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靇威有眾多的授業恩師,大多數都是早年在江湖上炙手可熱的風云人物,長江后浪推前浪,隨著一代代年輕一輩的角逐顛覆,慢慢的隱在了光陰的長河中,沉寂為一個個過往,卻有涌動整個江湖的力量。而這些人多清高自傲,但娘仿佛很熟悉他們,總是會說服他們傳授自己無上的不傳之學。
清晨,陽光初照的林間,山風剛剛把白霧吹散。迂回曲折的山道上一坐涼亭遺世獨立,亭內端坐著兩個人。
白靇威對面坐著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鬢邊長發松疏垂掛,常年談笑風生的眉宇間有股悲憫蒼生的神色。
“你說的是景惜啊。”墨巊提起這個人的時候,眉宇間有沉重的惋惜之色“數年前也跟你一樣,少年得志,一樣的天賦異稟,聰穎善悟,刻苦潛修,雖沒有你所學之多,卻是我最得力的弟子,可惜啊,一夜之間自甘墮落,為師力挽狂瀾亦勸不回。”
仿佛不想延續墨巊的嘆惜“師傅,如今我學得幾層了?”
墨巊眼里又閃起了光亮“不日可出師,你出身江湖上世代一流的武林世家,本身就天賦極佳,再者你根骨清秀,兼有多大宗師的指點,所學所悟,不久的將來定會在你爹之上,楚家代代英才啊,當年你爹的驚才絕艷叫為師以及你過往的幾個師傅自嘆不如。”猶如回到了那隨性快哉的年少時光,淡然的墨巊心頭涌動著一股年少的悸動“可惜你沒有學到你爹的任何功夫。”
“你認識我爹?”白靇威詫異師傅和自己自小忌恨的爹有如此的過往,如此的評價。
“這一切還是去問你娘吧”。墨巊緩緩道來,未料白若幽還未將他的生事告訴他,是不想他再受傷害,以白靇威的性格定會逆命反抗,自己收他為徒本是憐憫其自小的遭遇以及楚家的血脈得意延續。
昏暗的燭光下,藍蕭行閱著親信傳來的簡信,頓時如針刺神經,奸細居然是藍酃山莊的核心層,藍酃山莊的核心層人涉及爹的部下元老以及莊內統領運籌人物。范圍縮小了,藍蕭行的心情卻更沉重,該通知爹早日回莊。
藍蕭行再把藍酃山莊核心層詳細歸類,擬定了含有真實性的情報消息,這還需要通過時間觀察個個動向,盡快確立信任的人。孤掌難鳴,不分支行動,深層遞進,全憑一人的力量必不能短時期內偵破。在天魔教攻入之跡還要整頓防御與其對戰,眼下最珍貴的便是爭取來的時間,不盡早樹清勁敵勢,外敵來襲,藍酃山莊將毀于一旦。
數日后,藍蕭行站于藍酃山莊最高的閣樓俯視整個山莊,恢宏俊偉的山莊一覽無余,這是爹親手托付的藍家世代基業,群群白鴿整齊劃一的在蔚藍如洗的天空下滑翔,祥和寧靜的屋檐下涌動著一波波反動勢力,大地來臨先需堅壁清野。
紫靈一襲素雅的綠衫,在院內清池之上的回廊盡頭撫弄著白鴿,光芒照耀著素雅的臉龐宛若曦華,清凈的內院如此場景紫靈猶如一個未諳世事的少女。動情之處,將手中雪白的鴿子往空中一拋,看著白鴿飛向廣闊蔚藍的晴空,女子在陽光下笑得如春花般燦爛。
突然一襲藍袍從天而降,將正欲翱翔藍天的鴿子生擒于手,白鴿揮翅撲騰的聲音與藍袍急速拂動的聲音此起彼伏一起落在女子跟前。
藍袍男子偉岸的身軀將光線遮擋,女子瞬間如石雕木刻,又轉瞬恢復“為什么抓我的鴿子。”
男子的臉浸在陽光里投下陰影,看不清表情。“為什么是你?”藍蕭行的聲音如跌碎在風里的沙,陰郁深沉。
“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愛過你。”紫靈的聲音靜如雨滴,粲然一笑:“你以為你是藍酃山莊的少莊主就能獲得全天下女子的心,可笑。”
“為什么”藍蕭行固執的問著。
三年前山腳下的楓葉林,藍蕭行與紫靈的相遇異常激烈。三年前藍蕭行方十九歲,雖然處理著莊內的大小事務,但爹還未正式將藍酃山莊交到自己手中,在長輩面前謙虛有禮的他在同輩面前卻是持才傲物,眼高于頂。
廣闊的楓葉林,漫天徹地的火紅楓葉,不熟悉路的人會立馬迷失。藍蕭行踩著掉落一地的枯枝脆葉,沙沙有聲。與迎面走來的沙沙聲相遇。
“喂,藍酃山莊是不是往這里走?”說著指著前方的道路。
觀人還流于外表的藍蕭行聽如此囂張的問路方式甚感不爽,在同輩面前自己可是受人仰視的,再說了她問的藍酃山莊是自己家。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來人。
不過二九年華的女子,手里拿著一把與之年齡外形不相稱的粗糲的大刀,看人眼高于頂,容貌只能稱得上秀氣,明眸大眼中略帶俏皮,臉色有些蒼白,身軀單薄。
“前往藍酃山莊有何事?”藍蕭行一副主人的樣子詢問著。
