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端明殿,伯邑考正隨同姬昌與群臣商議政事。
只聽姬昌說:“紂王陛下以共襄國政為由,召孤至朝,孤思近來紂王陛下所作所為,此去,兇多吉少。”
殿內上下,誰人不知這點,前日傳說姜皇后被廢,近日更傳言姜皇后已經被殘害致死,連太子和二殿下亦被逼出朝歌,四下逃亡。姜皇后為東伯侯姜桓楚之女,女兒、外孫被如此迫害,東伯侯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東魯(注1)反商,只在朝夕。紂王想來亦明白這點,這時候下詔四大諸侯至朝,用意不說自明。
伯邑考跪在地上,說:“父侯,既明知此去不祥,孩兒身為人子,如何忍心讓父侯受難,不如孩兒代父侯前往。”
姬昌嘆息:“伯邑考孩兒,君子見難,如何不知回避?但這事避無可避,須得孤親往不可。你安心待在西岐,秉持政事,兄弟和睦,君臣相安,保西岐祥和,就是你的孝心了。”
散宜生說:“然主公還是做些準備為好,此回,紂王誅妻殺子,激起天下公憤,這詔書,言而皇之,暗里卻透著血腥之氣,主公不可不慎。”
伯邑考聞言,說道:“父侯,散大夫所言有理,既然回避不了,就該做些防備。孩兒聽聞紂王對費仲尤渾兩個言聽計從,這兩人又都是貪婪之輩,父侯可多帶些金珠寶貝以備不時之需。”
姬昌點頭:“我兒言之有理。”
這事議定,姬昌退入后院去與女眷作別。伯邑考心內戚戚,深為父親擔憂。
“世子,這事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了,紂王派來的傳旨天使還在金庭驛館等著呢。”散宜生走過來,站在伯邑考身邊說道。
щшш?тTk Λn?¢○
伯邑考說:“難怪父侯說避無可避,非得親身前往,原來那天使還盯著。這么說來,就是想讓南宮將軍護送父侯去,只怕也不成了。”
散宜生擔憂地說:“他們不會允許的。”南宮適為西岐一員勇將,紂王既安心想將四大諸侯一網打盡,如何會準許他們攜帶勇將前往。
這時,一縷極細的白光在伯邑考眼前晃了一下。
“咦,這是什么?”伯邑考驚奇。
白光蹦了幾下,化成一個極小人形,在虛空中飄飄蕩蕩,口吐人言:“跟我來。”
伯邑考不由自主地跟著去了。
散宜生訝然,世子怎么突然丟了自己走了。
“世子?”拔腿追了出來。
剛剛那一幕異象,只有伯邑考一個人看到,散宜生如何知道伯邑考是被一縷白光叫走了呢。
白光化成的小人一直將伯邑考引至府門,于是,他看見歐陽了。
“小婕?你怎么來了?”
歐陽看到他身后跟出來的散宜生,忍住了想沖上前擁抱他的沖動,笑了笑說:“我要走了,所以過來和你道個別。”
伯邑考黯然:“這么快?”
歐陽點頭:“嗯,本來時間就不多的。我剛聽說了,紂王下旨要你父侯前往朝歌。”
伯邑考默然,一會說:“此去兇險,我很是擔心。”
歐陽展顏一笑,說:“伯邑考,你要相信我,你父侯不會有什么事,最多受點苦,但你謹記,千萬不要去朝歌。”
“小婕?”她這么鄭重的告誡,伯邑考還真沒見過。
歐陽卻滿臉肅然:“伯邑考,你要記著我的話,就是為了你的父侯,你也不要去。”
“歐陽姑娘,”散宜生慢慢走到伯邑考身前,不露痕跡地將伯邑考擋在自己身后,“西伯侯府的事,就不勞姑娘費心了。”
歐陽告訴自己,要忍,就算是為了伯邑考,也要忍。她笑了笑,說:“散大夫,多日未見,可好?”
散宜生笑道:“托福。”身子卻不肯挪開一步,直直擋在兩人中間。
歐陽笑了笑,說:“散大夫,過了今日,你就無須再防備我了。”看散宜生那如同護崽母雞一般的行為,知道今天是沒機會和伯邑考單獨敘談了,于是,她對著兩人揮了揮手,“伯邑考,我走了。”轉身瀟灑地離開了。
伯邑考從散宜生身后走出來,怔怔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失魂落魄地說:“散大夫,她的來歷我已盡知了。”
散宜生是從來都相信他的世子的話的,可這次,他卻抱持懷疑,而且,他認為自己的懷疑很正確,因為,世子那表情太不正常了——就世子那樣的狀況,他的判斷還能保持精準嗎?
散宜生的答案是——不能!
