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五官深刻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顯而易見的蒼白髮青,甚至帶上了絲血色,只是那薄脣還是慘白而乾裂的,然,輕輕一笑,卻透著一股子虛弱的美來。
倒是說不出的風流顏色。
回頭的瞬間,風淺墨的神色明顯的一僵,難以置信的看著身後的一身黑色緞子長袍的冷漠少年,站起身來。
卻不曾想,少年紅的妖冶的薄脣一抿,微微一勾,那涼薄而深沉的丹鳳眼中變流露出一抹豔色,“那也得三王爺您肯治才行。”
她的聲音低沉而喑啞,帶著少年獨有的磁性,任誰,都聽不出這竟然是一個女子!
她這是在暗諷風淺墨之前裝作病的分外嚴重的假象。
當初她重創風淺墨之後,風淺墨明明就有悉心調養,雖然不能痊癒,也不至於武功退步,頂多停滯不前。
不過以風淺墨這般尊貴的身份,怎麼可能七年過去了武功還是沒有一丁點兒的進步?定然會派人去尋找一些上好的藥材來,所以七年的時間,風淺墨的武功有所突破也是必然的。
她這句話說的意味深長,風淺墨自然是聽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卻依舊詫異於慕千雁的這番打扮。
不說聲音低沉,是明顯的男聲,就連這容貌都變化巨大,面容俊逸冷酷,身形挺拔,走起路來昂首闊步,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扮男子能扮的那麼逼真的人,他此生見過的僅僅兩個,一個就是多年前害他落下一身毛病的女人——慕千雁!
而還有一個,就是眼前這個曾經微不足道的棋子——公冶玉!
可在易容之術上,當年那個女人根本比不上公冶玉,因爲以他的眼光,觀察的半晌,竟然是沒有看出一絲一毫的倪端來,實在是令人驚奇。
因爲說到易容,不管手法是如何的高明,都做不到天衣無縫,終歸有些痕跡。
如果說是是帶了人皮面具,那麼與臉的銜接處總歸是有些跡象的,況且面部表情也不可能像有血有肉般的生動。
如數想法,均只是一念之間,男子蒼白中帶著一絲血色的臉上露出一抹笑,白皙的幾乎透明的修長手指輕輕的放開琴絃,端起一杯茶來。
然後他搖了搖頭,看著眼前冰冷木訥的俊逸少年,說道:“你錯了。”
慕千雁不知道的是,當年一擊,風淺墨確實重創,對他的武功修爲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剛開始病臥在牀的那段時間宮中人因他極受父皇重視倒是常常來看望他,到後來卻都覺得他命不久矣,人人避他如蛇蠍。
在宮中的地位可謂是一落千丈。
因爲一個弱弱的病秧子,就算不死,只怕也虛弱的很,一個明君怎麼可能會讓這樣一個病秧子繼承皇位,當一國之主呢?
一夜間,病秧子的稱號傳遍全國,風淺墨從此對慕千雁,恨之入骨!
不過他從來不否認的是,七年前死去的那個女人,確確實實的芳華絕代!
他從未見過哪個女子會擁有慕千雁這般的才華風姿,就算是女尊之人,也無法比擬。
眼前黑色衣衫的清冷少年突然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開始吧。”
慕千雁上前,示意眼前虛弱的男子捲起衣袖,爲他把脈。
風淺墨的手腕竟比他的衣衫還要慘白些,手腕上一條青色的青筋異常明顯。
一如往常般爲風淺墨進行了治療,在進行最後一步鍼灸之時,少年的手微微頓了頓,雋逸的面容依舊冰冷涼薄。
風淺墨的病,她不想太快治好。
雖然此人言出必行。
斟酌了片刻,纖纖素手捻著一枚細針,就著穴位緩緩刺了下去,然後她說道:“我此行的時日定然不會太短,所以我寫了些藥方,每日服用即可。”
水榭外的雨從磚瓦上傾瀉而下,形成一道簾幕,將水簾外的場景都有些若隱若現起來。
依稀可以看到豆大的雨點滴落在清澈的池水中,漾起一片漣漪。
少年微微低著頭,素手執筆,在白淨的宣紙上寫下龍飛鳳舞的大字,墨色暈染,紙上的字跡遒勁大氣,張揚跋扈,絲毫不受束縛,甚至整行一筆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縱逸,來去無蹤。
點如墜石,畫如夏雲,每一筆,每一畫,都暗藏鋒芒,如她的人一般,冷酷,深沉,帶著孤高,帶著狠絕。
卻很張揚,很放肆。
這是風淺墨第一次看到她的字跡,難以想象,一個女子,竟然會擁有這樣龍飛鳳舞的字。
本以爲,不管這個女子如何的冷漠,那字,也應該是雋秀的小楷。
都說一個人的字,代表的是一個人的秉性,可他從不曾見公冶玉張揚過,放肆過,但也不循規蹈矩。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收回思緒,風淺墨隨手拿起慕千雁寫好的配方,掃了幾眼,口中問道。
“回城。”
少年眸色冷寂,似乎暗藏洶涌。
“回城?你可是剛出城,莫不是想要給本王治病纔來的這裡?”風淺墨挑眉,目光投向少年。
“不然呢?”她亦挑眉,不置可否。
“也罷。”
面色有些蒼白的男子揮了揮手,輕咳了兩聲,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換了一身打扮模樣回到長安城,要叫什麼名字。
少年木訥的臉上明顯一愣,然後不不假思索的說道:“慕千顏。”
慕千顏,千般容顏變化,盡在她一念之間。
風淺墨的臉色明顯一白,然後染上怒容。
“不行!”
他冷聲喝道,因爲情緒起伏太過激烈,又止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
“爲何不行?叫什麼名,是我的權利。”
少年冷笑,笑聲寒涼銳利。
可風淺墨似乎就此和他拗上了,他拂袖起身,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風,他白色的衣袍和寬廣的銀藍長袖卻在空中揚起巨大的弧度,伴著猛烈的衣袍揚起之聲,獵獵作響。
“本王說了,不允許你叫‘慕,千,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