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逆？說什么她也不相信她的孫兒會做出此等孽事。可圣口一開，便是板上釘釘，哪里還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王府眾人亂作一團時，蔣汝興慢條斯理拍拍衣袖，拖長聲音道：“圣旨在此，老夫人無話可說了罷？還請速速交出逆犯，莫作拖延！”
趙璟之扶著祖母去廊下坐著，又命人取來清心丸服下，眼下哪還顧得上跟他磨牙。
趙汐見祖母大受刺激，氣得渾身發抖，喝道：“蔣汝興你好生無理！先不論官銜大小，即便只論長幼輩分，你也理應尊稱我祖母一聲才是！莫非令尊連最基本的禮儀都沒教你麼？”
被后輩一頓搶白，蔣汝興不氣也不惱，只一味盯著他冷笑道：“二公子，本官只是奉旨辦差，還請注意你的言辭！”
“你—！”趙汐氣得不輕，隨即大咳不止：“你、你口口聲聲我四弟涉嫌謀逆大罪，可有真憑實據？若是沒有，便是無的放矢血口噴人！”
“二公子！你休要得寸進尺！”蔣汝興面色一垮，怒道：“此乃天子圣諭，你這是暗指皇上行事糊涂蓄意誣陷不成？”
趙汐神色一僵，輕顫著身子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趙璟之毫不客氣接口道：“那蔣大人意欲何為？我那兄長并不在府中，至于他人在何處本王也并不知情。”
蔣汝興輕哼一聲，皮笑肉不笑道：“在與不在，過場卻是要走的！小王爺，得罪了！”
他說罷，小眼略翻，大聲道：“來人，給我搜！”
眾禁衛官兵得令，齊聲答了個是。
一隊人正要往里闖，卻見佑寧倏地拔刀，一個輕縱間，急急擋在了眾人前面：“我家王爺已說得很清楚，四爺并不在王府！誰要再敢硬闖，休怪我不客氣！”
見佑寧面上殺氣騰騰，蔣汝興指尖一抖，疾喝道：“你、你這是要造反？！”
“大人言重了！”徐子楓面無表情上前，一雙鷹眸定定緊盯蔣汝興，幽幽道：“我等身為侍衛，肩負府邸安全重任，若蔣大人非要試試，徐某手中的碧玉刀也不會答應！”
蔣汝興呆了呆，眸中漸漸騰起一片陰翳。
關于徐子楓，他多少知道些。此人出身江湖，武功深不可測，是老王爺最為忠心的侍從，因為性子古怪，給人的感覺神秘而棘手。
倘若當真動起手來，他一點勝算也沒有。這樣一想，蔣汝興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睇向趙璟之道：“小王爺，下官皇命在身，今日不帶回四公子，怕是很難交差。”
“那是你的事，跟本王無關！”趙璟之漫不經心道。
蔣汝興似乎料到他會這么說，干笑兩聲道：“無妨！那下官這就回稟圣上，郡
王府不但窩藏罪犯，還與前太子暗中勾結圖謀不軌！小王爺，如此可好？！”
“蔣汝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故意誣陷！”趙璟之沒想到這個瘦不拉嘰的老頭如此難纏，不由大怒。
他話音剛落，徐子楓和佑寧已齊齊拔刀，擺開了架勢。
“嘖嘖嘖，年輕人就是火氣旺！”蔣汝興拈了拈花白胡子，搖頭晃腦道：“小王爺可別忘了，下官雖只官居三品，卻是直接聽命于皇上！若今日之事傳入天子耳中，郡王府這上百年的基業，怕是要毀于一旦了！”
“怎么樣小王爺？是保四公子一人？還是保郡王府上下百來號人？”
這卑鄙無恥的老匹夫！
望著蔣汝興無比放肆挑釁的臉，趙璟之心頭怒火中燒，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正要出聲，卻聞得背后一聲低喝：“蔣大人！你當真要與郡王府過不去麼？！”
眾人一愣，齊齊向聲音出處望去。卻見方才精神不濟的趙老夫人似緩過勁來，在兩位姨娘的攙扶下正緩緩走來。
