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是這樣的補償,餘昭原死都不想得到。李屋瞥過餘昭原那一副不甘不願的樣子,說了句話,餘昭原馬上就跟打了雞血似地前進前進再前進。因爲李屋說:“來,過來跟我聊聊當時的感受吧,我們決定不遺棄你?!?
小靨和李屋在後面一陣狂笑,最後還是小靨忍住笑,問了句:“我們這就回去嗎?”
李屋拍了拍小靨的臉:“小丫頭,難得出來一趟,回什麼去啊。跟著我混吧,拿個三姨太給你當。”
“你的二姨太是誰?”餘昭原什麼時候扭頭回來的,這個問題還真是天真呀。
李屋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對不起,你不符合我的標準。你已經,你已經……”一堆一堆的驚歎號,堆砌成了此時餘昭原的黑臉。
“哈哈,哈哈?!毙§v支著路邊的小桌子,就要笑著倒下了。李屋過去扶了一把,衝餘昭原笑笑:“接下來,餘大俠你應該要送佛送到西吧?”
“我肯定會送佛送到西——天的。”餘昭原咬緊牙關,蹦出這麼一句回答。
“那就好,我和小靨準備——”李屋踮起腳尖,伸出食指,凌空指向遠處,環繞一圈,回到原地,大聲說道:“我要從這裡逛到西街,然後再逛回這裡!”
餘昭原粗略目測了所經的佔地面積,面色從白轉黃再轉灰再轉黑??粗矍斑@座活色生香的七彩霓虹燈,李屋心中暗暗發笑,只聽小靨絕望的一聲:“姐,你也不問問我可不可以?!?
李屋定睛再瀏覽了一遍自己的目標,看來是沒有可能了,拍了拍小靨的肩膀,不無遺憾的說:“逛到累了就可以了。難道你不想吃東西了?好多好多好多……”到底有多少好多,李屋不清楚,因爲她已經被小靨拖往第一個攤位。
李屋回頭衝著餘昭原嚎啕大叫:“餘大俠,救救民女啊。真正的大力女在這裡啊。”接受著周圍的目光,餘昭原臉那個抽的呀,只得故作瀟灑慢悠悠趕上前面兩個。
今天第一個目標,海蠣煎餅。李屋目不轉睛盯著師傅手上每一個動作,小靨更加肆無忌憚看著煎鍋上那三個正在成長中的餅,餘昭原卻已經站在師傅身旁垂涎欲滴。沒錯,這個順序是沒錯的。李屋也萬萬沒想到,堂堂一號餘昭原美男,如果只是對海蠣煎餅如此感興趣倒也罷了,可這副表情也稍微有點過了,餘大俠快高傲起來吧,我們等著你。
好像是感受到李屋的腹誹,餘昭原轉過頭,尷尬的表情一覽無餘,他走過來坐下,眼角有意無意瞥過另外一邊的煎鍋。老師傅端過來三張餅,脆黃的餅皮,一看就覺得酥脆無比,更重要的是,這不是一款甜品,而是一款正宗的香辣餡兒,這是李屋李大小姐的最愛,也是餘昭原餘大俠的最愛。
其餘兩人正要去拿餅,李屋在這當口說了句:“慢!”兩人眼裡像是要噴出火似的,異口同聲說了句:“說!”
“咱在吃前,說點什麼紀念下這一重大時刻吧。”李屋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在這個油膩膩的攤位上,有什麼好紀念的。其餘兩人一頭霧水,爲什麼要紀念。
“那我先說?爲餘昭原的缺憾,我們悼念吧?!闭f罷,便拿起餅一頓亂啃。
“那我也說吧,餘大哥,我們不會嫌棄你的。”小靨真的很好教育,真是好苗子。李屋投來無比讚賞和欣慰的目光,小靨欣然接受了。
“大不了,我娶了他?!别N昭原就是餘昭原,到死也不肯自己單獨走奈何橋。果不其然,有人堵了,有兩個人堵了,有兩個女人堵了。
一路走來,用不著數,直接就能看到這三位的成就。
先一個個來看,李屋這裡:像所有古代劇情一樣,每一位深閨少女必吃的冰糖葫蘆,李屋手裡有兩串;懷裡還抱著一袋五香腰果,嘴裡還嚼著花生粘,口袋裡外露著一個袋子,袋子上寫著三個字“糯米涼糕”。
再來,咱們的花季少女小靨:這小丫頭,對所有的甜食都情有獨鍾,有豆沙糕,鴛鴦卷,還有翠玉豆糕;對了,額外還搭配一包蜜餞小棗。
你以爲餘昭原會顧及面子嗎?你錯了,他這邊可以用氣勢恢宏來形容:手掌剛好大的可以容下一份酥皮蓮蓉包和一份雞仔餅,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初步估計,是李屋教的~),手腕上掛了個布袋,裡面有八批果子、油盤絲餅和蘿蔔糕。
這浩浩蕩蕩的三位,還吃了廣角街頭有名的滷牛肉和燒餌塊,經過西門的時候順帶吃了刀削麪,返回時還嚐了嚐夜郎面魚。捂臉,捂臉,爲你們覺得丟人。
三人吃飽喝足之後,腳下仍然沒有停。這時剛好走到了芒惠城的煙籠湖,走過腳下這座橋,對面就是歷史上有名的煙籠堤。橋上很熱鬧,湖邊卻幾乎沒有什麼人,三人對視了一眼,正要往煙籠堤走去,這時小靨的視線被吸引住了。
“姑娘,需要這個嗎?”只是橋邊不起眼的一個攤位,攤主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老伯,這個怎麼賣?”小靨舉起手中的東西,李屋和餘昭原這纔看清是一塊石頭,沒有任何華麗的光彩,但是仔細一看,會發現,上面寫著字。
“姑娘看著給吧?!睌傊骱呛堑匦χ?