且說殷商都城朝歌。自蘇護獻女之后,紂王沉湎妲己美色,日日如膠似漆,終至朝政隳墮,章奏混淆,縱有諫臣進言,紂王亦視同兒戲。光陰易逝,歲月如流,轉眼已是幾月不設朝。
群臣見此,議論紛紛,時有太師杜元憲,首相商容和亞相比干,不忍坐視,三人商定,待等商容輪值文書房閱本之日,便上諫章,由商容遞進內宮,呈紂王御覽。
要不怎么說文人天真,這三人,憑一時義氣,只覺自己所為乃是為了盡臣子本分,卻哪知觸到了紂王的逆鱗。
要問觸到了紂王哪塊逆鱗,這要從妲己身上說起。此妲己已非彼妲己,原為軒轅墳內千年狐妖,因紂王三月十五女媧廟進香,見女媧圣像豐姿秀偉,生了垂涎之心,題淫詩于廟墻,觸怒了回行宮的女媧,女媧本欲直接殺了紂王,發覺紂王還有二十五年氣運,轉而尋了軒轅墳內的三妖,令她們禍亂殷商。
于是,狐妖趁蘇護護送蘇妲己進宮的時候,于恩澤驛奪了其竅,將妲己肉身占為己有,代替進宮接近紂王,于是便有了紂王沉湎女色不理朝政的一幕。
不想,狐妖雖有千年道行,終究不能掩飾妖氣,被鐘南山的云中子察覺,于是便有了云中子進劍除妖這回事。就在云中子進獻的桃木劍即將釘死狐妖
的時候,紂王被垂危的狐妖三言兩語、幾滴眼淚所惑,將云中子的好意當成歹念,焚毀了桃木劍,還自責自己為術士所惑,差點害死愛妃。
此時,杜元憲的奏折內亦提到“妖氣”,不禁就使紂王起了疑心,杜元憲執掌司天臺,有幾分眼力,紂王原也不疑的,然則,他不該在奏折內提到云中子進劍除妖一事,這便觸到了紂王和狐妖妲己兩個人的痛處。紂王大怒,欲將杜元憲斬首,商容等老臣自然力保。
不想這事卻使上大夫梅伯氣得五靈神暴躁,三味火燒胸,怪完商容等勸諫不力之后,徑進內宮,三言兩語將個紂王罵得大怒。紂王罷黜商容,聽從妲己建議,炮烙了梅伯。
炮烙一刑,驚動了姜皇后,姜皇后不能把紂王如何,于是,逮著機會,將妲己教訓了一頓。
妲己被紂王寵慣了,何時受過這種委屈,便聯合中諫大夫費仲,設計將一個謀逆的罪名安在了姜皇后的頭上。昏庸的紂王,哪里還能想到此中這些關節,廢了姜皇后不算,還聽從妲己之言,剜了姜皇后一目,又炮烙其兩手,姜皇后受刑不過,又氣又痛之下,一命嗚呼了。
母既死,子豈能安?姜皇后二子——太子殷郊和二殿下殷洪就成了那“斬草除根”的根了。二人一路逃亡,最終難逃追兵,被押回朝歌,搭上了商容一條老命,亦難令紂王扭轉心意。最后還是廣成子和赤精子出手,將二人帶往本山,算是救了二人一條小命。
歐陽信步而行,一路往東南方向而去。這些消息,天下傳揚已遍,昏君和妖妃更是令說者咬牙,聞者切齒。
歐陽輕嘆,當日只聽伯邑考說姜皇后已經被廢,原來這劇情走勢居然一點沒變。這樣的話,伯邑考的命運還有更改的可能嗎?
歐陽輕鎖眉宇。
“主人,我們去往何處?”小鳳和小凰依舊化為人形跟在身邊,說話的是小鳳,那小凰寡言少語得很,只對小鳳言聽計從。
歐陽想了會,既然西伯侯已經前往朝歌,那么,陳塘關的那位也該出世了。
想起李哪吒的神通,歐陽不覺笑了——神通廣大的三太子,能輕易錯過嗎?
“我們往陳塘關去。”歐陽輕輕說,眸色深濃,眼底一片溫暖。
“靈珠子投身之地?”小鳳訝然。
“哦?小鳳也知道?”歐陽不覺驚訝,轉而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是了,師傅說你原是上古大神遺留的靈寵,知道哪吒的本體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行三人出了城門,漸行至人煙稀渺之處。
小鳳喊了一聲:“主人。”
歐陽笑問:“怎么了?”這兩只靈寵她根本沒當成異類,每次面對的時候,都將他們當成早熟的孩子看待。
小鳳說:“陳塘關遠在東海之濱,而我們現在還在西岐范圍,要是靠著步行,沒有個一年半載如何到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