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嘈雜聲壓根兒就打擾不了他們。
客棧的一間房間內(nèi),一個一身布衣染血的少年躺在牀上,似乎極其的疲憊,身上的傷口只是被人從衣服外邊隨便的包紮過,看起來還未處理。
——呼,呼,呼。
是一個狂風大作的日子,樹葉被毫不留情的吹落,零落的耷拉在樹枝上,花葉上以及泥地裡。
那裡是一片桃花林,她出遊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一處佳地,獨自練武,一片靜好。
他突然出現(xiàn),過招百餘,戲稱與他一同看遍江山可好。
“看江山?這江山風雲(yún)變幻,站在低處,何以見得清晰。”
少女低笑出聲,手中劍招不變,步步緊逼。
風凜冽,花滿天,有少女兮,似雪飄零,羅袖拂臣衣。
她認得這個男子,那日匆匆一瞥,偶然見得,當真是稱得上冠絕天下,豐神俊朗。
奇男子也。
想來此人是當?shù)谝淮我娒妫彩牵?***倒是不曾見我。
只是如今這話好大的口氣,她在女尊爲臣爲相都不敢妄言。
“那便高於凌雲(yún),俯瞰天下。”
男子眼眸犀利,原本迎上前去的身形突然向斜後方倒去,驚詫之際,兩劍相交,火花四濺。
隔劍相視,少女突然莞爾一笑,眸色傲然。
手腕翻轉(zhuǎn),薄脣微啓,她道:“這,與我何干。”
“只因,高數(shù)不勝寒。”
需一佳人相伴矣,紅袖添香。
男子突然長嘯一聲,手中劍招突變,步步緊逼,桃花散盡,狂風依舊。
然,關(guān)鍵時刻少女卻突然收了劍側(cè)身避開,冷聲說道:“我不打了。”
“爲何?”
“哼,不與浪蕩子爲伍。”
本以爲此人也是名盛江湖的男子,沒想到才一見面就談婚論嫁,她慕千雁豈是那些嬌弱女子一鬨便可?女尊的女子可沒那麼好騙。
——鋥!
寶劍入鞘,少女不屑轉(zhuǎn)身。
然,身後男子卻淡淡開口,傲氣非凡,“天下之大,三面爲緣。”
素不相識者,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三次,緣也。
其實早已相識,只是不曾相知。
“有趣。”
前方傳來少女的輕笑聲,長風揚起如煙雲(yún)般的烏髮,冷漠孤高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的桃花中,不曾停留半分。
——蹭,蹭,蹭。
畫面又被漫天的煙塵席捲,似乎是行軍隊伍的腳步聲,揚起塵土陣陣,欲迷人眼。
似乎整個人都還是滾燙起來,又一陣冰冷,忽冷忽熱,想醒來卻又更加的沉淪,胸口的悶熱、不安,那麼的明顯,幾乎佔據(jù)了僅有的所有思緒。
平躺在牀上的布衣少年臉色蠟黃,額頭上,臉上,鼻翼間,都是細密的虛汗,那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正在不停的轉(zhuǎn)動,似乎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突然,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用力的推開,一個頭上帶著斗笠的大漢從外面衝了進來,看到牀上狀況明顯不好的少年,臉色一沉。
該死的!
昨天事情辦完後他本是待在客棧等公冶姑娘回來的,卻沒想到那個所謂孫家的大小姐孫若晴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看,那眼神幾乎讓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就好像認出了他是誰一樣。
也是,一個黑衣少年身邊跟著一個壯漢加兩個少女目標太過明顯,再加上孫若晴這廝看起來異常的憎恨公冶姑娘,那平日裡對公冶姑娘定然是更加的注意了,如今突然出了告示而原本他們住的房間又換了人,豈不惹人懷疑?
是以在注意到有孫家的人跟著他的時候,他便順著客棧小道離開,只是沒想到孫家之人如此難纏。
不,不是孫家人難纏,而是昨日本就是多事之時,各路人馬齊匯聚,稍有異樣,便會有人上前查看,所以直到今天早上人開始多起來,他才順利脫身。
只是不曾想,他不過離開一日,竟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
不過……
一切思緒不過瞬間,張無存連忙反身關(guān)上了房門,從隨身的行囊裡翻出了一些用來包紮傷口用的東西,走到平躺在牀上的布衣少年身側(cè),然後略微僵了僵。
“該死的!”
大漢摘下頭上的斗笠,破口大罵:“關(guān)鍵時刻一個人都不在,桃紅柳綠都死到哪裡去了!”
話落,張無存看著眼前之人,爲難的皺起了眉頭。
雖然梁氏皇朝民風還算開放,倒是讓他一個男子爲公冶姑娘包紮傷口,這也……
“小呀嘛小二郎啊,揹著書包上學堂……”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少女清亮的歌聲,然後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的推動了一下。
“哎?”
