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絮啊”
當锏被問道是如何說服那個態度強硬的管事成功弄到馬車的,锏回答的理所當然。小絮?綾羅懷疑,她不過是一個婢女,能命令將軍府的管事,還可以違抗將軍的命令?
“小絮跟在你身邊這么久,難道你都沒有發現她的身份地位其實很特殊嗎?”锏看她的表情,就像看一個小笨蛋,而自己的洋洋得意,覺得好不容易聰明一回
綾羅側頭睛瞄他,手邊扇著風邊涼涼說道,“小絮憑什么幫你?你不會是用了什么美男計吧?”
撲哧!锏笑噴,不過立馬一咳,正色道,“美男計?也許該試試,否則也不用咒丁羅要死了。’
“你咒丁羅要死?!”綾羅驚呼,“你剛才說的不是給小絮講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不過,她剛說完,就覺得不太對,然后若有所思的望著锏,得到锏的贊同。
“嚴重性就是……如果我們不及時趕過去,丁羅命在旦夕。”
“然后……”
“然后那小妮子就嚇得差點哭了。”
綾羅看看他,再看看他,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她可以想象那是他聲色俱厲的樣子,一方面已氣勢壓人,另一方面又已謊話嚇人,小絮終究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實在是擔不起這誤了主人性命的罪過。
看著她的搖頭,锏的心情倒是始終大好,身子一傾抱住身前的綾羅,下巴在她的頭頂輕輕磨蹭,悠閑的看兩邊湖光山色。
锏和綾羅仍同乘一騎,不過這回卻不趕時間,讓馬兒慢悠悠的行進,而他們也親昵的靠在一起享受難得的悠閑時光。
丁羅并沒有和他們一道回來,仍然騎馬上京而去,幾人在驛站分手,就此東西。本來丁羅是要給兩人找輛馬車,可是卻被锏一口回絕,綾羅暗喜在心,卻也沒怎么明顯表露,只是輕微點點頭。其實綾羅沒有注意,锏在回絕丁羅之前一直看著她的臉,她的失望和欣喜他都看在眼里,而她那唇角的淡淡笑容,也讓他的心情大好。
而現在這個全心全意靠在他胸口的柔軟身體更是印證了他的決定,其實想想,如果一輩子就這樣相依相靠的走下去,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人這一生,來來回回就是如此,做不做第十皇子,也許也沒有什么關系吧?
思及此,他低頭低聲詢問,“我們回去收拾收拾就離開吧。”
他的話,讓正閉著眼睛的綾羅猛的睜開眼睛,眼珠轉了兩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
“隱居啊!”他記得她的話,其實他記得她的每一句話,“我們一定要找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說著,突然抬手一指,“那不錯,要不我們先去看看?”
綾羅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青山之下一片小湖,湖水如鏡,白鷺底盤,岸邊散落著幾戶人家,這正是傍晚十分,家家炊煙繚繞,配上那昏黃殘陽,一派安詳和諧之景。
“真是個好地方。”綾羅低低贊嘆出口,被锏耳尖聽到,他爽朗一笑,“走,去看看。”說著,一扯韁繩,讓馬兒調轉了方向。
“別!”綾羅一轉身,手撫上锏的胸膛,及時出聲阻止他。
“怎么?”
綾羅低頭想想,才開口,“小隱隱于林,大隱隱于市,這兒美是美,卻太過偏僻,再美的精致看上兩天也就膩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嗎?綾羅不知道,不過她的確不想隱居于此,她已經有了其他打算。
隱于市?锏挑眉,覺得女人家的心思變化無常,的確太難猜了,怪不得早有人云,女人心,海底針。
“你說如果開了茶樓,聽書唱曲兒的,也是好不熱鬧。”她建議道,看著锏乖乖又把馬兒調回原路,十分滿意。
“可是士農工商,這商人可是最下等的活路,種上幾畝田地也好過這整日的拋頭露面。”不光是他,整個云川人的頭腦里都根植著這樣嚴厲的等級觀念,要不是沒有了活路,誰也不會甘愿去當這最下等的商人。不過也有特別的人,比如說锏,他恐怕就是寧愿餓死也不愿意當這商人的典型。
綾羅也是個典型,不過和锏不同的是,在五歲之前,她心目中最快活的人莫過于那跑堂的店家小二,整日端飯收錢,還可以免費聽聽說書唱曲兒,這樣的生活在她眼里,便已是神仙。
“種地?”綾羅用懷疑的眼神看锏,再摸摸锏的手臂,鄙視的成分很明顯。
“喂!你不要看不起人!”她的眼神刺激到锏,他出聲抗議,卻無法得到綾羅認同。
看他細皮嫩肉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農夫,不過放在茶館里那么一站,也許就是一塊不錯的活動招牌,想著到時候的招惹來的大爺大嬸小媳婦二流子,綾羅就止不住的偷笑。不對不對,到時她還得拿著掃把趕人,多麻煩,還是藏起來好了。
锏擔憂的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人兒一會兒訕笑,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自言自語,一會兒若有所思,只舉得身上泛起一陣陣雞皮疙瘩,不知道那個小腦瓜里在想些什么。
“好了好了,開茶館就茶館吧,不過我可不要倒茶跑堂,坐在柜臺后面數數錢還是好的”越聽越覺得她的笑詭異,锏急忙插嘴打斷她的臆想,不過語氣間還是有些不甘不愿。
“收錢是老板娘干的好不好?”綾羅抗議,他不跑堂不是少了很多生意。
“你還要拋頭露面?”锏可不干了,“哪有女人站在柜臺后面的?”