“說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已是年逾古稀的老婦人，盡管再保養得宜，也漸顯老態。不過眼下面色雖差，氣勢卻是十足，步伐堅定，一雙鳳目不怒自威。
“還是老夫人爽快！”蔣汝興仰首大笑，無比得意撫掌，臨末面色一收，陰陰道：“很簡單，一命換一命，老夫人總得讓下官有所交代才是！”
趙璟之心頭一緊，這老狐貍果然奸詐！
四哥已被下旨緝拿，蔣汝興明知他人不在府中，還故意大張旗鼓前來抓人，所謂的一命換一命，不過是個幌子。而他真正的目的，怕是這偌大的王府！
無論誰跟他走，便間接跟謀反扯上了關系！可若不應，依他的小人行徑，在小皇帝那里讒言幾句，郡王府怕是也將遭受無妄之災。
有何良策能化解這場危急？
趙璟之腦袋飛速轉著，正暗自思付間，卻見祖母已沉聲道：“也好！我老婆子陪你走一遭便是，還請蔣大人信守承諾，莫要再生事端！”
“祖母！”
“老太君！”
王府眾人均是一怔，被她的一番話嚇得不輕，急急圍上前來苦勸。一側的趙汐也是大驚，忙不迭勸道：“祖母年邁，此去臨安路途遙遠，委實萬萬不能！”
趙老夫人輕搖了搖頭，一臉平靜道：“所謂清者自清，事關王府榮辱，就算是刀山火海，我老婆子也要去陛下面前討個公道！再說我也有幾十年沒回去了，順道進宮拜會我那老姐姐，敘敘姊妹之情也無妨。”
在場的官兵都知這位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是當今太皇太后的胞妹，聞罷個個神色逐漸躊躇
起來。
蔣汝興微愕，面上訕訕：“老夫人真會說笑！”
“蔣大人，你看老身像是說笑麼？”趙老夫人冷冷斜了他一眼，皺眉道。
就在蔣汝興一臉青白不定，正欲發作間，趙璟之適時出聲道：“我去！”
“瑢兒？”
“五弟—！”
王府眾人一片嘩然。趙璟之略帶寬慰的拍了拍祖母的手，扭頭對蔣汝興道：“蔣大人，本王陪你走這一趟！”
“佑安（寧）誓死追隨王爺！”佑安佑寧挺身而出，一臉無畏。
蔣汝興輕瞇小眼，眼中掠過一陣狂喜。暗付道：“老夫就等你這句話！區區一個四公子，不過是個小餌罷了！這位早早襲承王位的小王爺才是大魚……”
想到這里，他故作沉吟道：“若小王爺執意前往，那只好如此了！”
趙璟之未理會他的惺惺作態，走至趙汐跟前，悄聲道：“此事來得蹊蹺，二哥一定要快人一步找到四哥！晚些再稍作收拾，送祖母去先去我崖州的莊子避避……還有，替我照顧好映月母子，待我這邊事情一辦妥就與你們會合。”
趙汐細細聽著，面上說不出的凝重：“那你也要小心，且不可魯莽行事，著了那老匹夫的道！稍后我便八百里加急給姑丈，讓他事先打探下風聲。總之銀子在前，人情再后，二哥絕不會讓你只身涉險的！”
趙璟之點點頭，在趙汐肩頭拍了拍，不再有話。
既然目的已達，蔣汝興怕夜長夢多，語帶催促道：“小王爺，請吧！”
趙璟之輕拂了拂衣袖，目光輕掃過眾人，臉上掛著淺淺笑意，那架勢放佛只是遠出游玩，根本不似身陷囫圇。
行至院門旁，一抹熟悉的身影驀地映入眼簾。
……是青鸞！
趙璟之心頭狠狠一顫，面色瞬間微變，滿腔緊張差點溢出。她怎么來了？
晨風微漾間，卷起雪沫兒無數。
身著淡綠衣裙的青鸞正隱身于白雪覆蓋的細竹叢后，一張小臉煞白，毫無血色。此刻正一瞬不瞬的遠遠望著他，臉上寫滿了焦灼和擔憂。雙眸忽閃間，似有水霧流動，氤氳迷蒙，令人頓生疼惜。
她的出現令趙璟之再也無法鎮定。
與他而言，青鸞是他的軟肋，是他心頭的朱砂，更是他此生最為重要的人。他決不允許她有半點閃失。
想到眼下處境，他不由急急向她發出勸止訊息，以示危險。
四目交匯，仿佛天地間唯有眼眸中的彼此，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短短一瞬，他又恢復了一貫的從容，無聲朝她溫爾一笑后，神色自若的別過頭，挺直背脊出了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