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件不知道該喜還是悲的事情。那就是——李屋生病了。
小靨都準備做午飯了,李屋還沒爬起來。小靨在外頭喊了幾聲,沒人答應。於是跑進屋裡去叫,推了推還是沒有反應,一摸李屋的頭才發現燙得很,這是發燒了。看李屋一副燒得不省人事的樣子,小靨跑去餘昭原房裡叫他,最後想起餘大哥一大早就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於是她手忙腳亂地熬了薑湯,李屋一病就不容易好,打小她身子就弱,什麼小病到她身上,肯定會無條件轉化成大病大患。
熬好薑湯,趁著已經喚醒李屋一點意志的時候,趕緊餵了一些。肚裡有些薑湯,也能抗一段時間,多拿了一層被褥給她蓋好。這才抓了把錢,急急忙忙出門找大夫去。
大夫來了之後,看了說是受了風寒,秋季轉冬季,難免會受凍。大夫開了副藥方,讓小靨跟自己一塊兒去拿藥。大夫把藥拿給小靨,她塞了一把錢給大夫,就跑回來了。煎鍋洗乾淨,藥材倒進去,放爐上用文火慢慢煎著。轉眼一想李屋可受不得苦,就去找了一包蜜餞和幾顆冰糖。熬了個把時辰,這纔將湯汁倒出來,將藥渣子攤開放在太陽底下曬,晚上還得煎一次服下。
往湯藥裡擱了塊冰糖鎮著,碗先放牀邊的桌子上,小靨去提了桶水,拿了兩條毛巾沾溼再擰乾,一遍遍換著敷李屋的額頭。待湯藥不那麼燙的時候,將李屋扶著坐起來,後腰墊了牀被子讓她靠著,拍拍她的臉,讓她稍微清醒一些,然後一湯匙一湯匙喂她喝下去。李屋被苦醒了,皺著眉喝完整碗藥,撇了撇嘴:“晚上再喝吧,我睡一會兒。”
“你也知道你病啦。把剩下這些喝完,待會兒蒙被睡一會兒,把汗發出來就沒事了,夜裡就能好過些。”小靨擦了擦她的嘴角,又換了她額頭上的毛巾。
“可是好苦,受不了。”李屋皺眉,加了冰糖還是苦的很。
“你一口氣喝下去,這裡有蜜餞給你緩緩。”小靨輕輕拍了拍李屋的背,指了指桌子旁邊的蜜餞。
“長痛不如短痛,我認了。”李屋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仰頭一喝,大有仰頭抹脖子的氣勢。喝完馬上手舞足蹈示意小靨將蜜餞快快拿來,趁著藥還沒到喉嚨,趕緊嚼了一些蜜餞下去,好了許多。
“你睡會兒吧,小六今天沒來,店裡應該也沒有什麼事情。實在有什麼事,我去看看就好了。你就睡著吧……”扶著她平躺下來,蓋緊被子。
李屋插嘴道:“那你記得留我的飯……”
“記住了,記住了。”小靨翻白眼。“你的那一份我放爐上給你熱著,等你醒了,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今兒月色真不錯,月亮真是越長越俊俏了呢。小靨見餘昭原還沒回來,自己一個人吃也沒什麼意思,打算等他回來再做。看李屋睡得正熟,一個人悄悄在牀上做點針線活,打算給每一個人做雙厚的襪子。
眼看晚飯的點都過了快一個時辰,小靨感覺自己肚子餓了,這時李屋也醒了。
“小靨,我餓了……我不想睡了。”李屋揉揉眼睛,就要坐起來,小靨過來按住她,又掖了掖被角。
“我也餓了。飯我早炊好了,我見餘大哥還沒回來,本想等他回來再去炒幾個菜的。算了,咱不等他了,姐你今天不能吃辣的,要吃點清淡的。”小靨整理了針線,回頭對李屋說。
“餘大俠又早出晚歸了。我想吃辣的,小靨~”李屋不能起身,只能瞪著兩隻眼睛,兩隻眼珠就是她所有的世界。
“哼……我打算做辣的,只是不讓你吃。”小靨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小靨你夠狠,李屋的眼珠走向表達的應該是這意思。這時後門傳來聲響,該是餘大俠歸來了。
小靨走出房門一看,果真看到餘昭原在院子裡。難得看見餘昭原不是翻牆進來的,小靨邊走邊說:“餘大哥,你終於回來了,我們都等著你吃飯呢。”
“不用等我,我回來都不定時的。”餘昭原停住腳。
“那你吃了嗎?我們都還沒吃呢,要不要多做些?”小靨縮了縮脖子,夜真涼。
“說真的,我還真沒吃呢。打算做什麼吃?”餘昭原也被培養出一副好肚子,多虧了這一家子人。
“飯我早做好了,現在還熱著呢。姐姐生病了,就炒幾樣兒清淡點的菜。”小靨往廚房走去,回頭往李屋房裡看了看。
“她病了?怎麼了?”餘昭原朝李屋房間看去。
“你進去看看她吧,我去炒兩樣菜。”小靨繼續往廚房走去。
“她不是不讓我進嗎?我纔不自討沒趣。”餘昭原準備給小靨打下手去。不過話說,餘大俠,你這麼嗔怒的語氣,好像你很想進李屋房間呢。
“待會兒將飯菜端到屋裡吃,反正姐姐吹不得風。”小靨衝他眨眨眼睛,這規矩要破還不簡單。餘昭原被這眼神看的尷尬,敢情小靨認爲自己那麼想進啊?
