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贏炘平時都是喜歡一個人走在最前面,不知道是因為從來就是跟在媽媽后面的原因,還是知道自己是媽媽最大的孩子,喜歡作為哥哥讓弟妹跟在后面。可是這次刻意讓自己落在所以人后面,幾乎是被褚徽妘拖著進了展演大廳。
大廳設置在京劇院小劇場的演出大廳,里面早就有不少跟他們差不多大的孩子們在里面圍著那么多的演員和行頭劇照看個不停,褚徽妘一進來就被賀蕙蕙拉到一邊去看那些專門給她準備好的芭比戲裝,只要她喜歡可以所有東西都是她的。為此,小丫頭的臉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花。
褚嬴楀好奇地看著這么多東西,這是第一次看到這些。所以對不論是對什么都滿是興趣,只要是哪里圍著人就一定可以看到褚嬴楀的身影。褚贏炘走走停停,好像沒有什么是他沒見過的。只是走馬觀花一樣,提不起什么興趣。
還是一大面貼滿了各色劇照的劇照墻吸引了他的注意,與其說是所有劇中人的劇照,不如說是看到某人的劇照,才立住腳。想起媽媽跟阿姨們討論演出時說的話,若論當今京劇演員生行里面,最出色的就是唐正亞。實在是擔得起清癯俊秀四個字,尤其是戲臺上的臺風絕對是瀟灑大氣的。
不論媽媽跟他之間有什么,但是媽媽做人也擔得起實事求是四個字。媽媽絕不會因為自己對一個人的好惡而在工作上跟別人過不去,對事不對人,媽媽說到做到了。只是要是真正面對這個人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別扭。唯獨是對著劇照,才會想到妹妹說的,哥哥,你是有親爸爸的,我跟豆豆都沒有。妹妹說的話很傷心,只是因為有媽媽才會讓自己跟弟弟妹妹從沒有過低人一等的感覺。自己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不能傷害媽媽是從小就知道的事情。
“小朋友,你可以讓開些嗎?我想在這兒照一張相片。”褚贏炘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扭過頭看了滿臉興奮的人一眼,好像是一定要跟身后這張劇照合影才會安心一樣。
如果是媽媽在這里,不止可以告訴自己劇照是什么人,還會跟自己說出很多很多的典故,可是只有媽媽也沒有別人能跟自己說這些。但是從小就是在法國的學校接受的系統教育,知道什么東西是自己要注意的禮儀問題,哪些地方需要做到更好。所以也不跟人爭辯就往旁邊走了兩步,畢竟劇照上的人被人喜歡,心底還是很自豪的。
“怎么站著這里?”唐正亞接到賀蕙蕙的電話,知道人都到了。匆匆從七樓下來,剛進來就看到褚贏炘站在距離自己大幅劇照不遠的地方,看著弟妹們在那邊玩得不亦樂乎:";不去和妞妞他們玩?”
“褚徽妘玩得東西我不喜歡,也不想和褚嬴楀一起湊熱鬧。”褚贏炘聽到說話的聲音,看到那個人在離自己不過是一米的距離,攤攤手表示出無可奈何的樣子:";他們的東西我都不愿過去。”
“這是一張在定軍山里面黃忠的劇照,手里拿著的是象鼻刀。”唐正亞指指背后的劇照:";定軍山是一部很老的戲,在清末就有了。”
“媽媽說那是三國演義里的故事,不過我沒看過。”褚贏炘沒什么興趣的樣子,媽媽教給自己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好像媽媽知道的東西也很多。從小到大,有時候都覺得媽媽是無所不能的。
“你媽知道的東西很多,今天是跟比爾看傷口去了?好些了嗎?”不跳字。唐正亞想要去牽著兒子的手,可是伸出手的一瞬間又收了回來m。很明顯的,褚贏炘帶著一絲抗拒的意味。把自己的手揣在兜里,雖然一看就是中國娃娃。但是他的站姿和說話的語氣,都不像是同齡的孩子。或者就是說這孩子就是別人說的‘香蕉’:長了一副黃種人的面孔,心里卻是白種人的性格。
“好多了,媽說只要是恢復得好會跟從前一樣。”每次見到他總會想起小時候被抱到醫院幾乎抽血的事情,只要是這時候總會覺得不寒而栗。所以也就自然而然不敢靠近,有意往后面退了兩三步。
“唐院長,在這里做京劇宣傳呢?”關系很熟的記者看到唐正陽跟褚贏炘說話的樣子:";可以跟小朋友給我們照個合影嗎?”不跳字。這個小男生跟唐正亞眉目間帶著點點相似,不過看起來就知道不會是國內的孩子,除去身上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以外,渾身上下所散發出的氣質,也不是國內的學校出來的孩子。一點孤傲不羈還有一點灑脫,很帥氣的男生。
唐正亞蹲下身看著褚贏炘,帶著一點小小祈求的意味:";可以嗎,我們合影?”
