褚將軍。”
話落,一道驚雷驚破蒼穹,一名白衣老者從天而降,他的發(fā)須飛揚,衣袂翩翩,“小子,你看女人的眼光不錯,就是冷血蛇蝎了些。”
慕容涉歸放下劍,看見霍清堯出現(xiàn),心稍微安定下一些,被慕容涉歸如此輕視,褚俊非怒極反笑,“就憑你二人,能逃出我軍重圍?”
霍清堯掌風一動,褚俊非胸口一窒,正在此時,慕容涉歸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騰空至霍清堯身邊,霍清堯提起他的衣領(lǐng)。所有將士無不抬頭看見慕容涉歸無力頹下的模樣,他終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盡數(shù)撒在霍清堯的白衣上。
霍清堯一驚,破口大罵道:“慕容涉歸你個小王八蛋,你賠我衣服。”
慕容涉歸虛弱一笑,孤身闖營,自己也未免太過自信,更愚蠢的是,妄想楚辭至少對自己并不是無半分情誼。
霍清堯見他這般樣子,知不可久留,否則身體必留后患。最傷不是傷痕,最傷是情傷。楚辭果然名副其實,輕輕在慕容涉歸的心上劃了一道輕痕,天才一世的慕容涉歸便死于其手。
此夜之后,怕是再無慕容涉歸了吧。
霍清堯心生悲來,運氣發(fā)力,提足而離。而此時楚軍全體將士卻不約而同的捂住了胸口,那一陣心寒與悲哀,讓他們想起了故鄉(xiāng)和愛人。
而楚辭只是呆呆的看著霍清堯離去的軌跡,那鮮艷的紅雨,那最后的背影,那無邊的寂寥,與這月色共融。
“褚將軍請回。”楚辭坐回床上,覺得世界都靜了,只有她一個人,在冰天雪地里,腳邁不動了,心邁不動了,眼淚決堤,她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她只是意識到,她或許把這輩子都陷進去了。
只是幾滴眼淚,再燙,也溫暖不了此夜,此夜注定無光。
是怎么又背叛了他的呢?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走出那個山洞吧。楚辭想起那個晚上,慕容涉歸比月色還要溫柔的眼,溢出的情意比月色還要柔和。
自己是怎么舍得走出去的呢?
明明是深夜,明明是凌晨,明明人影都不應(yīng)該看清,為何草藥尚未找到,就被樓主看到了呢?
那時候楚辭只好面對著樓主,她的心里只想著,該如何脫身?只是樓主根本沒有給她機會,楚辭看見樓主眼中是有驚喜的,為她的生還嗎?楚辭不知道。
樓主說,楚軍現(xiàn)在生還的人馬都集結(jié)了,所以她們要一起過去。她找不到任何理由離開,她甚至不敢回頭,看向山洞那個方向。卻還是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如何找理由離開,怎么可能不讓樓主起疑
不能讓她發(fā)現(xiàn)慕容涉歸。
涉歸還受著傷,他打不贏樓主的。
樓主不會放過他的。
……
楚辭忘了是如何回到了楚軍陣營中,只覺得身旁的人不斷交談,她聽不見那些人在說什么,她好像看見了左曹,但并未理會。她聽見有人喊一名男子褚將軍,那男子一直望著她,她勉強的對那人笑笑,并不說話。
楚辭腦海里不斷的想著怎么辦,她不知道慕容涉歸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了,會有什么想法,她不知道慕容涉歸會不會等她,她更不知道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他。
楚辭感覺過了很久,人群才散去了一些。樓主喊了她,他們各自騎了馬,往一個方向前行,楚辭問樓主,他們要去那里?
“怎么看起來有些不安?阿辭,你還信不過我嗎?”
楚辭又問:“接下來,要干什么?”
樓主不答,望著前方,淡淡的問:“你知道慕容涉歸為什么會救火嗎?”
楚辭心里一驚,望向樓主,就著月光卻依舊看不清她的臉,“我……怎么可能知道。”
“阿辭,你不會背叛幽冥樓的吧。”樓主帶著含義不明的語氣,不知怎的,他直直的看著楚辭,仿佛能夠看穿她在想什么。
楚辭抓緊了韁繩,指甲刺到了皮膚,有些不適,她輕聲說:“不會。”
“那么,如果我叫你回到慕容涉歸身邊,你愿意嗎?”