早上出門時,順便買了一些肉。餘昭原動手煎了一盤肉餅,小靨捏了些肉丸子,做了一碗濃濃的海帶燉肉湯,切了一段胡蘿蔔並著白菜炒出來。下午從菜罈子裡撈出來的榨菜頭在水裡浸的差不多了,切成細細的絲,在鍋裡滴了幾許香油,爆炒一番後,加入白糖和酒就可以出鍋了。
李屋躺在牀上眨巴眨巴著,突然問到一股香味,她眼珠子向房門那邊一轉,就看到小靨手裡託著個盤子進來了。
“起來吃飯吧,我把飯菜拿進屋裡來了。多披幾件衣服才能起來……”小靨把盤子放桌上,將桌子往李屋牀邊移了一些,又去拿了件厚點兒的衣服給李屋披上。
“我猜猜,好像有肉的味道,小靨你真好。”李屋披好衣服,閉上眼睛猜小靨做什麼好吃的了。
“真聰明,就你最聰明。”小靨揭開蓋子,果然被猜對了,是餘昭原做的肉餅。
“嘿嘿,嘿嘿。”李屋一個勁兒往碗裡鑽,可是沒有筷子吖~她可憐兮兮地看著小靨,請求支援。
“我去拿筷子和碗來,湯也還沒端過來呢,飯也還沒盛過來。”小靨擦擦桌子,將三盤菜在桌上擺好,這纔要出去拿飯。
“快去吧快去吧。”李屋伸出手,在講衛生和愛美食當中掙扎。
“對啦,我還得把藥放爐上煎著,飯吃完你還得吃一次。”小靨拍拍頭,想起藥還沒煎,希望餘昭原還沒熄火。
“不,不。”李屋腦袋擱在桌子上,對即將到來的良藥本著抗拒的心態。
李屋正掙扎著,鼻子又聞道一股海帶濃濃的味道,整個人驚醒,頭也不擡,用欣喜若狂的聲音說道:“愛死你了,知道我對海帶湯情有獨鍾。”說完擡起感激涕零的眼神朝門口看去。
“我想我受不起。”李屋呆住了,眼睜睜看著餘昭原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牀。
“啊啊啊,你膽敢擅闖女子閨房。”李屋做護胸狀,想退後,可在牀上簡直無路可退。可這邊被當作禽獸看待的餘昭原已經臉色煞白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來。”餘昭原眼望六路,選定了一個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
“你你你。”李屋瞪大雙眼,這是什麼情況?餘昭原幸災樂禍,隨之想是不是太過敗壞女子聲譽了,正打算同她解釋第一次進這間房是被小睿捉弄的那一次。不過下一秒餘昭原就慶幸自己沒有說話,因爲李屋說話了,她說了一句:“爺,您要常來。”
餘昭原馬上就想奪門而出,上下打量了李屋一眼,這女子太過狂野。李屋撇撇嘴,跟我鬥,哼,姐姐我還嫩著呢。
不一會兒小靨就端了飯進來,三人邊聊天,邊吃飯。李屋坐在牀邊,小靨坐在她右邊,餘昭原依舊照習慣坐她對面。李屋經過這麼多天的磨練,發現餘昭原是最典型的悶騷男,話不多,可句句中人要害,是人民第一大公敵。李屋決定讓他說不出話來,我一見識廣博,橫跨古今幾千年的女巫,我怕誰。
“要不,我給大家助助興?”李屋吞下一塊肉之後,慢悠悠的說了一句。
“噗……”餘昭原已經想到鶯歌燕舞的場景了,當場就要把海帶湯噴出來,還好剋制住了。看來內力還是很有用的不是。
“你看,你又不純——潔了。我是說講個故事給大家助助興。”李屋就覺得餘昭原這孩子怎麼這麼單純,咱又不是以身材著名的咯,咱知性,知性。
“好呀,好呀,我最喜歡聽姐姐講故事講笑話了。”小靨放下碗,雙手鼓起掌來,這孩子真天真。
“你確定你要講?”餘昭原看了李屋一眼,繼續吃飯。
“確定。”李屋鬥志昂揚,我要是不打倒你,我就跟你一起做魚。
“那好吧,小靨咱們就吃著喝著,欣賞欣賞。”餘昭原衝小靨點點頭,一副看官的嘴臉,李屋摔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姓餘的耐抗性怎麼就這麼不可思議。
“姐,快說吧,湯快涼了。”小靨拍了拍桌子,敢情你們二位真把我當馬戲團看待了?
