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安撫好太姜、太姬,到議事廳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奇怪的景象。
二弟倚靠在主案上,目光清明地看著帝俊和小婕,往日的柔情被他收得一乾二淨,視線乾淨得就像是面對一個熟悉的朋友。
小婕和帝俊並肩而立,神色坦蕩自然。
“二弟。”伯邑考不解,難道多了一個帝俊,刺激得二弟反而死了心?
不得不說,伯邑考猜的雖不算準確,可真說起來,離事實也就只差那麼一點。
姬發站起身,目光清明地看著自家兄長,這種目光,自從他跟伯邑考坦白也喜歡上了歐陽之後,伯邑考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大哥,你去見過祖母和母親了?”
“嗯。”
聽他只是輕應一聲,歐陽也不禁關心起來:“伯邑考,老太太怎麼樣了?”
“思念兒孫吧,父侯若是能回來,祖母這身子也就好了……”
議事廳一陣沉默,兄弟二人的目光巴巴往歐陽看去,歐陽苦笑,這事怎麼繞來繞去繞到自己頭上來了,又不是自己將西伯侯羈押的。
不過,她心裡多少還有些顧慮,這個時候若是讓西伯侯回來,是不是會引發其他不好的事,畢竟七年時間未到。
帝俊忽然低聲道:“要回來也是可以的,不必糾結於時間,變數已經太多了不是嗎?”
歐陽一想,對啊,這事態發展早就和原書中的不一樣了,到這一步,西伯侯就算回來,又能引致什麼後果?倒是可以趁此把黃飛虎的事情也一併解決。
這麼一想,就覺得,朝歌那邊纔是當務之急。
“二公子,派人去請散宜生過來吧,我們可以商量一下怎麼讓紂王赦侯爺回來。”
姬發依言派人去請散宜生。
伯邑考倒也沒在意她直接和撇過自己和姬發商量,反正他早有心將西岐交給二弟,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就這麼點事糾結。
不多時,散宜生過來。
散宜生一踏進議事廳,見著漩渦中的幾個人都在,心中不由就咯噔了一下,隱隱擔心,叫他來,可別是因著這感情之事,這種事情,他散宜生也是無能爲力的。
“散大夫。”伯邑考微笑著招呼,倒是和從前如出一轍。
散宜生心頭惴惴,看著幾個人,笑了一聲:“世子,二公子,喚下臣過來,可是有事吩咐?”
伯邑考道:“我想迎請父侯歸來,所以找散大夫商量商量。”
散宜生轉頭看姬發,姬發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看法也一樣。
散宜生思索了一會道:“這個時節……東、南二處還在平叛,紂王放侯爺回來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就局勢而言,稍微有點頭腦的君主都不會放西伯侯歸屬地,東南二處,朝廷已經有些吃緊,西邊若是再放虎歸山,和東南二處遙相呼應,殷商只會越發兇險。
不過,此時的紂王還能以正常的目光看待嗎?
歐陽道:“
散大夫,你所言不無道理,不過,如今的紂王被奸邪小人環繞,唯一能影響紂王判斷的聞太師又尚未回兵,事情也不是沒有門路可循的。”
散宜生想起這些天朝歌那邊遞迴的消息,覺得歐陽所言很有道理,點頭道:“只是,這回卻要從奸邪小人頭上下手了。”語氣有些憋屈,他自認爲是一君子,卻要去討好生平最爲瞧不上眼的奸邪,自然是不怎麼甘願的。
歐陽笑了一聲,原來是這位散大夫不屑於那些小人打交道啊,不過,看他這樣子,應該也好似早已把局勢看透,而且也知道怎麼和這些奸邪小人打交道,於是道:“那便有勞散大夫隨同二公子和我一起去趟朝歌了。”
歐陽這話出口,伯邑考和姬發猛轉頭看她。
“小婕……”伯邑考自然不捨得和她分開,只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做出這個決定。
姬發瞧了她一眼,馬上轉開了目光,這個時候他可不會自作多情,以爲她有別的意思。
散宜生笑道:“世子去還真是不合適,二公子去倒沒什麼問題。”
歐陽心道,真不愧是西岐第一謀臣,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竟是沒有什麼能瞞得他過的。
散宜生這話一出口,伯邑考和姬發也馬上想到了原因。
還能因爲什麼?這回去營救西伯侯,既然決定了走小人的門路,就不能光明正大去了,伯邑考身上還有個西岐世子的身份,動則代表西岐,這些有損格調的事情,自然不太方便出面。但是,畢竟營救的西伯侯,若是西伯侯的兒子一個都沒出面,就算是奸邪小人,只怕也會懷疑西岐方面的誠意,於是,姬發自然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伯邑考想通了也就不多想了:“那麼散大夫就去準備一下,擇日出發吧。”
打點事宜,他不擅長,也姬發也不大精於此道,成了人精的散宜生顯然熟諳的。
散宜生笑著應下,而後告退,去準備去了。
想著又要離開,卻要把伯邑考留下,歐陽不免擔心當日暗中打西岐侯府主意的那些人還會不會再來。
除了議事廳後,歐陽沒有急著回西廂的客房,遙遙看到芳華門那邊跑過來一個小童,認出那是小喜,便笑了一笑,轉身朝外邊走。
帝俊一直跟著她,這時也不例外,見歐陽腳步雖然沒停,神思卻有些不定,稍一思索,問道:“你在擔心伯邑考?”
