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灰的就要說話,要下不下的雨,在路上遇見遙遠時空中驚蟄的雷。
小靨隨手關上窗子,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衣服,走了出去。抱著衣服回來時,聽到姐姐在叫自己,將衣服放下便趕緊跑過去。
李屋站在墻根,偷偷拿眼神示意小靨墻外面站著人。“又來了……”李屋沖小靨做了口型。
李屋走回屋子門口,接過小靨手上的衣服。小靨跺了跺腳:"姐,會是誰嘛。我怎么就聽不出來有人啊?”
“我也只是覺得有些可疑,不太明白存著什么意圖。”李屋皺了皺眉。
小靨知道姐姐對這件事深惡痛絕,便轉開了話題。“我去生火造飯。”
李屋朝廚房看了一眼:“小靨,你將早晨剩下的饅頭用籠布包了,給二嫂送去。也不知道小睿這會兒吃上飯了沒有,我們做些土豆丸,也給他們送去吧。”
“哎,那等雨停歇了吧。這么大聲響,敲院門兒也聽不大見。我先找把傘上后院挖些土豆是正經……”
“把籃子帶上啊,我同你一起……”
兩個人各撐了傘,拿了鐵鍬過了籬笆門。回來時順道摘了兩把芹菜,便直接往廚房去了。
“小靨,你上樓去隔板那兒抓兩把前陣子曬干的辣椒,火我生就好。”李屋鉆進灶間里去了。
“恩,去了。”
待鍋里的土豆都熬煮熟了,剝干凈皮在盆里碾碎了,捏成丸狀,全給裹上一層淀粉。再添把柴燒旺火,往鍋里小心滴了幾滴香油,倒了些旁邊碗里剁碎的蔥末,再將辣椒扔進去,一起爆了香,這才接了兩瓢水倒下去。水開將丸子一個個放進去,加些佐料就能出鍋了。
趁著熱,用大碗裝了兩碗,饅頭用籠布包了,叫小靨拿了食盒送去二嫂院子里。
天色也不早了,李屋隨意炒了兩個菜,用盆裝了丸子湯。也不打算熄火,往里只添了塊大木垛,燒了許多熱水。
小靨回來,兩人簡單吃了。用熱水洗了澡,鎖了院門,點了油燈,只著中衣在房里做繡活兒。
按李屋的吩咐,小靨做了兩個枕套,遞給李屋做繡針。李屋拿枕套放油燈下看了仔細,里頭果真夾了自己要的布袋,針腳也很細密,便朝小靨笑了“小靨,待嫁姑娘的手藝真不賴。”
“你自己還是待嫁姑娘呢。姑娘先嫁,才輪到當丫頭的。”小靨瞪了她一眼。
小靨跟自己待久了,頂嘴都變有潛力了。便拿記得的笑話同她說了:“古時候呢,有一個愛吃人肉的村子……”
“怎么會呢……”小靨已經驚叫起來,李屋看了便越發笑話她。
“聽我說完,有一天呢這個族的村長抓到兩個年輕的男子,兩個人怕得緊,沒想到呢,村長開出條件說,誰能夠在一個時辰內找回來二十個水果就答應放了他,否則就吃了他。”
“然后呢?”小靨放下手里的活兒,不解地問李屋。
“半個時辰之后呢,有一個人回來了,他帶回來二十個草莓。村長說你要一次性吞完全部的,否則就殺了你。”
“他吞了嗎?”