一推之下竟然打不開門,門外少女的歌聲停止,發(fā)出一聲疑問。
然後整片空間似乎都開始沉寂起來,張無存緩緩的蹲下了身子,雙手置於膝前,警惕至極。
門外之人,是誰!
聽著聲音不像是桃紅柳綠的,而這幾日接觸的人中女子少有,此人,是敵是友?
他張無存確實不在乎這公冶玉的死活,倒是王爺需要她幫忙醫(yī)治病癥,如今配的藥量不過初期的基本,要是這人死了,王爺也完蛋了。
他想,這便是此人的聰明之處,以此來遏制住風翼國的力量,各取所需。
所以目前爲止,他們要做的就是保護此人的安危,但是不得不提的是,這公冶姑娘確實厲害,心性武功皆爲翹楚,他張無存佩服!
除了三王爺外,他倒是第一次佩服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屋內(nèi)許久不見動靜,站在門外的歌滿庭便有些擔心了,於是又敲了敲門,問道:“哥哥,你醒了麼?”
安靜,依舊是一片安靜。
“喂,你是不是醒了?我給你抓了幾副藥,你快開門啊,這傷勢,不吃藥可不行。”
門外再次響起女子清亮的聲音,聽起來年齡並不大,不過這一下,張無存倒是確定了。
聽門外之人的話,似乎並非走錯的房間,找的就是公冶姑娘,可問題就在於,公冶姑娘哪兒來的什麼妹妹?
簡直就是笑話!
此刻客棧內(nèi)的血腥氣還沒有散去,一樓都是橫躺的屍體,黏溼的血液,僅剩的幾個小二害怕的躲在客棧的一角,看著客棧中間的血腥畫面,不敢踏出半步。
樓上還在傳來年輕姑娘不間斷的叫喚聲,那聲音如常,就好像壓根兒就不曾注意到客棧內(nèi)的血腥一般。
簡直就是讓人覺得恐怖!
——吱呀。
是房門打開的聲音,客棧二樓的一處房間,門外歌滿庭的眼前慢慢的打開了一條縫,沒看到開門的人。
她突然覺得汗毛有些豎起來了,然後慢吞吞的走了進去,嘟嚷著:“哥哥,你醒了啊?”
沒人回答。
“哥哥?你怎……”
話才說到一半,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牆面上巨大的黑影,後面,有人!
不是那個錢坑兒。
對,錢坑兒,因爲抓到慕千雁可以拿到賞金,歌滿庭整天在心裡暗自叫她錢坑兒呢。
可惜,她發(fā)現(xiàn)的太過晚了,才一瞪大了眼睛,一隻男子粗糙的手從後面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不能動彈。
“說!你是誰!”
“唔唔……”
娃娃臉的姑娘皺起了鼻子,一張小臉兒漲得通紅,硬是發(fā)不出聲音,直到捂在嘴巴上的手稍微鬆開了一些,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我是慕千顏他,妹妹啊。”
大口喘著氣,歌滿庭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說話聲還有點不連貫。
“放屁!”
然,她才一說完,身後便響起壯漢爆粗口的聲音,那隻遏制著她手腕的手力道又是一收,“奶奶的,慕公子哪裡有什麼妹妹,你到底是誰!”
張無存盯著眼前後腦勺對著自己的姑娘,惡聲質(zhì)問道,竟然想要騙他?開什麼玩笑,真不知道從哪個石縫裡蹦出來的丫頭。
這一下子,歌滿庭可就不服氣了,嘿,你憑什麼說我不是他慕千顏的妹妹!
“你就那麼肯定?要是我哥他爸媽年少不羈呢?”
“那留個一胎二胎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吧?況且我可是親生的,你又是我哥的誰呀?說話好大的口氣。”
說著原本壓根就掙脫不開他的姑娘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突然輕輕鬆鬆的就拿開了張無存遏制住她的手,轉(zhuǎn)過身來擺起一張娃娃臉,一臉嚴肅的看著他。
“你看現(xiàn)在我家哥哥重傷,你是不是應該不要拖延時間啦?你說除了親生妹妹,有誰還會那麼用心的照顧一個被追捕的人呢?”
她說的頭頭是道,卻並沒有消除張無存的戒心,只是不再多說,依舊時刻警惕著。
……
如今已近午時,長安集中的擂臺賽已經(jīng)開始點名了,一切準備就緒,只待從各地篩選出的人中進行最後的比拼,層層篩選。
在那些抱著功名心態(tài)的選手看來,就算這一次名落孫山,但也是在很多人的心中留了名,想來日後在朝廷或者軍中謀一好的職位也不在話下了。
擂臺的四周已經(jīng)圍了很多人,可以說是裡三層外三層,將位於中間寬廣的三個擂臺層層包圍,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