“講之前呢,我強調下,這是一個我之前都沒有講過的故事,不是笑話,也不好玩。”李屋喝了一口湯,潤潤喉。
“不是笑話呀?”小靨有些失望,餘昭原心想是什麼故事。
“那我開講啦?”李屋衝兩位點點頭,卻沒有得到迴應,只好說下去:“有一位秀才,他去趕考。一天他到了一個村子,天色已晚,附近沒有任何客棧可以投宿,所以呢,他只好敲開一家民宅。”李屋說到這,故意看了看大家的反應,小靨已經覺察出不對了,餘昭原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這種狀態最好了。
“姐,是什麼故事,你先說。我感覺不大對。”李屋正想繼續,就被小靨打斷了。
“聽下去就知道啦。那個民宅是一個老漢住著的,老漢聽秀才這麼說,也就讓他進來了。老漢一個人住,但是呢院子裡共有三間房,於是老漢就對秀才說啊。”
“老漢說‘我院子裡有三間房,我住的是左邊這第一間,剩下的兩間你挑一間吧。秀才聽了,感謝一番之後,選擇了最後那一間。”李屋頓了頓,再喝口湯。
“秀才睡到半夜,聽到隔壁有聲響,他覺得奇怪,就趴到牆上去聽聽看,剛好看到牆上有許多地方都被蟲蛀出一個眼一個眼,於是他找了其中比較大的一個蟲眼朝隔壁看去。”李屋又看了看他們的反應,小靨已經縮到自己身邊了,餘昭原臉色微微有點變化,不過還是雲淡風輕的。
李屋繼續:“秀才從洞口裡看到隔壁有個身材極爲曼妙婀娜的女子,穿著一條紅裙子正在跳舞,舞姿動人美麗,他不禁看呆了。哎,你們能想象舞姿曼妙嗎?就像我這樣的,你們想象下吧。”李屋指了指自己,毫不理會那兩個鄙夷的眼神。
“可是呢,過了一會兒秀才發現蟲眼被一片紅色給堵住了,猜測應該是自己太過失禮,被女子發現了,女子這纔將裙子擋在洞口,不讓自己冒犯她。所以,秀才就去睡覺了。可是,只要一閉上眼睛,那個女子曼妙的身姿就在他眼前出現,他實在忍不住,就又起身往洞口裡瞄,發現女子仍然用裙子擋著。秀才一整個晚上都在期待可以再看一眼,於是呢,一直去看洞口。可是反反覆覆一夜過去了,秀才就這樣一夜沒睡。”
“然後呢,然後呢?”小靨往李屋的方向靠了靠。
“第二天,秀才一大早就去找老漢,問他:‘老伯,昨晚隔壁住著誰啊,一直都在跳舞呢。’老伯聽了笑了笑說:‘可能是小女吵到先生你了,她最喜歡跳舞了。’”
“秀才一聽,哎,不錯,老漢的女兒還真不賴。於是他便問道:‘老伯,你女兒現在還在家嗎?’”
“老伯聽了,說道:‘我女兒前年就自殺死掉了,哎。”李屋講到這裡就聽到小靨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到餘昭原臉色變了變,哼,小樣兒,精彩還在後面呢。
“秀才一聽,嚇得冷汗直冒,那自己昨晚看到的就是鬼啊?他不相信,便繼續問:‘那您的女兒是爲什麼自殺呢?’”
“老伯嘆了一口氣,說道:‘哎,雖然她從小才藝出衆,可是自小就有一個缺陷,她承受不了,最後就尋了短見。’”話說到這裡,李屋是時候停了下來,再看向餘昭原臉色已經恢復了,好了重點來了。
“秀才一聽是這麼回事,好奇地問道:‘您女兒有什麼缺陷呢?’”李屋又停下來,看了小靨一眼,問道:“你們確定要繼續聽下去?”
小靨既害怕又好奇的點點頭:“嗯。”餘昭原輕輕頷首,看來很有興趣嘛。
李屋夾起一顆肉丸子,左手指著肉丸子說道:“老伯說:‘哎,她的眼睛是紅色的。’”
話剛出口的時候,兩人顯然沒有什麼,可是轉眼一想後,兩個人的臉色可以用萬馬奔騰,斑斕多彩來形容。小靨不敢起身收拾碗筷,李屋看了餘昭原一眼,說道:“餘大哥,現在,小靨這個弱女子不敢收拾碗筷了,我這個病怏怏的人也有心無力呀,這回就靠你,把這些碗通通拿到廚房去喔。”
餘昭原一聽,馬上站起身,收拾起碗筷來,可是仍然不時往廚房那塊黑暗瞄。餘昭原疊起所有的東西,正鼓起勇氣出房門,就聽背後李屋的一句話。餘昭原還好沒跌倒,可是碗已經全摔了,餘昭原握著最後的三雙筷子。
李屋說了一句:“我院子裡只有兩間房,我不確定你那間還有住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