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霽一行抄近道,終于在傍晚時分趕到了押解隊伍的前頭。
“三弟,此處地形奇特,正是設伏的好時機。”單虎瞇了瞇鷹一樣銳利的眸子,低聲提議道。
扒開眼前荒草,凌天霽順著他指的方向略看了看,只見下方乃是一個狹長的山谷,在兩山相連的低凹處,有一條長長的官道,正是去臨安城的必經之路,穿過山谷,再走不大會兒,便可直達渡口。
山谷空幽,天地寂靜,只聞雀聲,身處的松林實在是隱身的絕妙之所,在此動手的確很有勝算。
凌天霽沖他點了點頭:“聽二哥的。”
單虎自負一笑,細小的眼眸中寒光點點。從懷中抽出黒巾蒙上,扭頭低聲道:“弟兄們準備!”
“……二哥。”見弟兄們一切就緒,凌天霽猛地攥住了他的胳膊低低道:“那些官兵雖然可惡,卻亦是奉命辦事,還請二哥莫要傷人性命!”
單虎掂了掂手中明晃晃的板斧,不明所以的瞄了他一眼,嚷道:“三弟你太心慈手軟了!那些狗東西平日里作威作福,今兒個哥哥正好為民除害!”
“話雖如此,他們卻罪不致死,給個教訓也就罷了!”凌天霽神情嚴肅道:“我們今日前來是救人而非取人性命的,還望二哥斧下留情。”
“……好了好了,不殺就不殺罷,哎!老子的斧子又不能過癮了!”單虎翻翻白眼,實在受不了他的啰嗦。
見他應允,凌天霽心頭松了口氣。就在這時,草動鳥驚間,有前方打探情況的弟兄返了回來。
“二當家、三當家,他們來了!”
眾人精神一凜,無聲蟄伏在了草叢。只見山霧迷蒙間,一支隊伍正押解一輛破舊的囚車緩緩向谷口走來。。
囚車前方由四個衙役開路,馬車后則有四名捕快押后,為首騎馬的則是一名面無表情的中年捕頭。
看來揚州知府深知府邸被劫一案已是紙包不住火,便打算把萬大春第一時間給遞交上去,力求將功贖罪。
想是來日趕路十分疲乏,眾官差都有些無精打采。凌天霽屏息凝神,終于在晃動的人影中,捕捉到了大春。
他散發垢面,已辨不清面容。白色的囚服早已污穢不堪,絲絲縷縷沾滿血水。因雙腿皆廢,雙手和頸上又帶著厚重的枷鎖,根本不能動彈,只能用最屈辱的姿勢趴在車內。
這樣的場景刺痛了凌天霽的心。不用想也知道他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頭。
見他額頭青筋暴露、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單虎寬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三弟勿急,待二哥為你報仇!”
帶隊伍漸漸走近,距他們只有三、四丈遠時,單虎一聲低吼:“上!”掄起雙斧便率先躍了下去。
草叢中的弟兄們早已等得不耐煩,驟然聽得二當家一聲令下,個個猶如叢里猛虎般,氣勢洶洶的撲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眾官差目瞪口呆、手忙腳亂。還是那位捕頭漢子閱歷較深,沉著的拔刀出鞘,喝道:“有人劫囚服,大家小心!”
凌天霽再也忍不住,迅速蒙上面巾,一聲冷笑縱身而下,直撲囚車而去。
一時間,錚錚之音愈發激烈,如天雷地火,在山谷回蕩,驚起倦鳥無數。
“大春,我來救你了!”他傷勢未愈,不敢使用內力,腳步卻是有力,沉穩躲過中年漢子那致命一擊。
“三弟當心!”單虎大喝,眼神陰鷙的擋在了中年捕頭的面前:“看不出來還有兩下子,讓爺爺來會會你!”
說罷雙臂一掄,再次與對方纏斗一處。
“……大哥?”萬大春亦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萬萬未想到救自己的人竟會是分別數月的凌天霽,激動哽咽不已。
凌天霽心頭同樣激蕩難平,倏地躲過三名捕快的圍攻,一把奪過佩刀大聲道:“等著,大哥這就來救你!”