“哪里沒有,如果沒有,我就要當第一個。”
“我還是乖乖把你藏在房里好了。”他說著,突然低下頭,偷襲了綾羅的側臉,惹來幾下拳腳。
“胡說!”那絕對是小女兒似的害羞,原來不管什么樣的女子,一碰到這事便露了原型。
“我哪里胡說了?”抓住她輕捶的手,趁機又偷得香吻一個。
“人家……人家還沒答應嫁你呢?”
“沒答應?”锏偏頭故意說道,“我可是記得答應了的,某人可是把我的衣服都哭濕了。”
“沒有。”話被他這么一說可害羞死了。
“有。”锏音調一拐,喜歡看綾羅害羞的反應。
“就沒有。”綾羅頭越說越低,惹來锏一陣大笑。
兩人就這樣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往濠州走去,一路上留下不少歡聲笑語,偶爾綾羅抬頭,看見藍天上雄鷹盤旋,驚呼著指給锏看。
“我第一次在昭國看見鷹啊!”
锏也抬頭,看見兩只黑鷹結伴飛翔,一會兒橫過高山,一會兒又俯沖下山谷,“這鷹在昭國的確是不多見。”
“在顯國就可以經常看見這鷹,偶爾還會看見白雕。你知道有種叫黑頸鶴的飛鳥嗎?”看锏搖頭,綾羅繼續說下去,“傳說這種鶴專一非常,一生之中只有一個伴侶,雌雄黑頸鶴朝夕相伴,終身廝守。一旦一只死去,無論雌雄,都會悲傷絕食,憂郁而終;或者是飛向空中,下落時收起翅膀墜地自殺。”
她說的動容,锏聽得詫異,其實綾羅真的看到過,那交頸而死的仙鶴,“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這樣傾世的絕戀,是她一生說追求的,淺吟低唱,余韻回蕩在兩人之間。綾羅把自己縮進锏的懷抱,感受他的堅定和溫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得到這樣的愛情,這樣滿身罪惡的自己是否真的配得到一個人至死不渝的對待。
前街的大茶館,滿屋的茶飄香,屋后一口井,一顆掛滿櫻桃的樹。锏興致勃勃為她描述的未來在讓她歡喜之余為何竟讓她感到心虛,這幸福,好似她偷來的。
她記得锏曾經是如何不得手段的攀附權貴,只為那一點點的希望;她記得锏曾經的怒吼和不甘,他怨天怨地怨所有人給了他所有又奪去他所有;她記得锏曾經是如何悲憤的告訴她和丁羅,他的母親還埋骨罪園,他不甘心這一輩子的莫須有的罪人之名。
你確定?你必須要放棄很多東西。
我知道。
權力?
是的。
地位?
是的。
還有仇恨?
锏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嗎?都是他真正想說的話嗎?他的承諾——是真的嗎?
綾羅,你和我一起,把這江山踩在腳下。
魚鳶對她的承諾,記憶猶新,可是她知道,這不是真的。魚鳶要的,不是與她共享江山,他要的,不過是讓她助他打下天下。
抱住自己的這個男人的心,真的能甘愿困在一個小小的茶館?他,不會后悔嗎?
“丁羅,可以再幫我一次嗎?”茶室里,綾羅仰頭對他說,“帶我上殿。”
丁羅起身又緩緩坐下,“你說什么?”
她恬靜的微笑,“我想跟你并肩作戰。”
“這不可能!”丁羅拂袖,這根本不可能,他們本該是敵人,“你是顯國人,你是綾羅!“所以這可能,如果你不想讓昭國在三個月之內覆亡的話。”她說的沒錯,現在能夠阻止狼軍的也許只有她,這個一手帶著狼軍成長的女人。
“為什么?”丁羅低低問,有些不可置信。
綾羅笑,答案卻已經在那。也許她這一輩子,都是為了別人,可是什么時候,才能輪得到自己?不過,也許很快了。
“丞相那邊,還請將軍多費心了。”幸好婚事沒有宣揚開,可是這也無疑是抽了丞相一個大嘴巴,但是在綾羅眼里,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