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侯說, 真心不是說出來的,真心是做出來。
秦鳳儀當年為了打動岳父,是把岳父的每一句話, 翻來覆去的琢磨。他這人, 明白的道理不多, 但,有一句算一句,總能認真揣摩。
李老夫人都說, “阿鳳這琵琶彈得可真好。”
秦鳳儀笑道,“主要是這一湖水正好, 又借了三分夜色, 不論是彈琵琶,還是吹笛子, 都再好不過。”說來, 天下商賈多了,比秦鳳儀精明強干的更是無數(shù), 為何獨秦鳳儀竟能出入公府侯門。有一個原因很重要,那就是, 盡管秦鳳儀前十幾年專司吃喝玩樂, 但人家身為揚州城的大紈绔,對于吃喝玩樂,那不是一般的精道。秦鳳儀在審美在講究上,很能入這些公府侯門的眼。這與精明強干無關(guān),就是一種氣質(zhì)一種感覺, 這人,叫人瞧著順眼。
李釗笑,“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
“我好處還多著吶。”秦鳳儀也頗是得意。
有秦鳳儀這樣費心思的為李鏡準備生辰禮,這餐生辰宴自然是盡歡而散。便是李釗的妻子崔氏都說,“秦公子可真有心。”
李釗道,“豈止有心。阿鳳這人,要是待誰好,那是真心實意的好。他如此心意,也不枉妹妹一意要嫁他了。”
崔氏道,“女人求的,無非就是個知冷知熱的男人。眼下秦公子功名也有了,過個一二年,倘能秋闈有所斬獲,便是舉人老爺。男人只要肯上進,以后前程是盡有的。”
李釗亦是做此想,以往他是不大樂意這樁親事,但秦鳳儀非但至今癡心未改,而且,也開始念書上進。唯有一事,終是李釗心中擔憂,那就是秦鳳儀夢中被人謀害之事。不過,他問過秦鳳儀,眼下的發(fā)展已與秦鳳儀夢中大有不同,起碼,夢里秦鳳儀就沒考過功名。
如此看來,秦鳳儀那夢不大準也是有的。
李釗如此思量著,與妻子道,“阿鳳這眼瞅要回揚州了,太太那里如何備的回禮,你留些心。我書房里有一箱子書,是我給他的,介時一并給他裝車上。”
崔氏皆應了。
崔氏因離娘家近,時常回娘家,說到秦鳳儀也是滿嘴好話,直夸秦鳳儀上進,說小姑子眼光好。主要是,先時景川侯府嫡長女相中一鹽商子的事傳播得太廣,尤其李鏡先時還與平郡王府的小郡主并列京城雙姝之名,當時,半個京城的人都覺著,李家大姑娘莫不是瘋了。
李鏡是崔氏嫡親的小姑子,倆人自幼相識,如今秦鳳儀中了秀才,崔氏是一有機會就把這準妹夫拿出來夸一回,給秦鳳儀刷名聲值,還把自己娘家弟弟介紹給秦鳳儀認識。
秦鳳儀都與李鏡道,“我看,嫂子這人是個厚道的。”許多待他只有面子情的,斷不會將自己娘家兄弟介紹他認識。
李鏡道,“這是自然。”
“待我回了揚州,你有什么事,就與大嫂子商量。”秦鳳儀一向存不住事,與李鏡說了這后丈母娘景川侯夫人說他壞話的事。景川侯夫人不喜秦鳳儀,這個李鏡一直知道,只是,景川侯夫人在老太太屋里說的這些話,自然都是私密話。李鏡就不曉得秦鳳儀是如何知曉的,李鏡問,“你從哪里聽來的?”
秦鳳儀道,“是祖母院里的小丫環(huán)跟我講的。”
李鏡笑,“你這人緣,真沒的說。”
秦鳳儀道,“主要是祖母為人善,院里的丫環(huán)婆子都不錯。”
李鏡心說,怕也只有阿鳳哥這樣想了。便是她,除非特別要緊,也不會去打聽老太太院里的事。更不必提老太太院里規(guī)矩亦是極嚴謹?shù)模皇前ⅧP哥這張臉,當然,阿鳳哥平日里對下人也好,不然,誰會主動與他說這事。
李鏡不至于吃個丫環(huán)的醋,李鏡說起這位后娘,也是無奈,“她呀,不見得愿意看我嫁得多好,但也不想我嫁得太差,以免影響二妹三妹的親事。她又一慣勢利,為人只看門第。你不曉得,她先時還打過把二妹妹許給平嵐的主意。”
“二姑娘今年才不過十三吧?”既是先時的事,豈不是更早?倆人年紀也不相配啊。
“不只如此,你也想一想,倘平嵐愿意二妹妹,他們才是真正的姑舅兄妹,那必一早就說了的。這平家,男人是一等一的能干,平家的閨女與平家的男人們比,就差得遠了。”李鏡搖搖頭,不欲再多說后娘的事。
秦鳳儀也不待見這后丈母娘,與李鏡道,“你看李欽,也是那么幅小鼻子小眼的勁兒,阿鋒就不是那樣的人。”
“家里兄弟姐妹多了,難免性子不同。”李鏡笑,“說來,我家雖是侯府高門,便是我們長大,也不似你那樣在家受寵。”
“你看岳父那張大黑臉,也不是會慣孩子的呀。”
倆人說了些私房話,李鏡給秦鳳儀做了一身衣裳,如今收拾出來,叫他帶回家穿。秦鳳儀哪里是個存得住的,當天就穿出來了,還到處顯擺,阿鏡妹妹給做的。把李鏡羞得不成,更讓李鏡沒面子的是,那衣裳,晚上就脫了線。那啥,沒縫好。
李鏡大為丟臉,惱羞成怒,說秦鳳儀,“叫你回去穿,你非不聽!看!穿壞了吧!”把秦鳳儀訓了一通。
“這不算啥,我夢里,有一回,你也是大發(fā)善心給我做了身衣裳,嗬,我穿出去半日,袖子掉下來一只。”秦鳳儀取笑,“你這虧得沒給我做褲子,這要是褲子,我穿著穿著,襠開了,可如何是好?”