紫靈在極短時間內把藍蕭行掃了個遍,一身藍袍剪裁合身,做功精細。富貴人家的少爺,哪懂窮人家的疾苦。最討厭這種道貌岸然的富家子弟,而且這么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是這幅德行。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問著卻比被問者更無耐心。
“你先回答我去藍酃山莊有何事?”藍蕭行見來人問話如此無禮,沒有來的一陣無名之火在心底燒起來。
“關你屁事。”紫靈朝藍蕭行瞟了一個白眼“不說就算,我自己找。”說著背著沉重的大刀與藍蕭行擦肩而過,快速的向前走去。
“慢著。”習慣了別人禮遇的藍蕭行如被人按著頭寒潭里浸了一番,內心無名之火燒得更旺,水火兩相煎,極為難受。轉頭喝令來人。
“切,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這條路又不是你家的,憑什么攔我。”紫靈沒理會藍蕭行,繼續往前走。
“這條路就是我家的,我就不許你自這過。”說著藍蕭行追上來人,擋在了跟前。
“你沒事找事”紫靈更是氣不過。
“就是”因為所學極多,同輩之中藍蕭行壓根就沒怕過別人。
原本以為紫靈會掄起大刀朝自己砍來,她只是拿起大刀,謹慎而吃力的放下,看起來似是極為愛護。
兩個人就這樣在火紅的楓葉林中動起手來,誰也不讓誰,起初只是想教訓對方一番就離去,沒想到一會功夫就動起真格。
勝負本就高下立判,藍蕭行自小經莊內叔伯鐵血教導,集各路高手之大成,精進一日千里,紫靈更是用盡其畢生所學亦處處受制于他,藍蕭行此時的心境如貓玩耗子,慢慢耗著她的體力。紫靈有點忍受不住,本來長途跋涉體力早已不支,如今又碰上這么難纏的家伙,得速戰速決,心緒顯得越發的煩躁。
再次搶身向前,身形如風,藍色身影急速閃開與她擦肩而過。女子再次揮拳襲來,他側身而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借著對方的力道將單薄輕盈的女子當空掄起。怒目奮力而起,以更快的速度攻向男子,藍衣男子不慌不忙,左三部,右三部,悠悠閑閑不改瀟灑儀態,穩穩的避開襲擊,仿佛在說讓你得罪我啊。
激戰將林中楓葉掃的漫天飛舞,紛紛揚揚,天光照射,午后的林中炫起一片片朦朧的光幕,被勁氣擊落的飛葉如同一只只有生氣鮮紅的碟,四處飛去。再次被打落在地,女子的臉色在漫天紅葉里蒼白的幾近透明,額頭沁出細密的汗。
女子怒氣盈胸,目露兇光,手中突然多了幾把形狀奇特的暗器,林中閃現幾道炫亮的光線,透穿落葉以目難辨清之速激射而去。正面交鋒以來藍蕭行第一次有了危機之感,卻極為痛恨暗箭傷人的伎倆,縱腰飛旋,衣袂翻涌,幾縷鬢發輕輕蕩了下來。男子足踏生風,一掌蓋下,無儔勁風逼得女子踹不過起來,踉蹌之余無從閃躲,結結實實吃了這一掌,此掌勁道沉雄異常,是藍蕭行最新所學浩疊崢嶸。
女子身形當空急速后掠,一抹血箭自口中揮灑而出,身影撞向身后落葉中,早已體力殆盡的女子立馬昏死過去。
藍蕭行收掌茫然四顧,身形單薄的女子在楓葉里不省人事。
遠處錯落有致的沙沙聲打斷了林中難以名狀的安靜,舉目望去,是爹帶著幾個叔伯自藍酃山莊而來,直到藍雨鋒行至跟前藍蕭行始終呆立不動反而是藍蕭行先打招呼“蕭行,在此呆立不動作甚?”一眼瞥見了楓葉幾近掩蓋的粗糲闊口大刀,藍雨鋒神色認真的轉頭走往大刀,紫靈吃力背的大刀拿在藍雨鋒手中如同紙片,摸著刀不由自主神色凝重起來。
藍雨鋒提刀走近自己的親信部下,“沒錯,這是老程的刀,上面的字是我親自刻上去的”只見青韌幽黑的刀背上儼然刻著“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這是當年作為莊主感激程元龍一直為藍家誓死效忠,舍生忘我的氣節所刻。
猛然回頭,一直專注于辨認刀的藍雨鋒急速回望,藍蕭行的身后不遠處,層層疊疊的楓葉深處靜靜躺著一個女子,唇邊血跡猶自鮮紅“這是…你做了什么?”藍雨鋒逼近藍蕭行,一種迫人氣勢激蕩開來。
確實是自己一時血氣翻涌故意傷了人家,能言善辯的藍蕭行無言以對。
藍雨鋒足不停步地走向昏迷中的女子,觀望了女子的容貌,再看看手中的大刀,“對了,這是老程唯一的失散多年的女兒,他終于尋得妻女了。”
“你給我過來。”一探脈息,藍雨鋒怒火起來“你就是這么對待對我們藍家有恩之人的,老程一生為我們藍家奔波,妻女失散都未顧及,只留下這點血脈,你還將其重傷。”藍雨鋒眉宇間神色沉痛,回憶起老程最后一次替藍家執行任務重傷不愈,年老的老程想完成最后一個心愿,找回失散多年的妻女。離去時留下話,等再見到這把刀的時老程已不在人世,如果尋得女兒,來投奔藍酃山莊望莊主可以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