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合子那樣人能利用她做什麼事呢?估計投毒殺人這樣的事也是有的。雖然這是一條險路,但江心月沒有法子,此時能活下去就很不錯了,以後的事以後再吧。
她撐著虛弱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屋,見裡頭無人,想是上工還未回來吧。她再一擡眼,卻看見炕上臥著一個碗,碗裡盛著三個包子。
她的眼睛都發亮了,跳上炕一手抓一個包子往嘴裡塞。
這就是生路,生路啊!嚴女史還命人給她備下了飯,真是不捨得她死了。
她大口大口地啃包子,一會兒三個大包子都下肚,頓時覺得全身都舒坦了,腹處也沒有那麼疼痛了。
看看外頭天已經漆黑了,此時桐三人才疲累地推門進屋。
三個人都栽倒在炕上,嘴裡叫喚著:“累人吶,腰都直不起來了。”
桐揉著自己的手道:“搬了一下午,手都破了,明日還要做活。”
江心月看她的手,上面磨了好幾個大水泡,有些地方都破皮流血。這定是幹了重活了。
此時,朵姑姑從外頭進來,挑眉對著江心月道:“你既然病了,就在屋裡養兩天吧,明日後日都不用去做工了。”
江心月心裡狂喜,有生路實在是太好了。
朵姑姑看著她欣喜的樣子,慍怒地瞪了她一眼,才推門離去。江心月看她走時的眼神,心裡驚了一驚,那目光裡有厭惡,有不屑,還有……嫉妒?!
她搖搖頭,心裡發笑。朵姑姑怎麼也料想不到,女史大人不但沒責罰她,還賞識了她,把她收爲己用。她回想著這些天在晗竹院,朵姑姑對嚴女史曲意逢迎的模樣,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朵姑姑也巴巴地希望自己能被嚴女史賞識。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嚴女史是爲婧主子辦事的,朵姑姑這樣只有丁點聰明,沒什麼大本事的人,怎能被賞識?況且被賞識了真是好事麼?給婧主子辦事,那可是要隨時提著腦袋的。
江心月想起當時有孕時,馮氏被孝德儀太后利用,拿自己的一條命來賭她肚子裡的孩子。她輕輕搖頭,這樣的悲哀也將降臨到她的頭上了。
桐幾個都驚詫地瞪著她,朵姑姑怎麼會如此照顧她?還不用上工?再她白天裡被拖回去,不是應該挨板子麼?
江心月朝玉紅笑笑道:“姐姐累了,快些歇息吧。”
玉紅最是不多話的人,聽著就上炕來,倒頭便睡。其餘的二人見有一個睡了,也跟著爬上炕。桐頗不甘地瞪一眼江心月,好似她欠了錢一樣。
第二日,衆人都趕著上工去了,江心月一個人盤腿坐在炕上做繡活。
她做了一會子,看看手裡歪歪扭扭的花樣,終於看不下去,甩手扔到一旁。她下炕舒展了下身子,伸著手去拿早上剩下的一個饃饃。
不知道是幹粗活勞累,還是剛生產過身子弱,她現在的胃口越來越大,早沒了半點嬌貴胃口的嬪妃的影子。她用手一捏,饃饃有點發硬。她一點也不嫌棄,張著嘴就往裡送。
剛想貪婪地一口咬下去,她卻發現原本放饃饃的地方殘存著一些白色粉末。
她急忙放下了饃饃,心地用手指蘸了那些粉末,細細看了半天才自嘲道:“我和花影只學到了些皮毛,哪會知道這是些什麼東西。”
不過,吃食上怎麼會出現這樣奇怪的東西?
她再不敢碰饃饃,又去外頭打了水洗手。想想今早,那三個人都走得匆忙,到底是哪個做下的呢?
桐最沒有可能,那樣膚淺的性子……可誰知道她是不是裝出來的?還有那個玉紅,常言道,會咬人的狗不叫。
阿青?她是個沒主意的人,每天都是跟著玉紅做事的,有時候還忍不住跟著桐一塊嘲弄她,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宮女。
江心月雙手抓著頭髮,心裡又開始上火。誰宮裡只有嬪妃纔是虎狼?這些下等人之中也是人才輩出啊。
在她邊上火邊思慮的時候,外頭一個宮女敲起了門。
她迎上去,開了門就行禮笑道:“英兒姑娘,可是女史大人找奴婢有事?”
英兒是嚴女史身邊伺候的,年紀不大,一張臉也透著嬌憨,對江心月笑道:
“是呢,女史大人很看重姐姐,叫姐姐過去呢。不過具體是什麼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江心月聽她叫姐姐,連連推辭:“姐姐是伺候女史大人的,和我們這些下等宮女不一樣,我怎麼擔得起你一聲姐姐?”
