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風卷著秋葉落在院中,爽朗的天空映著那顆高大的梧桐卻顯得更加深遠,綾羅坐在輪椅上仰望那被梧桐枝椏割裂的天空,微皺著眉頭覺得奇怪,都說梧桐上棲息著百鳥之王的鳳凰,何故她家的梧桐卻連一只麻雀都不肯筑窩?
想著想著卻又笑了,那張過分白凈的臉上突然出現明媚的色彩,正巧一片枯葉落下,微微伸手,利用風勢,那片葉子巧妙的落在她的手中。
“呵呵……”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她的嘴里溢出,配上那明媚的笑容,霎時迷了人的魂。
她正自娛自樂玩得高興,門外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孩敲了敲敞開的院門,站著那恭敬的問話,“綾姑娘,公子昨夜喝多了,現在給您送回來了。”
看清楚來人,綾羅唇邊的笑容迅速斂去,甚至掃過一絲怒意,不過她隱藏的很好,只是淡淡說道,“送屋去吧。”
小廝迅速吩咐后面兩個擔著小轎子的兩個大漢,從轎子里背出還在昏睡的锏,熟門熟路的朝屋里走去,不一會兒就出來了,然后向還在院中的綾羅行了一禮,幾人便匆匆離去。
綾羅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那股怨憤又幽幽的從眼里冒了出來,右手一攥,手中的枯葉便碎成細末,從指尖漏在塵土中,了無痕跡。
收回目光,綾羅驅車前往屋內,庭院中只留下一行車轍,及一樹無聲的枯葉。
一進屋,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讓綾羅嫌惡的攥起眉,不過卻沒有停下身影,直至來到他的床前。
他側臉趴在床上,仍是一襲白紗罩袍,身上覆著薄絲被,好看的眉皺著,睡得不甚安穩。
活該,誰讓你喝那么多的酒。
心里抱怨著,一雙素手卻不自覺的覆上那絕世容顏。是的,傾國傾城,這是她第一眼見到他的印象。可是現在讓她形容,她仍然是那個詞,傾國傾城。他擁有一張讓世人都為之瘋狂的容顏。
床上的锏不舒服的動了動身體,絲被微微滑落。一朵溫柔的笑靨綻放在綾羅的嘴角,她拿起被子想重新為他該上,卻在瞬間瞥見他衣衫上粉紅色的痕跡。笑容陡然消失,掀開被子用力一扯,罩衣應聲而裂,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映入眼簾。
一股地獄之火倏然燃燒在綾羅的眼際,他們難道不知道她是誰嗎?
床上的锏痛苦轉醒的第一眼就看見綾羅在門口坐在輪椅上,她整個人沐浴在射入門內的余暉中,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他抬起手想遮起眼,卻陡然扯痛背后的傷口,倒抽一口氣,只得閉起眼睛。
“你不想解釋什么嗎?”綾羅看見了他轉醒卻沒有動作,仍坐在那里冷冷的發問。
“昨晚玩得盡興了些。”锏也是冰冷的回答。他感覺到他的身上纏滿了布條,知道她已知道了一切。
“幼稚。”她不屑的下著評語,卻因為陽光太強,讓锏看不清她的容顏。
“你不過是一個我撿回來的殘廢,你什么資格也沒有!”每次的爭吵,他都會說出這句話。整整三年,說出的太多了,多到讓綾羅的心都麻痹了。
只見她不甚在意的扯起嘴角,幽幽吐出一句話,“你也不過是個只會自怨自艾的可憐家伙罷了。”
床上的锏倏然跳了起來,不顧身上的疼痛跌跌撞撞的朝她沖來,一下子撲上她的輪椅,利用身體的重量把她制在椅背上,惡狠狠地道,“我不可憐,我從來都不可憐!”
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是一個反應呢?每次只要說他是個可憐的家伙,他就會跳起來用同樣的話反駁她,都不會換些說詞嗎?想著,撲哧一聲,她便非常不合時宜的笑了出來。
她的笑顯然更加惹惱了他,他暴躁的想把她從輪椅上拎起來,卻明顯力不從心,腳底一滑,反倒整個人趴在了她身上,一下子把她壓得岔了氣。
綾羅用力的把他掀翻在地上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著索性萎靡在地上的锏,氣憤地指著他說道,“你就是一個幼稚又可憐的家伙。”
這次锏不反駁了,只是坐在地上瞪著她。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許久,還是綾羅先消了氣,對他努努嘴,“還不上床去躺著,我可弄不動你。”
“無情的家伙。”地上的人也消了火,不過卻也十分的不甘愿,就是不愿起身。
無奈,綾羅只得往旁邊挪了挪,地上的人一看,一抹笑意掠過,抓住扶手硬是擠進了那架還算寬大的輪椅。
“當初我就說做大點不錯吧。”甚是自豪的語氣,非常滿意的看著綾羅把他帶向床的方向。
“你真的愿意和他們廝混?”看著他乖乖的趴在床上,綾羅拿起絲被仔細的為他蓋好,同時嚴肅的向他問話。
Www●тt kΛn●℃O “我只要他們顏面掃地。”他側頭望向她,也是認真無比。
“何苦呢?”
“很值得。”
他除了這些,他什么都不能做,因為他什么都不是,他不過是一個因叛國罪而被流放的皇子,一個除了身體一無所有的罪臣。
綾羅的眼睛暗沉下來,她明白那種痛,那種隱藏在胸口的不甘,但是他有何苦把自己至于此地。只為給皇家顏面抹黑,就輕賤自己的身體與那些下流惡俗的貴族臣子玩褻。
不值得的。
她輕嘆一聲,俯下身子,對他輕語道,“你沒有想過重新奪回屬于你的一切嗎?”
锏的目光瞬間光亮又瞬間黯淡下來,“怎么可能?”他已被流放,背負的還是痛敵叛國的重罪,如若不是皇子身份,他早已跟隨母親一道,判了斬首。
“你忘了一個人。”
“你嗎?你現在不過也只是一個廢人。”
“你忘的是南將軍——丁羅。”
锏不再答話,索性把臉轉向里側,綾羅知道他聽了進去便也不再說話,只是細細的幫他把絲被掖好,遂才離去。
院子里的分仍細細吹著,綾羅仍抬頭仰望那棵梧桐,不過臉色卻沒有了笑容。
才不過是三年。
蘭姐,可好?本以為可以永世不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