楚辭吃驚的微微張開了嘴,看著樓主,正打算說話,卻又聽見樓主說;“只是暫時的,其實也不一定要回去,我想,以你作為人質(zhì),換回太子。”
“什么?!”
“阿辭,我們不能失去太子。你放心,就算你回到慕容涉歸身邊,我也能把你救出來。但太子不同,他不會武功,又有重兵把守,說不定不知道哪天秦王可能會下令傷害他。”樓主停了停,轉(zhuǎn)了頭,把目光轉(zhuǎn)向楚辭,“我本來認為,慕容涉歸沒有任何理由救火,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猜,他是為了你。”
樓主的眼神并不是懷疑的,而是一種確鑿的自信,楚辭有些慌亂了,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yīng)該說什么,即使她再不懂這些陰謀陽謀,也知道應(yīng)該否認,“怎么可能。”
“那我們來試試吧。”楚辭看見樓主眼中的堅決。
她難過得簡直要落淚。在樓主身邊十幾年,卻比不上一個和樓主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人。
楚辭知道樓主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但她不
清楚為何樓主似乎帶著不顧一切只要有可能都要一試的瘋狂。她感覺自己是籠中困獸,隨時可以拿去獻祭。
她沉默了,不想再說什么,她覺得自己的心中有鮮血涌動,那種紅,它在慢慢向黑夜里融化,像鐵銹一樣,帶著金屬落地的決絕,落了一地銹屑。
到達目的地集合之后,樓主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和褚俊非直接說了這個結(jié)果。令楚辭意外的是褚俊非撐紅了臉和樓主說他反對。接下來的事情楚辭就不知道了,因為樓主把褚俊非拉到一邊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她沒興趣知道了。
沒有過多久,樓主就回到了她的身邊,說了句,褚將軍不會反對了。楚辭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樓主,你是黎王殿下,對吧?”
“對。”樓主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回答道。
“為了哥哥的兒子,你也算盡心盡力了。”楚辭諷刺的說道,“不過樓主,你就不怕我心寒嗎?”
“阿辭。”樓主嘆了口氣,“我會救你回來。”
“不必了。”楚辭斷然說道,并沒有給樓主繼續(xù)說下去的可能。她轉(zhuǎn)過身,走到臨時搭建的休息帳中。
這是她第一次頂撞樓主,或許也是最后一次了,楚辭想。
慕容涉歸依舊沒有回來。探子來報,說他還在云歸城。
太子決定謀反了,原來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后卿想。
不怪得他選擇在這個時候逼宮,原來是暗中取得了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的支持。慕容涉歸不回來,皇上手中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和太子打成個平。
可是,這些常年在深宮內(nèi)的士兵,能抵抗嗎?習(xí)慣了安逸,拿著兵器也不會用吧。后卿笑了笑,她身旁站著的是燕國太子燕勤,她回過頭,對太子說道:“太子,下令吧。”
燕勤看著后卿,燕國最美麗的女子,正站在自己的身邊,她那白晳而精致的臉龐讓他有些失神。
他回了后卿一個笑容,“后卿,你真美。”
后卿不可思議的看了燕勤一眼,驚異于他在這個重要關(guān)頭竟然在想這種事情,心中不免有些反感。皺了皺眉,“太子,機不可失。”
“好。”太子下了令,卻沒有身先士卒的意思,他只是轉(zhuǎn)頭對后卿說:“后卿,事成之后,我會封你做皇后的。”
后卿并沒有回答,她駕了馬,沖進了士兵之中,燕勤一驚,也追隨而去。
而此時皇宮之內(nèi)。仿佛一夜衰老的燕王燕默看著身旁站著的丞相李景峰。
他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一大半,聲音雖有帝王的氣概,卻又帶著疲倦的虛弱。的確,他是帝王,卻被自己的兒子背叛,他曾經(jīng)是想過廢太子,卻顧及他已經(jīng)逝去的生母,遲遲未下定決心。 ⊕тт kΛn⊕¢Ο
卻沒有想到,這逆子……
“丞相,朕不廢他,他倒是來廢朕了。”
李景峰拱了拱手,“皇上,外患未決,太子卻謀反,應(yīng)該速決,否則恐怕生變。”
“為何慕容涉歸未帶兵回京,莫非他和逆子早有聯(lián)合?!”秦王眼色變得嚴厲,即使如此危機,卻沒有多少慌亂,反而是直直的質(zhì)問李景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