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談戀愛吧。”
白野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像是說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似的。
米雅手中原本還拿著的勺子，就這麼噹啷一聲直接砸到了檯面上。
她原本是手很穩的人，導師也說過，只有手很穩的人，才能夠勝任神經外科的位置，畢竟，和大腦打交道的，和其他器官可不一樣，大腦是人體最神秘最精密的地方，哪怕稍有半毫米的偏差，很有可能就會萬劫不復。
米雅的手穩程度，是導師除了景哲之外，最讚許的弟子了。
可是此刻，手就那麼一鬆。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白野笑笑地看著這女人的背影似乎都開始發僵了，忍不住脣角笑意擴大幾分，“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我再努力努力就是了，畢竟我這麼個腦瘤恢復期的患者，條件的確不怎麼樣。”
米雅依舊沒有轉過頭來，似乎是已經回過神來，手指繼續靈巧地做著動作。
青翠的生菜在她手指裡被撕成小塊，放到碗裡頭，配上玉米粒和豌豆粒還有切碎的番茄，撒上芝士末再拌上沙拉醬，戴上一次性薄膜手套，在碗裡頭抓拌著。
白野根本就看不出她心裡的震動。
米雅其實沒有反應過來，明明平日裡是反應那麼快的人，現在腦子裡頭像是當機了似的。
什麼都想不出來，一句話都想不出來，所以，一邊做著手中的事情，一邊在腦中組織著言語。
白野不急，他可以等，他現在時間很多，日子很閒，又很有錢，富貴閒人一個，他可以等。
米雅轉過身來，還帶著一次性手套，已經捏了小塊生菜沙拉，直接就塞到了他的嘴裡。
而似乎，也終於找到了言語的能力。
輕輕吸了一口氣，才小聲說了一句，“哪怕你是這麼個腦瘤恢復期的患者，條件就已經比所有人都好太多了。”
“那倒是。”白野點了點頭，眉眼彎彎的，笑得燦爛，目光裡頭不難看出他的好心情，就這麼自賣自誇地點頭承認了一句，而後眉眼輕擡，就看著眼前這個爲他洗手作羹湯的女人，“Mia，你這話，是同意了麼？我卓雋霖以後會爲自己而活，不再掛心那些操勞了那麼多年的瑣事，我會有很多時間閒著，會有很多時間生活，也會有很多時間，來照顧你。我的弟弟，基本上是我從小帶大的，所以，我很會照顧人。我會對你很好的。”
他像是在爭取，事實上，除了長安。
白野以前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表白這種事情，也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
很是生疏，甚至，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來爭取。只能這樣說著。
看著他臉上那樣漂亮的笑容，米雅卻是忍不住心裡頭輕輕地疼了起來。
“雋霖……”米雅小聲唸了他的名字，反覆在心中咀嚼這兩個音節，她不是傻子，所以多少清楚，白野對莫長安的感情。
莫長安叫他小野，而自己如果和他在一起了，她想叫他這個名字，雋霖，卓雋霖。
聽他說過的，這是他早年亡故的母親，給他起的名字，除了父親之外，幾乎沒有人叫他這個名字，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這個名字。
她知道。
米雅伸手脫掉了手套，就隔著流理臺，擡手朝著他的臉摸過去，她的手指溫暖柔軟，落在他的臉上，“我從小就照顧酗酒的父親了，我很會照顧人，我很會照顧他，自然也很會照顧你。”
說著，她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來，深琥珀色的眸子裡頭，目光溫柔，就這麼看著他，“我是個醫生，會做飯會打掃，學歷高還很聰明，找到我，你可算賺大了……”
白野擡眸靜靜看著她，伸手覆上她落在臉上的手，“我知道，所以我才很忐忑，不停地說著我有多閒多會照顧人，希望能讓自己的賣點好一點。”
他笑了笑，想到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忍不住一陣無奈。
“原本，我沒想過招惹你這樣的姑娘的，你年輕聰明漂亮，又懂事。而我，只是個病人而已，不想你受人非議，也不想以後要是病發了，拖累你。但是……”
白野說道這裡，笑了笑，想到了那個和自己長得有六七成相似的，遠在重洋那邊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想到沈伯言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他眼神欣慰幾分，“但是我弟弟和我說過，我值得有個好姑娘來喜歡，並且也喜歡我，我值得擁有美好，而不是永遠躲在自己的陰鬱裡活著，我想試一試。”
他說這話的時候，流理臺那頭站著的女人，已經走了過來。
白野話音剛落的時候，就看到，她已經靠近，氣息離得很近，蝶翼一般的睫毛輕輕顫抖著，能聞到她身上清新的味道。
她就這麼湊了上來，輕輕地吻了他。
手臂輕輕摟住他的脖子，原本短暫的一個吻，隨著白野的眸子微瞇，擡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而不斷延長加深。
時間都變得靜謐美好。
白野的脣角已經勾了起來，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理解了伯言的話。
他應該變得幸福，起碼應該去嘗試爭取幸福。
因爲，幸福的滋味太過美好，每個人，都有權利去擁有這樣的美好。
一吻結束的時候。
米雅的臉已經泛上了淺淺的粉紅，抿著脣瓣，不難看出，眼神已經變得有些閃避。
她以前從來就不懂，英國男人會這樣溫柔浪漫，總覺得，那些孤傲刻板的，生活在陰雨天氣下長大的英國男人，就應該是孤傲刻板優雅的模板。
而他，不一樣。
白野淺淺笑了一聲，眉眼裡頭都是喜悅的情緒。
“我覺得，我喜歡這個國家，星條旗下長大的姑娘，敢愛敢恨的性子，的確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米雅輕輕咳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羞赧尷尬的情緒，“咳，還有很多人喜歡這個國家是因爲同性1戀合法呢。”
白野聽了這話，眉梢輕輕挑了挑，眸子裡有些邪氣凜然漸漸蔓延上來，“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性向有多正常的，soon！”
還吐出了這麼個單詞來，米雅撲哧笑了一聲，大抵是鍋子裡的奶油蘑菇湯太過香甜，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甜蜜的味道。
白野已經拉了她的手臂，將她扯進幾分，“過來。”
就這麼摟進懷裡來。
眉眼彎彎的都是笑意，“所以，剛剛就和長安說了，我很快就有女朋友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