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收起迷惘的神色,抬眼望天。
歐陽卻看向他:“如果這樣,封神榜究竟是什么?”
帝俊卻知道她的心結:“封神榜雖然未必真能給殞落者一個名分,可名列其上的人,死亡卻避無可避。”
歐陽啐了一聲:“什么封神榜,明明是死亡通知書!”還不是正常死亡,都是暴斃!
帝俊見她出言粗俗,不覺笑了一笑。
“帝君,現在碧游宮盯上了你,你打算怎么辦?”
帝俊淡然一笑:“我雖忌憚誅仙劍陣,可也不是他們想見就能見到的。你放心,之前我答應的護西伯侯府周全,自然是還做得到。”
歐陽嘆氣:“若是為難,就不用管了……”
帝俊笑而不答,知道她這不過是一時意氣之語,若是侯府真因她和截教的牽扯出了事,那可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來。
歐陽喃喃自語:“封神榜……封神榜……”心里翻滾得厲害。算時間,這個時候的姜子牙應該到了渭水,“不管這封神榜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我卻還是要拿到手看上一眼才能甘心。”
帝俊點了點頭,笑道:“去吧。”
“你呢?”歐陽轉頭。
帝俊笑道:“我已經通知了東華、勾陳他們一會帝君殿相會,既然已經卷進了,自然也要拿出我們的對策。”他語氣一轉,“小婕,盤古斧該用的時候就用,這是有靈性的東西,認主的,他人即便搶了去也沒用。”
歐陽臉一紅,笑了一笑,眼眸一轉,想起這人為自己做的種種,便不想再瞞他:“我跟多寶交手,隱忍不發,就是想知道他究竟憑什么敢對你和四御有恃無恐,而通知龍吉公主,也是想驗證下,究竟封神一事,截教和天庭的協議到了什么地步,可惜……”可惜多寶這個人,終究是沉不住氣,她雖然看出了點,多寶對龍吉公主有些顧忌,卻還不足以顯示截教和天庭的合作有多深,畢竟,自己臨脫身前所見的那幕,多寶明顯已經失去了耐性,下手再無留情了。
加之,龍吉公主畢竟是個謫貶的身份,這中間的關系深淺,也不禁令歐陽一時迷惘了起來。
帝俊卻了然地點了點頭:“去吧。”
歐陽笑了一下,駕起遁術直接往渭水奔來。
帝俊看著她的身影漸漸在天邊只剩一個黑點,嘆息一聲,邁開云步,往東昆侖的帝君殿而去。
且說直奔渭水而來的歐陽,剛在磻溪降落,就看到遠遠的有一隊人從東面騎馬過來。
磻溪,是渭水邊上山村里的一條溪流名字,這里,遠離塵囂,滿目綠柳垂髫,松柏蒼翠,間雜鳥語花香和潺潺流水之音,還真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意境。
歐陽落身之地,是一塊山頭,原就是為了方便找姜子牙的茅籬。茅籬是看見了,就在兩株最大的松柏之下,可那隊從東而
來的騎馬之人已經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進入了那片茅籬的區域。
歐陽倒不怕被人捷足先登,況且她已經看出,那隊人不過十多個,兩人為主,兩人緊跟,其余都是西岐護衛的服色,她的眼神又好,早已看出帶頭的人是伯邑考和姬發,緊隨的兩人,是西岐的文武臣首——散宜生和南宮適。
歐陽臉上露出一抹笑,心底卻有些惆悵,終究自己和伯邑考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分離這片刻,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而這人卻帶著自己的弟弟和重臣來這里尋訪賢人來了。
歐陽明白,自己被多寶所抓,伯邑考并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除了惹他著急,他也沒法從多寶手中救出自己,凡人和修道者之間的差距,那是兩個時空的距離。可理智明白是一回事,心里的隱隱不快卻是另一回事,何況,她之所以忽然出來撞上多寶,還不是因為這人和那個商青君之間的曾經的未定的婚約么?
歐陽咬著唇,看著伯邑考一臉溫文爾雅的笑,彎腰輕輕和坐在垂柳下垂勾磻溪的姜子牙交談。距離太遠,她聽不清他們說什么,可是卻能清楚看到姜子牙好像并不把伯邑考放在眼里,端坐在垂柳下的身軀,手掌穩穩持著釣竿,眼睛微閉,一副似睡非睡的樣子……
歐陽瞧得怒火滋生,好個姜子牙,你就是賤人,當初在朝歌,不過是下大夫,你就匍匐紂王腳下,誠惶誠恐,如今,伯邑考以國士相待,反而擺出這副欠抽的傲慢的嘴臉,你是不是天生就見不得別人待你好?