“吞了啊,他吞啊吞,吞到第十九個的時候,他全部吐了出來。村長就吃了他。”
“為什么呀?草莓很小的,都十九個了呢。”
“是呀,為什么呢?那個死了的年輕人到了極樂世界,佛祖問他為什么第十九個吐了出來呢?”李屋賣了個關子,示意小靨猜下去。
“他,他是不想活了吧。”小靨最后說了個最沒有潛力的答案呢。
“他說……因為我見到我的同伴帶了二十個西瓜回來。”
“哈哈,這個倒是不錯啊。這比你上次說的那個笑話好笑多啦。”
李屋瞪了她一眼,喜新厭舊的小人。大概很晚了,外頭傳來狗叫聲,兩人收拾了一陣,熄燈睡了。
李屋還是沒能習慣早起,聽見廚房忙活的聲響,就起身披了外衣往外走了出去。用盆喂了雞食,正打算清掃下院子,遠遠地就聽到敲門聲。好半天一下隔一下的敲,尋思著是小睿來了。下了門閂,就看見小睿伸頭伸腦的調皮樣子。
拍干凈他渾身的土,抓住他問:“和誰玩兒去了?惹這一身土,讓你娘揍你去。”
“姑,我和明光玩兒呢,先生知道了的。”小睿推著李屋往前去。明光是學堂徐先生的孩子,李屋這才放了心。
小靨看到兩人推推笑笑,便喊了聲:“昨兒個小靨姐給你丸子湯喝,你都還沒謝我呢啊。”
小睿在廚房停了步子,小大人樣兒地踱到小靨跟前,開始上下打量起來:“我知道那味道豈是你做的出來的?何來謝字可言呢?”
小靨騰地就要撲過來打他,李屋被兩人鬧得也開了心,整個人也變精神起來:“小靨,有人可以治治你倒好。”
三人玩玩鬧鬧到晌午,李屋瞧著灶臺上放著洗干凈的豆角青菜,便又拿了三個雞蛋,到倉庫里取了往年剩的紅豆黑米。讓小靨他們到地里抱個西瓜回來,中覺起來吃西瓜最舒服了。
小睿爬上桌,桌上擺了炒豆角、炒青菜和蛋羹,旁邊還擺著一盆紅豆黑米粥。小孩子心性的他,滿意的緊,趕快跑井邊來叫著要洗手。李屋瞧著他今天倒乖,便提了井水,三人涼涼的洗了臉。又提了桶井水浸著西瓜。
李屋用碗給自己盛了粥,就瞧見小睿吃得快,心里一緊就有點兒難受。
小靨看到李屋皺了皺眉,便開口問:“哎?昨天我拿了東西過去,你娘沒給你吃吶?餓成這樣子。”
“唔……還餓。”小睿慢了動作,卻還始終盯著桌上那碗蛋羹。
李屋心想二嫂扔了也就扔了,不去管就罷了。一轉頭看見小睿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樣子,就又笑開了。
“要吃就吃些,在姑這你怕什么?姑可沒先生那么個兇相吧。明天還過不過來?”李屋又給他添了一碗。
“娘不讓我過來叨擾姑的。那我能在這歇中覺嗎?”小睿巴巴地望著李屋。
李屋還沒開口呢,小靨便嘿嘿笑起來:“這兒有人惦記著西瓜呢,趕都趕不走,羞羞臉。看明光怎么看你呢。”
小睿紅了臉,瞪著小靨說:“才不是呢,姑屋里涼快。”說完自己倒笑了。
吃完飯,小睿躺床上看著姑姑她們做繡活兒,心里一時覺得少了許多壓力,痛快舒服很多,便沉沉睡去了。
小靨朝李屋呶呶嘴:“二嫂這又怎么了?愣是把東西扔了。”
“別在孩子面前計較這些,讓他睡吧。二嫂怕是又發病了。”李屋也覺得煩心的很。
兩人在廚房早早地造了晚飯,小靨做了許多紅豆湯圓,便認真添火煮了。待小睿醒了,一起飽飽地吃了。
“姑,你怎么不叫我起來?”小睿端著西瓜邊吃邊抬眼問,兩腳在凳子上一晃一晃。
“姑和小靨姐可沒吃了你西瓜。看你睡得那么沉,昨晚是又罰寫了?罰了幾遍?”李屋摸摸小孩子的頭,微微笑著。
“昨晚屋里沒燈,我早上才抄的,中覺才睡沉的。”小睿說。
“……姑這里還有燈,你帶一盞回去,放自己房里,以后有用就點上。”李屋抱著小睿下了凳子,去屋里拿了油燈。
天漸漸暗下來,李屋趕緊遣了小睿回去,吩咐他別岔了道。
天空灰黑的就要蓋下來,李屋站在院門口想著,如果小睿像自己小時候一樣,需要寫一篇《我最尊敬的人》,他會寫誰呢?
是那個早已去世了的爹,還是發病時便怕火怕光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