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次火災是在城中心發生的,消息傳遞到城外有一定的滯后性,且眾人都忙于救火,皆是驚魂未定。葉侍衛則不動聲色地完成了陵游交代的任務,順利地以低價大批量采購所需的建房材料。
火災過后,百廢待興。市場上急需建房材料,不出所料出現了搶購的情況。地方上為了體恤災民,出了一個新政策,給予銷售建筑材料的商戶免于繳稅的優惠。有些商戶此時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想要屯買建材,或欲以離譜的高價賣給受災的民眾以牟利。
哪知陵游早一步出面,將建材以絕對優勢卻又合理的價格賣出,不僅幫助了受災民眾重建家園,還平衡了市場,抑制了無良商販的牟利行為。此外,在居民重建樓房的時候,他頻頻出入施工現場,指導眾人在建筑物的兩側山墻和后檐墻上,不開門窗,不采用可燃材料,做了風火檐,并在屋內備水缸,以備不時之需。
這么一買一賣間,除了獲得極大的利潤外,還意想不到地收獲了好名聲。民眾以前只道韶府有個倒插門的女婿,現下都爭相傳頌陵公子的義舉。
連日下來,陵游都在外奔走,今日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他結算了所有的收益,除去成本,其余盡數存放在衡泰錢莊里,隨后便徑直回了韶府,直奔瑾園。一路上他步履輕盈,尋思著那個小女人現下在做些什么。
那日,她在‘有間酒樓’的驚人之語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他才毫不遲疑地放手讓她去做。以往他只看到了她腹有才學的一面,沒想到她身上竟還具備了一個商人最重要的品質——對商機的敏感判斷。他很好奇,接下來她還會給他帶來什么樣的驚喜?
思索間,他已來到了她房前。透過這扇緊閉的門,他似乎能感受到屋里那屬于她的心跳,說不出為何有些緊張,他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領,又輕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埃,而后伸手欲推開門——
門卻在此時,從里面被人打開,而他張開的手掌就這么定格在了一個柔軟的部位上。
這邊午覺剛睡醒的簡秋白,不過是想出門散個心,結果一拉開房門就便被門外的登徒子吃了好大一塊兒豆腐,她一時間也傻愣在那兒,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在現代是屬于‘胸不平何以平天下’的代表,穿越到了韶府后,托韶蘭曦的福二次發育,總算無需在抹胸上節省布料了。面前這個男人是她名譽上的夫君,那么說起來,他現在把她一手‘掌握’住,她喊‘流氓’似乎有些不太合適,那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夫君,你現在做這事兒會不會太早了?”咳,這就是傳說中□□的覺悟吧,但她臉頰上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兩抹可疑的紅霞。
陵游聞言,尷尬地退了一步,手伸回掩在唇邊又咳了幾聲,眼神瞥向別處:“娘子教訓的極是。”
難得他服軟,簡秋白便也不計較。這幾日他不在身邊,她每日定時給爹娘請安,讀書習字,和納蘭宛如聊些體己話,有些日子沒見他倒是怪惦記的。方才見他眉眼和順、如浴春風,怕是有喜訊。
她雖不出府,但有木香那個小包打聽和管事婆在身邊,她大約也猜到了他今天上門的目的。簡秋白隨手將門一關,輕松道:“你可有空,陪我去花園走走?”
“自是甚好。”
兩人肩并著肩,朝花園走去。一路上二人都靜默不語,也不覺得怪異。湊巧的是,陵游帶她到的花園是她當初穿越來此世界時的地方。
往昔今日,她不免心有感慨。納蘭宛如那晚說的話也歷歷在目,她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做決定,是去、還是留。
“秋白,你有心事?”陵游見身邊的她方才一路上還好好的,怎么一到了花園便愁容滿面,似有心事的樣子。
簡秋白聽他喚她‘秋白’,即便他以為那是她的字號,是夫妻閨房間的樂趣,她還是忍不住內心深處的悸動。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兩個時空交錯在了一起,好似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父母身邊,好似身邊這個人也是她的現在。
但是她明白,她更像是在癡人說夢,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若她選擇離去,那便是辜負了他。而她若選擇留下,無異于結束未來的自己,斬斷了父母血緣。
“夫君,你可曾想過找尋你的生身父母?”她記得他曾說過,他自小便是孤兒,從未見過生身父母的面貌,難道他就不好奇嗎?
陵游沒料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從她身邊走過,往前踱了幾步才停下,回過身答道:“不曾。”
那兩個字簡潔明了,不帶任何感情,跟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無關緊要。簡秋白不明白他為何可以如此了然地忘卻自己的父母,她有些不甘心,繼續追問:“難道你就不想他們嗎?”
陵游的回應卻是一聲冷笑:“想他們做什么?想他們是如何不負責任的生下我,卻像垃圾一樣隨手拋棄,任由我風餐露宿、吃泥喝土?”
他的只言片語包含了太多的辛酸苦楚,那些不堪的過往是簡秋白無法想象和承受的,她后悔自己的發問,內疚地息聲禁言。她越界了,陵游的情況和自己的根本截然不同,她卻自私地想通過他來替自己做決定,卻無意中觸碰到了他內心深處敏感脆弱、不愿與人言說的傷痛。
“對不住、對不住……”她嘗到了揪心的痛,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窺探他隱私的歉意,只能不斷重復著那蒼白無力的三個字。
“你哭得如此厲害作甚么?我又沒有怪你。”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見她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心有不忍,上前將她揉進懷中,滿腔的憤怒也頓時煙消云散。他很清楚,那個在他心底解不開的心結埋藏已久,與她無關,她的話不過是導火索。只是,如果可以,這輩子他都不想別人再提起,“以后不許再提這事兒了。”
“嗯。”他的外硬內柔令她的內疚稍稍減了幾分,簡秋白在他胸前衣襟上抹了把淚,乖乖地點頭答應。
“今日我來,本是有個禮物要送給你,你倒好,把我的衣服都哭花了。”他打趣道,成功地把她哄得破涕為笑,也轉移了話題。
簡秋白雙手揪著他的衣襟,抬起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那里一片柔軟,他的懷抱太溫暖,她舍不得離開:“什么禮物?”
陵游敏感地察覺到她的依賴,攬著她的腰的手也握緊了幾分,他從袖口中掏出一張紙,在她面前晃了晃,故意吊她胃口:“你猜猜。”
簡秋白見那紙張大小和銀票差不多,略一沉吟,道:“銀票?”
陵游將紙展開,果然是一張銀票。在瞥見那面額時,她的眼睛更是為之一亮。恩恩,這禮物她喜歡,簡單粗暴。只是,她不過是借雞生蛋,這么多銀子都歸她,她倒有些受之有愧。
“都給我嗎?”
“點子是你先提出來的,我已扣去了成本,這些是你應得的收益,你盡可放心收下,如何花出去皆是你的自由。”陵游點頭,甚為豪氣。
他的話既已說到這份上,簡秋白便卻之不恭開心地收下了。她終于也體驗了一把土豪,那么第一件事就是——
“待會我就讓木香取一百兩給你,當作打賞了。”她邊說,還一邊不怕死地拍了拍他的臉。
陵游見她戲弄自己如小廝,倒也不生氣,小小鼠兒何曾戲弄的過狡猾的貓?
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腦勺,腰間的手一使勁,將她扳得更貼近他的胸襟,俊顏慢慢湊近,笑地一臉內涵:“我要的賞從來都只能是你身上的東西,你敢給嗎?”
簡秋白聞言,從頭到腳一陣酥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