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看著姬幽冥,或喜或怒或哀或怨,最后卻化為強作的云淡風輕,樓主以為他已經心如止水了嗎?那眼角的淚,又怎么解釋呢?
只是姬幽冥斷斷續續的述說,或陳述或自白,是楚辭第一次看見他脆弱至此。
說完之后很久,整個房間里都被沉默凍結。楚辭突然覺得冷,她只是看著姬幽冥,姬幽冥說完這一切,就好像失去了心神,只剩下一副軀體。
楚辭有一種感覺,姬幽冥其實已經破碎凋零,即使他依舊俊美,卻絕望而無生氣。時間沒有使他釋懷,反而,漸漸磨光了他所有的生機。
如果不碰回憶,他還是那個風輕云淡的樓主,而回憶像是這世界上最毒的藥物,輕觸了,就把所有都腐蝕了。
樓主就算耗盡生命,皇后,似乎根本,根本就不在乎啊。
楚辭悄悄的退出了姬幽冥的寢室,其實即使她動靜再大,姬幽冥應該也不會察覺了吧。
她走在曾經無比熟悉的樓道里,木制的地板咯吱咯吱的響了響,她靠在木欄桿上想:慕容涉歸,我真的愛你嗎?
就像你憑什么斷定,我們不應該在一起,所以你自作主張的離開我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所以你自作主張的送我走不讓我見你一面。
就像顧皇后,沒有給樓主任何解釋,就私自結束了一切。這是愛嗎?好自私。
我不知道顧泠沅到底愛不愛樓主,可是若是愛,卻決定離開。那說到底不過是不相信對方而已。
慕容涉歸你不信我,但我又怎么能怪你,明明是我一手造成的。
楚辭端坐在樓里,像化成了石,她沒有夫了,亦堅定不起來。
這惱人的秋要結束了吧,如果趕在冬天之前,趕在大雪來臨之前,路還是比較好走的,還是可以回到燕國,揪著慕容涉歸的衣領,問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可是問題是,除了云歸城,燕國的土地,她都沒有踏足過,她能找到慕容涉歸嗎?
燕國,京城。
慕容涉歸風塵仆仆的趕來,衣甲被沿途的風霜摧殘過了,臉上亦無多少血色,他的眼眶周圍是淡淡的青色,像是用了幾日便把人情看遍。
他不知道后卿在哪里,但一進京城就看見了貼滿的通緝令,心中了然,亦知后卿必然是躲好了,應是安全的,他現在要了解清楚形式,只能靠他自己了。
不知道皇上哪里那么快來的風聲,慕容涉歸進京不久,就被帶進了皇宮。他深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心中仍有不踏實。
義父被抓了,后卿不知道躲在哪里,他只剩一個人了。剛進宮門,就有人收了他的兵器。
慕容涉歸知道非常時期,這是必然措施。更何況他是李景峰的義子。若不防,皇帝的腦袋肯定是被門夾了。
皇帝暫時不會對他做什么,這一遭應該只是試探他的態度。畢竟宮變時,他并不在。只是身份擺在那里,想讓人相信都難。
慕容涉歸卸下貼身的長劍,就連藏在衣
內的匕首,亦被發現了,不過沒關系,慕容涉歸又沒打算去刺殺。保命的功夫,他想他還是有一點的。
多久沒有回來京城了,金碧輝煌的宮殿,毫無人情味,仿佛隨時可以血濺當場,這讓慕容涉歸冷笑。有時候人會為了權利,什么都做得出來。
燕王就在上面,慕容涉歸單膝下跪,“末將救駕來遲,請皇上責罰。”
燕王只是看了慕容涉歸一眼,漫不經心的說:“愛卿平身。”
他打量了一眼慕容涉歸,“愛卿遲歸的原因本王已經知道了,慕容將軍為本王盡心盡力的守著江山,本王怎么會責怪呢。”
雖是這般說著,燕王的眼神卻凜冽起來,直射向慕容涉歸,“宮里的事,慕容將軍可曾知曉了?”
“末將已知。只是云歸城……”慕容涉歸還未說完,燕王就打斷了他。
“不,本王現在只想聽聽,慕容將軍對于李景峰的所作所為,有何見解?”
“義父,不,李景峰,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本應請皇上降罪,但李景峰乃臣之養父,親親父為首,尊尊君為首。但養育之恩僅在天恩之下,是故,懇請皇上饒其一命。臣愿代其受罰。”
“噢?若是把慕容將軍關了起來,那誰去替朕守江山呢?”
