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小巷，孟賢固便眼尖的看見了她。

“娘娘！”他大叫一聲，領著一小隊人馬急急奔了過來，望向有些狼狽的青鸞，忙吩咐隨侍道：“快去稟告王爺，就說王妃娘娘已尋著了。”

隨行的士兵正欲離去，卻聽到一聲疾呼驀地響起：“映月！”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趙璟之正策馬穿街而來，面上一派焦急。當看到一臉恍惚的青鸞時，他一勒韁繩，急急翻身下馬，快步朝她奔去。

“娘子！你這是去哪了？”他嘴上埋怨著，卻仍有些急痛攻心。

午后見她睡得沉，他便帶佑寧去了孟府。自那夜無意中撞見表妹與佑寧的事后，他便漸生主張。兩人既然情投意合，他自是不會棒打鴛鴦，做那惡人。可是以佑寧目前小小的護衛身份，想娶戶部尚書的掌上明珠，無疑是癡人說夢。于是他讓孟賢固教他兵法戰策、訓練外場技藝，佑寧若能在明年開春的武舉上取得驕人成績，才有資格向姑母姑丈提親，他的幸福才有希望。

可曾想就那么一下午的功夫，青鸞竟失蹤了！剛得知這個訊息時，趙璟之驚得差點背過氣去。向來溫和示人的他，第一次大發脾氣，嚇得下人們人心惶惶。

想到青鸞的真實身份，還有前一次的遇襲，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急急通知孟賢固，調動城防司的人四下找尋。

還好總算找著了，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望著一臉蒼白的小女人，還有凍得發紫的櫻唇，趙璟之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蹭了蹭她松散的發絲，噙淚道：“傻女人，你去哪兒了？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快發瘋了！”

青鸞面上木木的，看不出悲喜。任趙璟之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箍得死死，大有嵌入他身體的架勢，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冷不冷？”半響，趙璟之的焦躁才平復了些，他松開懷抱，輕撫了撫她冰冷的臉頰輕聲道：“我們回家好不好？”

猛然聽到回家一詞，青鸞心頭一顫，睫毛輕抖了抖。

她一言不發的垂下頭，任趙璟之輕擁著她，將她抱上馬背。剛一坐穩，厚實的黑色大氅已牢牢將她圍住，一股暖意頓時流遍全身。

“駕！”趙璟之一抖韁繩，無懼寒意，急急向西街奔去。

青鸞微微側首，無聲望向不遠處幽黑的窄巷，面上有些悵然若失。

當隊伍散去后，街道又恢復了安靜，在寒風瀟瀟的夜里，顯得格外冷清。墻頭暗影處，緩緩走出一道孤寂的身影。

方才一幕他看得無比清楚，趙璟之的心急如焚，青鸞的頻頻回首，無論哪一樣，都讓他心碎。見到喜歡的女人與別人依偎情濃，一種“欲愛無力”的心酸和茫然，令他的整顆心猶如跌入冰窖。明知是錯過，明知該放手，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依然愛著她啊……用他自己的方式。

凌天霽猛灌了口酒，默默目送青鸞遠去的背影，含淚闔上赤紅的星眸。

回到院子后，青鸞昏昏沉沉間徑自朝臥房走去。

“月兒？”她一路上的沉默令趙璟之有些心慌，急急抓住她的手腕，輕喚了聲。

青鸞任由他握著，看向他的眼神卻是冰冷無比。

“你怎么了？”這樣的她趙璟之很是陌生。狐疑的望向小女人，滿心的擔憂再也抑制不住，

悉數涌至唇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去了哪里？”

青鸞冷冷一笑，倏地抽回了手腕，默默邁向石階，脊背僵直而生硬。

趙璟之望著她反常的舉止，擰了擰眉。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她才會這樣。趙璟之這么想著，心里頓時一緊。吩咐柳絮兒備好熱水，轉身跟了上去。

推開虛掩的房門，趙璟之一眼便看見了榻前端坐的青鸞。她就那么望著他，目無表情的，定定的注視著他，放佛要直盯到他心里去，模樣說不出的詭異。

“……娘子？月兒？”趙璟之上前握著她的手，語氣輕柔。

青鸞再一次抽回了手，態度冷漠而疏離。

“你到底怎么了？”趙璟之惶惶掰過她的身子，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別這樣好不好？我害怕你的沉默，這樣比捅我一刀還令我難受……”

“若是我有不對之處，你就說出來，我改，我改還不行么？月兒，你說話好不好？別不理我……”趙璟之被她盯著直發毛，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我到底是如何失憶的？”終于，青鸞微啟了啟干涸的唇瓣，啞聲問道。

趙璟之面上一僵，迎向青鸞冷冽的眼神時，心里一咯噔，暗叫了聲不好。這個問題令他有些無措，不由匆匆覆下眼瞼。

“還是不肯告訴我真相嗎？”青鸞一瞬不瞬的望著他，不放過他面上的任何一個細節。越到后來，越感心涼：“莫非其中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趙璟之松開緊握她雙肩的手，心里長嘆了聲。