歐陽駐足,輕嘆:“帝君可還記得當日截教人衆圍攻西伯侯府的事?”
帝俊當然記得,那時若非他事先佈下防護罩,西伯侯府哪裡有可能還存在?當時西伯侯府裡的人一絲異樣都沒有感覺到,哪裡知道自己差點成了冤魂。
“你在擔心他們知道伯邑考回來,會捲土重來?”
歐陽點頭:“我要去朝歌,而伯邑考確實不大方便過去,縱然他以後不接掌西岐,如今的西岐世子卻還是他,西岐的名頭自然不能在他手中沾了污點。”
帝俊笑道:“小婕,你真是多慮了。”
歐陽不解,轉眼看帝俊。
帝俊笑道:“紫薇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你以爲他會安安穩穩地待在東崑崙帝君殿?”
“他過來了?”
帝俊沒有正面回答,只笑道:“這事要解決,不過是要勞你動手再做幾隻叫化雞而已。”
歐陽不禁失笑,搖了搖頭。
紫薇確實是比較耽於口腹之慾的,誅仙劍陣事後,帝俊、東華、勾陳、長生,甚至剛和歐陽從忘川出來沒多久的地魂,都受了創,只有在外押陣的他,一毫無損,他又是個跳脫的性子,那三人一魂閉關整修,他如何會耐得住寂寞,外面又有如此多的熱鬧好看,他要不來,那才奇怪。
“好,不過幾只雞而已……”說道這裡,想起當初小鳳小凰對著出爐的叫化雞流口水的樣子,眸底不覺黯淡了下。
帝俊幾乎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身上,歐陽這小小的心緒變化,亦被他注意到了:“怎麼了?”
歐陽輕道:“小鳳,小凰……”
帝俊無語,他知道這一對鳳凰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只嘆自己當時不知所謂的天地間自成的規則,整個就是一陰謀下的附屬品,若是當日出手阻止,何至於她心心念念不忘?
說起來,帝俊心中也是愧疚的。
歐陽撇開思念,道:“帝君,那便勞你和紫薇帝君溝通一下,叫化雞我回去便做就是。”
身後的人,沒有迴應。
歐陽轉頭,卻見他並沒有跟上來,立在那裡,眼底有絲無奈。
這回,換她問:“怎麼了?”
帝俊瞧瞧街市上來往人流,忍住牽她手的衝動。幾番和伯邑考同進出,西岐城幾乎無人不知她和伯邑考的關係,帝俊卻不想因爲自己的情難自禁,給她的名聲招致污點。
帝俊輕聲道:“我忽然很想聽你再唱一曲《醉夢仙霖》。”那曲子,或許就是自己情陷於她的起始吧,否則,爲何習慣清靜的自己,在赴東崑崙的途中會因爲這一曲而停下雲步?
歐陽聞言,疾步走出西岐城外,而起身影展開,徑自往岐山來。
帝俊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激動,忙緊跟。
茅屋如初,簡陋堪能遮風雨。
帝俊見他站在門前不動,走上去,順著她的視線,落在那一扇草繩繞鎖的柴扉上。
歐陽輕聲道:“這裡,便是我初來這世界的藏身之所……”頓了一下,接著說,“也是我被小鳳和小凰的鳳鳴所引,進而和伯邑考相識的地方……”
帝俊不解,她爲什麼跟自己說這些。
歐陽推開門,走進去,裡面又已經被灰塵蒙蓋。她手腕輕輕一擺,眼前一亮,浮塵散去,透著一室亮光。
“帝君,上次我唱《醉夢仙霖》,心裡只想著,我修仙問道,只爲有一天能更改伯邑考的命運,爲此,我能忍受仙途寂寞,所以,這曲子的歌詞無論多麼寂寥,在我唱來總是透著欣喜和希望,如今想來,這心情,不只因爲伯邑考,而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