褚贏炘看著面前這個蹲下來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人,很早就知道有個人是自己的親爸爸,只是那時候只要想到他就會想到自己最不喜歡去的醫院。那時候還好是妹妹的爸爸對自己很好的時候,或者像那個人會是自己的爸爸。
但是那個人最后那樣對媽媽,才知道爸爸是個很稀罕很奢侈的東西,不止是自己要不起,就是媽媽都不能說一句這是你爸爸。直到在巴黎的時候才敢跟俐俐阿姨說,那是我親爸。還記得那次,媽媽看自己眼神。媽媽一定在奇怪為什么從沒給自己說過,怎么會知道這件事的。很想問媽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一想到媽媽會不高興,而且自己不到能夠理解的年紀,干脆不問好了。
他好像很希望自己能夠答應這個請求,遲疑了一下褚贏炘點點頭:";可以。”
唐正亞有點喜出望外,在記者提出來的時候不知道褚贏炘會不會扭頭就走,其實他是可以不在這里的。雖然自己跟他是親父子,不過從沒有一天盡過這個做父親的責任。反而給孩子心理所造成的不可磨滅的傷害,他嘴上不說心里總是知道的。
“唐院長,您笑得可比這個小家伙高興百倍。”記者感慨于唐正亞的笑容滿面,每次要給他拍照,多半都是沉溺在劇中人的情緒或者宣傳照似的笑容,沒有哪一次會像這次鏡頭中所看到的那樣,自得高興還有喜不自勝:";說實話,小家伙跟您還真是像極了。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是親父子呢。”
褚贏炘扭頭看看身后的唐正亞,很不滿記者說的這句話。只是大庭廣眾之下,媽媽說過的不管怎么不高興,都不能在臉上露出來。好像媽媽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一樣,尤其是現在。
唐正亞看出他心中的不高興,蹲下身看著他:";別這樣,你可以當做沒聽見。我們到那邊去看看,那邊是關于唐家的簡介。或者你媽會跟你說的比這個詳細,我只是想帶你看看,沒有別的意思。”
“我媽說唐家七代人做一件事,就是這個百年的傳承就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褚贏炘悶了很久終于說話了:";就算是不喜歡也要做下去。”
“你媽所了解的內情,別人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唐正亞不自覺地摸了摸褚贏炘的后腦勺,一下摸到一個小小的凹陷。愣了一下,自己腦袋上的同一個地方也有同樣的一個凹陷,原來父子之間的傳承真是如此神奇,家里那個就沒有。一下不知道自己的手該往哪里放,很想要告訴褚贏炘,自己是他爸爸,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個字居然是如此說出來。
褚贏炘有些不習慣地轉過頭,除了媽媽從沒有人這樣摸過自己的頭。從前那個人只是會抱著自己,比爾有他法國人自己的感情表達方式,而且西方人絕不會輕易去撫摸對方的頭和臉,那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這種習慣,只有媽媽最喜歡做出來。親親自己的臉或是有時候說笑起來,很輕地摸一下自己的腦袋:褚贏炘,你過來……每當媽媽連名帶姓叫自己的時候,肯定是有很有趣的事情。
“正亞,你什么時候下來的?”看到兒子,唐正亞的媽閆嵐芳很有些奇怪,身邊還跟著一個小男孩。
“剛來。”母親是總顧問之一在這里絲毫不覺得奇怪:";爺爺來了嗎?”不跳字。
“馬上來。”閆嵐芳目光落在兒子身邊的小男生身上,一絲詫異還有很多的不解:";這孩子看上去挺靈氣的,一雙眼睛會說話似的。”
唐正亞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家里不知道這件事的反倒是父母。爺爺對這件事倒是心知肚明,若是爺爺等下來了知道還能見到這個嫡曾孫的話,肯定是會特別高興的。褚贏炘對中國人的人際關系除非是媽媽說清楚叫什么,其余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叫別人做什么。
不過聽到唐正亞提到爺爺兩個字的時候,還是抬了一下頭,不知道眼前這個看上去很陌生的老太太是誰。
“應該叫奶奶。”唐正亞看出褚贏炘的不解,但是聲音很低,好像除了面前的褚贏炘以外,沒有人聽到這五個字。
“奶奶?”褚贏炘愣了一下,除了叫過媽**爸爸是爺爺以外,還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意思。
唐正亞點頭:";是。”繼而加以解釋:";在漢語里面,奶奶可以是爸爸的媽媽,也可以是比父母還要年長一輩的老人中女性的統稱。”
褚贏炘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只是很陌生地看著,沒想到要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