她到底去哪了？他差不多都快將建康城翻了個遍，對于她鍥而不舍的追問，趙璟之很是無奈。只覺她今日處處透著怪異，再一次舊事重提，而且是用這樣的口吻，讓他直覺與下午的事有關。

“王爺，妾身只想知道事情真相，這樣一個小小的愿望也不能滿足麼？”青鸞不滿他的沉默，冷言提醒道。

“哈哈哈……”青鸞倏地放聲大笑，笑著笑著，眼中蓄滿了淚。

“看來我那小師妹所言非虛，我竟真的是那水性楊花的女人，放蕩不堪、人盡可夫……”青鸞自嘲的笑著，眼神卻絕望而悲涼。

她竟然知道了？！

趙璟之猛一抬頭，眼中有錯愕一閃而過，心中大痛，似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般難以呼吸。一把摟過青鸞冰冷的身子，在她耳邊急吼道：“胡說！你不是！你不是那樣的女人……你不是……”

趙璟之將下頜緊緊抵在她的肩頭，顫聲道：“怪我，都怪我……不關你的事……”

“我發誓，我從沒做過傷害你的事……”趙璟之喃喃說著，雙目微紅，心下很是不安：“你我相處這么些天來，我的為人你還不了解麼？”

“不管你今日聽到了什么，別人說了什么，月兒，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

“月兒，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們現在是夫妻，我們要一輩子相伴到老的……”趙璟之緊了緊手中的擁抱，語帶哽咽道：“娘子，別這樣好不好？我不想你這么折磨自己……”

青鸞靜靜掙開他的懷抱，在距他一丈遠的地方坐下，目光漠然。

“你下藥讓我失憶，就是為了得到我麼？”她的美眸中一片冷然，那股寒意令

趙璟之幾欲發狂。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急急起身，連連否認這樣的斷章取義：“我承認我非常喜歡你，也從未掩飾過對你的愛意，卻絕非那卑鄙下流之人……”

“那真相呢？所謂的真相呢？你敢告訴我麼？”青鸞冷哼一聲，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月兒……”

趙璟之苦澀的扯了扯嘴角，聲音里滿是痛苦和疲憊：“事情早已經過去，真相真就那么重要麼？還是我們相處的日子全都是假的？！”

“趙璟之，你混蛋！”青鸞面上一怔，蒼白的小臉倏地漲的通紅。憤怒之下衣袖一揮，桌岸上的茶盅燭臺呼啦啦滾落一地：“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怎么可以？！”

“你這個自私自利、剛愎自用的混蛋！你這是毀了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青鸞眼圈一紅，一貫維持的冷面形象瞬間崩塌，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翻涌而出。

紫鳳的話是真的！她竟真的是那樣行為不堪的女人，游走在兩個男人之間，還恬不知恥的做了郡王妃……

若被他人知道，她將無顏茍活于世。就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就因為他的私心作祟，毀了她的一生。

“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趙璟之默默承受著她的雷霆之怒，待她發泄完畢，才輕輕拾起地上散落的東西。

依她的性子，與其整日悶在心里，還不如通通發泄出來的好。

這么想著，他倒有些如釋重負：“月兒，我承認是給你服用了情殤失心散，才會令你記憶全失，可當時情況危急，你命在旦夕，根本沒有別的選擇……相信我，我不會加害于你，更不舍得傷你半分……”

青鸞嬌軀一顫，眼淚在面上肆意成災。她哭道：“這樣算什么？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寧愿死，也不愿這樣活著……”

她不愿如行尸走肉般活著……

“不許胡說。”趙璟之一見她落淚，心就慌作了一團。手忙腳亂替她拭著，口中不住寬慰道：“不許你再說死之類的話，你是郡王妃，是本王的結發妻子，是要與本王相伴到老的……”

“不！誰要與你相伴到老！”青鸞恨恨拍掉他的手，沖他撕心裂肺道。

“你是我拜過天地的女人，不是我的王妃是什么？”趙璟之眸色一冷，面帶不悅道。

她跟他吵，跟他鬧，沖他大發脾氣，怎么使性子都可以，卻唯獨聽不得這句。她是他此生唯一心動的女人，她早已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無法容忍她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她是他的妻呵，他不能失去她……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想要什么的女人沒有！為何偏偏是我？！”青鸞哭的不能自已，只覺心口破了個大洞，再也恢復不到原狀。

“為何不能是你？！”趙璟之蹙眉反問道：“難道你這些天對我的一切都是做戲不成？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動心？”

“月兒，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她掩面而泣的模樣，令他揪心，偏又拿她毫無辦法。

他嘆了口氣，心疼的擁她入懷，喃喃道：“月兒，我答應過大哥，會好好照顧你。我的心意你真就感覺不到麼？我對你的愛不比他的少……”

青鸞心里一陣抽痛，忿忿推開他，沖他嘶聲吼道：“趙璟之，我恨你，我恨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