“臣認為,陶洪陶副將可以獨當一面。”慕容涉歸謹慎的說道。
“哦?慕容愛卿,有時候,你得懂,識時務者為俊杰。你的義父背叛了朕,為人臣子,應懂忠君愛國。你亦會言說:尊尊君為首,你現在并不是在一個家族里,你是在整個國家之中,難道不應該以朕為先嗎?朕現在不需要一個孝子,朕需要一個知曉大義的將軍。你明白了嗎?李景峰,是逆臣,朕是不會放過他的,至于你,就得看表現了。”
慕容涉歸沒有抬頭,他權衡了利弊,遲疑了一會,說道:“君有命,臣不敢不從,臣有傷在身,請求暫停軍職,若皇上需要臣時,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燕王有些意外的看著慕容涉歸,他點了點頭,“那就好好休養,今后朕還得依仗將軍。”
慕容涉歸又說:“請皇上準許罪臣見李景峰一面。”從懷里掏出兵符,慕容涉歸知道即使他不主動上交,皇帝也不會讓她帶著兵符走出殿門。
慕容涉歸雙手呈上,態度恭敬的說:“罪臣只是想知道義父的情況,只看一眼,罪臣就走。”
燕王斟酌了許久,他掂量掂量了手中的兵符,才沉重的點了點頭。派了幾名心腹跟著慕容涉歸,又指令了人,帶著慕容涉歸去了地牢的深處,最深處。
慕容涉歸知道,跟在他身邊的這幾人,都是宮中數一數二的高手,若是單挑,尚有勝算,若是幾人合攻他,他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慕容涉歸見到了李景峰,他穿著囚服,卻不減他的儒雅。
許久不見,他的頭發白了許多,慕容涉歸險些要落淚,若是他回來了,情況會不會好一些。但他來不及愧疚,他需要知道一些訊息。
“義父,你怎么可以做出這樣
的事情!”憤憤然的,慕容涉歸做足了樣子。
李景峰看見慕容涉歸,并沒有回答。他瞇了瞇眼,打量著他。
慕容涉歸痛陳他的罪行,一副大義滅親的模樣。李景峰也不惱,諷刺的看著慕容涉歸,“不必裝模作樣了,你直接和我斷了關系不就好了,哼,你以為沒了我,皇帝老兒會重用你?別妄想了,你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如果不是后卿,你哪里有今天?滾吧,別惹老子。”
慕容涉歸見李景峰胡子都翹了翹,覺得可笑,哪里還有半分儒雅,分明就是個市井老頭的模樣。
“呵,后卿?一介女流,沒死在皇上手里,是她好運而已,我遲早都會把她找出來,你等著,你可別等不到那一天。”
說罷,就甩了甩衣袖,憤憤然的離開了。
慕容涉歸安然的出了宮門,他望向那紅墻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他看見頂端那飛檐上的兩條龍,像是穿上了金鱗金甲,似欲騰空飛去。
慕容涉歸知燕王是不會放人的了,若要救義父,只能強攻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有誤,他只能等深夜,再潛入被封了的丞相府。
慕容涉歸并不知道李景峰為什么最后會束手就擒,明明他所了解到的信息之中,宮殿已經被包圍,難道皇帝手中還有什么力量?
他不知道,反正他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他不可能背叛李景峰,只好,孤注一擲。
李景峰是有私軍的,慕容涉歸一直都知道。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以他現在敗軍之將的身份,還能召集多少人,將軍府的暗衛力量已經沒有了。
而軍隊中,永遠都是服從強者的,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已經大失士氣,名望減損如何東山再起?
只有強勢的輿論,彈壓,把反對的聲音扼殺在苗頭之中。
是夜,慕容涉歸潛入了丞相府,他四處觀察,用內力探了探,確定了沒有人,才在黑暗中摸索著。生怕弄出任何聲音引來不應該有的麻煩。
慕容涉歸憑著記憶,來到了書房。義父有看出他的目的嗎?那句話真的是信息嗎?
慕容涉歸碰到了書房的書案,往后摸索了,是書架,他向左移動,依稀記得這里放著花瓶,是瓷器,慕容涉歸輕輕的舉起,并無任何異樣。
慕容涉歸又往左挪動,沒有東西了?
突然慕容涉歸碰到了中間的高柜子,他輕輕的打開,是個柱形的物體,亦是光滑的瓷器。
慕容涉歸想把那瓷器拿出了,卻發現拿不出,他輕輕一扭,聽見了一個機關開動的聲音。
慕容涉歸從中拿到了一把鑰匙。之后,他進到了李景峰的密室里,這個密室不是他第一次來了,每次秘密議事時,李景峰會召集不同的人來到這里。
密室的更里面一些有一間小房子,慕容涉歸年少時曾闖進去過,他曾在那里看過一副畫像,上面是一個俊美無濤的男子。
很久之后,他知道了,那是李景峰心中的人。那人亦是楚國的,和楚辭一般,無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