英兒笑著搖頭:“你比我大嘛。”
江心月不由地笑了,在這宮裡,一聲姐姐不僅是姐妹間親暱的稱呼,也是地位高低的區分。宮裡的姐姐妹妹,豈是按照年紀來排的?
“我癡長你兩歲,幹活卻不如你呢。要不你就叫我江姑娘吧。”
英兒笑嘻嘻地拉了她的手,叫了一聲“江姑娘”。
江心月不再耽擱,笑著應下了,跟她往嚴女史住的正房去。
嚴女史屋裡還是茶香瀰漫,江心月鼻子好使,聞著覺得今天的茶和昨日不太一樣,昨日是龍井,今日,好像是君山銀針。
都是主子才能喝的好茶。她的案幾上還擺著一個鏤空的香爐,是“香爐”,其實只是一隻豆青釉雙耳三足手爐,兩片球形玉瓷可開合,內焚香末,薰香便會從鏤空之處溢出。瓷質精細,光潤勻淨,如脂似玉,雙耳自然連結,高雅之中不失秀逸。
這些精巧之物,價值連城,那些不得寵的主子還得不著呢。
嚴女史擡眼看她來了,擡眼道:“你今日的精神可好多了。”
“是,承蒙女史大人關照。”江心月恭敬又感激地低頭回話。
不過,精神好了,就該做事了吧?
“昨晚我跟娘娘通了消息,娘娘的意思是,你身份低微,本沒有考慮用你的。但看你一心想爲娘娘辦事,娘娘也就答應了。可是你必須要把事情做好了,要是出一點差錯,你是擔不起後果的。”嚴女史話的時候,臉上無一絲表情,棱角也更加分明瞭。
江心月立即跪下,道:“奴婢忠心爲娘娘做事,即便拼了性命也不會出差池。”
嚴女史擡手讓她起來,自己把身子往炕上挪了兩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大瓷瓶。
“你把這裡頭的東西,放到春花的屋裡,記住在炕上多放一些。”
江心月接過了這隻碩大的瓶子,拿在手裡還沉甸甸的。她詫異道:“什麼藥粉要裝這麼多?”
嚴女史笑笑道:“可不是藥粉。”
她收斂了笑,神色驟然變得極爲冷冽:“我要先告訴你,裡頭的東西一指頭都碰不得,碰了你這條命就別想要了。”
江心月更加驚詫了,是什麼厲害的毒藥,碰一下都不行?
她用手顛了顛瓶子,裡頭有沙沙的響動,瓶塞上還被挖了許多孔。心裡稍稍尋思了下,她突然明白了,身子一凜,朝著嚴女史行禮:“奴婢會做好的。”
“這不是個案子。你就不問問我爲何要取春花的命?”
江心月聽見嚴女史這句話,立刻又要行禮,道:“娘娘的吩咐,奴婢照做就是,哪有置喙的份。”
嚴女史點頭,又問道:“那若是這事兒漏出來了,你怎麼?”
“此事全是奴婢一人所爲,只因春姑姑曾刁難過奴婢,奴婢懷恨在心。”
嚴女史闔了眼:“你很好,是個能成事的人。這就回去罷。三天之內做好就成。”
江心月告退出門時,她稍稍往後一瞥,就看見英兒在她後頭探頭探腦的模樣,顯然是嚴女史派出來探查她的反應的。她不禁一笑,這個看似嬌憨的姑娘可沒那麼簡單。
春花……。她想著這個人,想不出爲何上官合子要殺她。大概是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吧。她能心軟麼?不可以了。
江心月猜不到殺人的理由,她卻知道,春花曾是馮氏貼身的丫鬟。
這個春花對原主子可是相當忠心的,現在馮氏被關在冷宮裡,缺衣少食,過得比春花這個宮女都不如……
回了屋,她趁著無人,把瓷瓶埋到了屋門口的梧桐樹底下。放好了瓶,她沾著泥的雙手猛地一縮回來,她對這個瓷瓶是止不住地噁心和恐懼。
今日做工又拖延了,宮女們回來時已經不早,都開始領飯了。桐三個提了衣服跑著往回趕。
她們撞進門裡拿碗的時候,江心月盯著這三個人急火火的樣子,眼珠子忙得很,可她還是沒看出來這三個人有什麼異樣。
甚至沒有一個人在拿碗的同時注意一下自己。
那個人看到自己沒死,不應該很驚異麼?少也要有一瞬間的愣神。難道是她掩飾的功夫太好?
這一次她躲過去,那下一次,下下次呢?她不想留這麼大的危險在身邊。
她又想起了昨日威逼自己的黎兒,是梅貴嬪要滅口麼?這個可能性很大。可是還有不少的主子也想要她命,比如皇后……
這一茬想不透,她又開始想嚴女史交代給她的事。弄死個人,本不是事,可是死的人是個奴婢,也就簡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