歐陽冷冷哼了一聲,從山頭躍下,一步一步朝垂柳下的姜子牙走過去。
南宮適早已不耐,若非散宜生不時拉他袖子,他早已一掌朝著這個不識好歹的臭道士劈去。他心頭不快,不覺就扭頭四顧,想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卻不想,這一扭頭就見著歐陽姑娘黑著一張俏臉走過來。
南宮適反手輕輕扯了一下散宜生衣袖。散宜生轉頭,南宮適朝歐陽過來的方向努了努嘴。
這下,散宜生也見到了,他忙附嘴正在對姜子牙輕聲細語的伯邑考耳邊低語了一句。
伯邑考直腰抬眼,卻見歐陽已經站在自己身邊,姜子牙隱磻溪的事,本就是她對姬發說的,所以,他一點不奇怪她會突然現身,只是,她的臉為什么這么黑?
只聽她冷笑了一聲,說:“姜子牙,在朝歌的時候,并沒見你有這樣的高人風范啊,怎么到了西岐,就擺出這么副嘴臉來了?”
姜子牙一聽她的聲音渾身就是一個冷顫,倏的睜大眼,幾乎從石上跳了起來,略顯狼狽地看著歐陽。
“你怎么在這里?”
歐陽才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依舊一聲冷笑,自顧接著發泄自己未發泄完的怒火:“堂堂西岐世子前來拜會你,難道還辱沒你不成?你以為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拿喬,不就是個昆侖山玉虛宮的
廢柴嗎?”
歐陽這一刻的嘴巴,簡直惡毒到家,她就是見不得伯邑考被人無視,被人欺負,就算她一站到姜子牙身邊,馬上就感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封神榜此刻正赤裸裸地躺在對方的籠袖內,并沒有被杏黃旗卷裹,正是自己下手的好機會,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先于自己的手,提醒了姜子牙自己這個一直覬覦他的封神榜的人就站在他身邊。
姜子牙滿心都是封神榜將要被奪的惶恐,哪里還有精力去留意歐陽到底說了些什么。直到他把藏在身上的杏黃旗再度裹上封神榜,才松了一口氣,轉而細想剛剛姬婕罵自己的話。
姬婕?她姓姬,瞧這情形又對這西岐世子諸多維護,難道她是西伯侯府的人?
糟糕!如果真是這樣,自己選擇這里隱居,不正是羊入虎口嗎?
邊上的南宮適突然覺得這個歐陽姑娘沒有那么討厭了。
散宜生嘴角噙著一抹笑,看著這邊的動靜沒說話。
姜子牙昆侖山修道四十年,雖然因為與仙道無緣,心里多少有些遺憾,卻還是有一種身為元始天尊親傳弟子的驕傲。何況,他剛在紂王那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對做官不再是殷切期盼,反而隱隱有種懼意。
此時聽歐陽這般不留情面的冷嘲熱諷,不覺就掛不住臉了,便不管對方道法比自己高出許多,想殺自己易如反掌,冷冷笑了聲,反擊:“姬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貧道在拿喬了?難道說,隱居在這西岐境內,就該對西岐世子低聲下氣么?貧道就不能有自己的主意,不摻和這些渾水了么?”
姜子牙不是笨人,西岐世子來訪,什么目的還要明說嗎?如果,他當初一下昆侖山就來這里,然后被這西岐世子這般隆重對待,也許,他會因此心生感激,從而對西岐暗中謀劃的取代殷商大業鞠躬盡瘁。只是,如今,他選擇開頭的地方出了錯,生出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態,如何還能接受這西岐世子的好意?
歐陽笑了一聲,欲待反諷,姬發卻給她使了個眼色。歐陽這才驀然想起,姜子牙對西岐未來的重要性,自己竟是差點破壞了西岐大局。
不待伯邑考好言勸慰,歐陽已自笑了笑道:“姜子牙,抱歉了,我一時急怒,口不擇言,你大人大量,便不與我這一介小小女子計較了吧。”
眼睛瞟了眼伯邑考,后者正微微搖頭,似在嘆氣,再轉向姬發,姬發卻在看著她微笑。
歐陽自嘲地笑了一下,見姜子牙還沒反應,便說道:“姜子牙,我這個打你封神榜主意的人并不是侯府的人,你不能因此而遷怒侯府。我是想著,你是一個有大才的人,總不能就這么被這亂世埋沒,那才真辜負了你昆侖山上四十年的修行之功了。西岐世子勤政愛民,又極禮賢下士,你若是選擇西岐作為你一展抱負的所在,比紂王的殷商不知強多少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