“老伯,這個是什麼石頭呢?”李屋也蹲下來,仔細打量起那些石頭。
“這些石頭是我年輕的時候撿來的,打算出來賣賣看。上頭的這些字,都不是後來刻上去的,原先就帶著的。”老伯拿起最近的一個石頭,捋了捋下巴處的白鬚說。
李屋對兩人說:“老伯既然這麼說,我們不妨閉上眼睛,隨意摸一個吧?!?
結果,三人真的閉上眼睛,做了這樣的事情。李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這塊石頭,石頭上面寫著個字,但又不是字,感覺字形很像“十”,她轉過頭來剛想看其他兩人的,發現餘昭原和小靨早就往前走了,李屋付了錢,朝前追上前面兩個人,就聽身後傳來一句:“不像字的字,也許纔是真的字?!?
不像字的字,也許纔是真的字。到了後來,李屋才發覺原來每一個人的命運,早就與之相契合。
秋天帶著俏皮的笑容,在這個世界作畫,取出什麼樣的色彩,給了怎樣的靈魂。煙籠湖,是一個由過往和歷史構成的??奎c,在這裡,誰都不過問誰的過去,誰也不奢望誰的將來。傳聞是這麼說的,傳聞是這麼傳聞的。
逛了這麼久,確實有些累了。三人環繞著柳樹坐著,小靨已經靠著樹甜甜的睡著了。李屋看著手裡的石頭,十?到底說明了什麼,或者預示了什麼。如果這真的是所謂不可知的命運,她突然不想知道其他兩個人的命運。如果時間真的可以將這些都挽留,哪怕只是這一刻,都好。
時值午後,煙籠湖像是安靜睡著的孩子,帶著一臉倦怠,埋著頭藏在陽光下面,可是隻要它偶爾微笑,這個世界就變得明媚起來。用世事變幻,換得過客眼中的風和日麗;用無數過往,懷念每次的霎那光華。陽光和季節賦予它的每一次眷顧,都被折射成耀眼的光芒,散落在所有行人的身上。煙籠湖用萬年不變的溫柔眼神,看著那些披著光行走匆匆的人,最後,它也只是動動嘴角,所有的浮華都散成一段漂泊。
在我們背道而馳幾十年的時間裡,這樣的場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李屋望著眼前這一片溫暖,閉上眼睛,想起曾經有這麼一個人,在左邊輕聲說著“我喜歡你。”
“你好嗎?”李屋閉著眼睛,問那個遠在時空外的人,你好嗎?
“那你現在好嗎?”左邊輕柔的聲音,在空氣中傳播出一樣的觸感。
“我很好,你好嗎?”李屋心裡一片酸脹,濃稠的情緒在膨化,是什麼讓我們離得這麼遠。
沒有聽到回答,李屋猛的睜開眼,轉頭朝左邊看去。
“我很好?!别N昭原閉著眼睛,側臉落落揚起一大片陽光。情緒在瞳孔裡凝結成霧,在這個世界裡,有一個人替你轉達,我很好。
“對不起,我什麼都沒能做到?!毖垩e是一整片溼潤的雨林,海水漸漸漫過來,淹沒心裡最後一片嘈雜,等到月亮升起的時候,我可不可以透過黑暗再望你一眼。
“需不需要我的沒關係?”餘昭原靜靜的看著身旁這個女子,緊閉的雙眼,顫動的睫毛,淚水泛出的淺淺色澤,連同她的心,全都活在堅強裡。
“謝謝你?!北徽蹟嗟闹浚廊活B強著想要復甦成樹。因爲我而喪生的你,成爲我一生追悔的記憶。風吹的鼓脹的男生襯衫,被時光沖洗的越來越白,最終變成無法逾越的點。
“謝謝你?!别N昭原說。
是不是所有的悲傷和死亡,都會變成無法停歇的凋零。
暗涌侵襲而來,覆蓋周遭矗立的巖石,所有的畫面,只剩下這一場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