李鏡自己也忍不住笑,不好意思道,“不曉得怎么回事,我縫的時候好好的。”
秦鳳儀握住她手,“給我補一下吧。”
李鏡點點頭,讓侍女取來針線,飛快的就把衣裳縫好了。秦鳳儀辭了岳家回揚州時,穿得仍是李鏡給做的衣裳。李釗還打趣他,“阿鏡連我的衣裳都沒做過,就給你做。”
秦鳳儀得意,“這是自然啦,我跟阿鏡可是要過一輩子的!以后,他還要給我做一輩子衣裳哪。”
李釗好懸沒笑出聲來,直至許久以后,秦鳳儀才曉得,原來在李家,因他媳婦針線較差,根本沒人要穿他媳婦做的衣裳。他算是唯一一個……
好吧,秦鳳儀穿得還挺美。
秦鳳儀回家之后,秦太太都不必問兒子在京城是否順遂,只看兒子□□氣色和兒子帶回來的各家給的禮單,就曉得兒子此行必是順順利利的。
秦鳳儀第二天就拎著自京城帶回的土儀到方家念書,方閣老正式做了秦鳳儀的先生,第一件事便是檢查秦鳳儀的課業(yè)。秦鳳儀把該背的背得滾瓜爛熟,連方閣老叫他看的幾本書,他也都背下來了。方閣老滿意笑道,“阿鏡這孩子,就是細心,也肯督促你。”
秦鳳儀道,“方爺爺,你怎么知道是阿鏡督促的我啊。”
“阿鏡小時候,都是跟著阿釗一道念書的。她資質(zhì)極高,只可惜是女兒身了。”方閣老與秦鳳儀道,“別說,你這小子,當真是好運道。”
“主要是,我與阿鏡妹妹緣分至此。”秦鳳儀道,“我與阿鏡妹妹一道念書,比我以前自己念更快更好。”
方閣老好笑,打趣,“紅袖添香,自是與跟我這老頭子一道念書不一樣,嗯?”
秦鳳儀笑嘻嘻地,“我就是說一樣,您老也不信吶。”
方閣老原以為秦鳳儀這往京城走一趟得散了心,結(jié)果,非但把功課都做完了,回來亦愈發(fā)用功。秦鳳儀雖然覺著自己念書不若在京城與阿鏡妹妹一道念書時有效率,但,他一回來,方悅方灝的效率明顯大大提升。方澄都說,“阿鳳哥一回來,大哥念書都格外起勁。”
方家南院的方大奶奶更是送了秦鳳儀許多好料子,秦鳳儀這往京城一去就是小倆月,沒有秦鳳儀這塊活招牌,她鋪子生意都受影響。秦鳳儀如此用功上進,方大奶奶還有件后悔的事,私下同丈夫道,“當初,秦太太跟我打聽咱們阿洙的親事,我當時覺著這個阿鳳有些貪玩,就把話岔過去了,如今看,這男孩子家,說懂事就懂事,也就一眨眼的事。”
方大老爺過耳聽了,與妻子道,“你就甭想這個了,秦家攀上了京城侯府的親事,咱阿洙的親事也已定了。你有空,還是想一想咱們阿灝的親事。”
“阿灝的親事不急,我聽阿鳳說,只要中進士,現(xiàn)在京城時興榜下捉婿,就是杏榜一出,嘩得跑出一堆富貴人家搶女婿。要是咱阿灝有命,中了進士,介時給哪個富貴人家捉去,還怕沒好親事?”隨著兒子中秀才,方大奶奶對兒子的親事也有了新的希冀。雖則不敢想著如秦鳳儀一樣攀上侯府的親事,但若能弄個京城媳婦,方大奶奶也是極愿意的。
不過,方大奶奶的心愿顯然一時是完不成的,不說離秋闈還有兩年,離春闈還有三年。便是秋闈之后,方灝不出意外的落了榜,這進士之事,更是遠了。
倒是秦鳳儀,整個揚州城的人都說,這老秦家不曉得的走了什么時運。就這鳳凰公子,好模樣這是世人皆知的,但,以往就是個大紈绔,這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就開了竅,二三年間就秀才舉人的都順順利利的考了出來。
要知道,多少人胡子花白還卡在秀才那關(guān)過不去哪。
這老秦家,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啊。
當然,還有傳聞是秦太太拜神拜的心虔,故而,老秦家這些年,簡直是紅火的叫人眼紅。鹽商商會的會長算什么呀,秦鳳儀這中了舉人,秦家已是開始張羅著把大門前立牌坊的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