萬大春雙手緊緊抓住木柵欄,又哭又笑道:“天無絕人之路,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凌天霽沖他笑笑,手中動作卻是毫不含糊,一眨眼間便將三名捕快擊倒在地,并順手點了他們的穴道:“我早說過你小子是屬貓的,區區一點小場面,哪就那么容易死?”
他持刀,用盡全力向鐵鏈砍去。
“大哥!”萬大春見他雙目赤紅,一刀比一刀重,不由急呼道:“此鎖鏈乃烏金所鑄,普通刀刃斬不斷的……”
凌天霽手中一頓,這才發現自己救人心切,一時竟亂了分寸,忘記觀察鎖鏈材質,細細一看,佩刀上果然早已是坑坑洼洼。
他劍眉一擰,重拾一把大刀,轉而向木柵欄砍去。未曾想這囚車竟也是特制,那材質也極端堅硬。他揮刀半響,“呯呯砰砰”使了一番氣力后,竟只有小小印記。
而手臂因方才太過用力,傷口已全然裂開,殷紅的血液潺潺冒出,瞬間浸濕衣袍,順著手背沾滿了手心。
“大哥?!”大春一聲驚叫道:“你的手
……”
凌天霽忍痛搖了搖頭,以示自己無礙。望著滿身傷痕的大春,他的心揪了一團。
就在他束手無策時,只聽得耳畔風聲呼嘯,眼前一道白光掠過,一聲極為刺耳的鐵器相觸后,鐵鏈“嘩啦“一聲,應聲成為兩截。
好鋒利的斧子!
齊齊回首,只見單虎早已將余下幾人擺平,正衣襟大敞著拭汗,臨末還沖二人驕傲的一挑濃眉。
“三弟,你的傷不要緊吧?”他身材壯碩,身形卻甚是靈活,轉眼已掠至跟前。
“不打緊!”凌天霽沖他感激一笑,飛速打開木門,將大春扶了出來。
“還要勞煩二哥的斧子一用。”他瞥了眼沉重的枷鎖,平靜道。
“哈哈,這個好辦!”單虎從腰間取下斧子,眸色一緊,手臂如蓄千鈞之力,準備無誤的朝萬大春的身前揮去。
“哐叮”一聲巨響,禁錮大春許久的東西總算摘了去,重歸自由的感覺讓大春熱淚盈眶。
“天就快黑了,我們趕緊回吧!”凌天霽拍了拍大春的肩膀,同單虎沉聲道。
“今日一切順利,弟兄們也只略受皮外傷,可惜他娘的不過癮!”單虎收回雙斧,望著不堪一擊的眾官差,遺憾的咂咂嘴。
“二當家、三當家,這些人怎么處置?”一名負責善后的兄弟上前請示道。
“今日算你們走運,他日要是再做惡行,爺爺隨時摘你們的腦袋瓜子!”單虎不解恨的踢了那中年捕頭一腳,立馬引得那人一聲悶哼,扭頭看向凌天霽:“如何處置,老三你說!”
“點了所有人的穴道,將他們捆在一處。”凌天霽皺了皺眉,神色靜默。
“是。”眾兄弟齊聲道。
“大哥,你……”
未想多日未見,大哥竟與以前大不相同了。萬大春還一直停留在激動和渾噩間,因此對眼前的一幕十分驚詫。
這些人是什么來頭?大哥為何會跟他們一起?還有他們的稱呼……實在太過可疑。
看那幫人的言談舉止和裝束,似乎很像……土匪?!
真的是這樣麼?萬大春滿腹疑問的望向一側的大哥。
凌天霽了然一笑,將他扶上馬背道:“此事說來話長,回去再告訴你!”
天際烏云翻涌,山谷漸漸起了霧,狂風驟起。
要下雨了。
單虎一個箭步跨上馬背,一抖韁繩大聲道:“弟兄們,我們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