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隨即意識到他看不見,隨即說道:“有些冷呢。”杜懷瑾就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源源不斷的熱氣從他身上傳來。讓沈紫言覺得格外的安心,忍不住打趣:“我記得你從前身子總是微微泛涼,現(xiàn)在倒是熱得和一團(tuán)火似的。”
杜懷瑾從前也並不知道如此,只當(dāng)是她在玩笑,輕笑出聲,扭過頭蹭了蹭她冰冷的面頰,“那你可有福了。夏日發(fā)涼,冬日發(fā)熱,豈不是正好讓你適應(yīng)這節(jié)氣?”沈紫言愣了一愣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微微有些發(fā)燙,“與我何干?”明顯的心虛。
杜懷瑾哪裡聽不出來,笑意更添了幾分曖昧,“我與紫言同牀共寢,如何無關(guān)?”沈紫言怕他再說平去,越說越輕佻,索性就岔開了話題,“待會你慢些走,只怕那小路上的荊棘都結(jié)了冰,更難行了。”杜懷瑾知道她面皮薄,也不再多打趣,順著她的話說道:“無礙,我穿著木屐。”
迎面北方吹來,叫人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泛著寒意。沈紫言情不自禁的緊緊貼住了他的後背,似乎要從他身上汲取溫暖一般。杜懷瑾琥珀色的眼眸分外柔和,叫這冰天雪地的冬日多了幾分春色。
行到通往夫夫人的院子那條小路上時,沈紫言從杜懷瑾背後向下望去,之間小路上慢慢的都是褐色的,結(jié)霜的荊棘,這樣的路,滑倒的風(fēng)險實(shí)在太大。沈紫言圈住杜懷瑾脖頸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低聲囑咐:“小心些。”
杜懷瑾不以爲(wèi)意的笑了笑,腳步輕快的踏了上去。果真是習(xí)過武的人,腳下十分穩(wěn)當(dāng),沈紫言一直懸著的心就落了下來。只是還沒等她緩一口氣,就見杜懷瑾腳下一滑,一個踉蹌,左右搖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穩(wěn)。沈紫言發(fā)出低低的驚呼,幾乎不敢睜開眼睛。這一摔下去,自己極有可能會一頭栽進(jìn)那堆刪棘從裡,雖說自己身上穿得厚實(shí),可自己的臉卻是露在外面……
“杜懷瑾,你當(dāng)心……”只來得及說出這一句,下面的話鯁在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了。心裡七上八下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杜懷瑾身子晃盪得更是厲害,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沈紫言將頭重重埋在他背上,只求摔下去時,不會跌得太慘。
哪知杜懷瑾身形一晃,卻又穩(wěn)穩(wěn)站住了。沈紫言在他背上,好一陣喘不過氣來,直到身子崩得生疼,才用一隻手拭了拭額上的冷汗。杜懷瑾喉結(jié)上下錯動,發(fā)出低低的笑聲,“原來紫言如此膽小。”
沈紫言一愣之下,已知道他是故意爲(wèi)之,想到方纔的驚險,平添了幾分怒火,“杜懷瑾!”杜懷瑾卻搖頭晃腦,怪聲怪氣的吟道:“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xùn)|獅子吼,拉杖落手心茫然。唉,忽聞河?xùn)|獅子吼,拉杖落手心茫然……”虧得他還能氣定神閒的吟詩。
“放我下來。”沈紫言氣極反笑,“我自己去。”杜懷瑾卻嬉皮笑臉的轉(zhuǎn)過臉問:“紫言生氣了?”豈止是生氣!杜懷瑾再多幾次這樣的戲弄,只怕沈紫言遲早會嚇出病來。她自問不是膽小的人,可也經(jīng)不起杜懷瑾如此折騰。
杜懷瑾卻是一刻也不肯閒下來的人,見著沈紫言生氣,不緊不慢的晃悠悠向前走,“馬上就要到大哥的院子了,你這樣怒氣衝衝的闖進(jìn)去,嚇著旁人可怎生是好……”沈紫言聽著他的風(fēng)涼話,使勁擰了擰他的肩膀,這才覺得氣平了些。
她那點(diǎn)小力氣,又隔著厚厚的皮毛衣裳,對於杜懷瑾而言,不過如同搔癢一般。然而還是裝模作樣的抽了口冷氣:“好痛,好痛,娘子輕些,爲(wèi)夫挨不住痛……”沈紫言明知他是裝腔作勢,還是忍不住撲哧一笑,方纔的怒火來得快去得快,“你還有怕痛的時候?”
杜懷瑾在前面眉開眼笑,似乎頗爲(wèi)受用的樣子,“那是自然。”沈紫言哪裡聽不出他話裡濃濃的笑意,撅了撅嘴,一擡頭,就見杜懷瑾停在了院子門前。方纔熱烈的氣氛,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紫言知道他心裡的鬱結(jié),嘆了口氣,也不挑破,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歡快些,“我們進(jìn)去吧。”杜懷瑾臉上的笑意一點(diǎn)一點(diǎn)慢慢隨著這北風(fēng),煙消雲(yún)散。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慢慢蹲下身子,輕輕將她放下,扶住了她的胳膊,“走吧。”
清清楚楚感受到他的低落,沈紫言就握住了他的手,似乎要給他鼓勵一般。杜懷瑾笑了笑,就見守門的婆子迎了上來,“三少爺、三失人!”波紫言笑道:“我們來看看大嫂。”那婆子臉上堆滿了笑,急匆匆的前去通傳。
片刻之間,就見大夫人身邊的裴媽媽疾步迎了上來,迎著二人進(jìn)了屋子,杜懷瑾就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大哥呢?”許媽媽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些,“大少爺在書房呢。”大冷天的,寧肯在冷冷清清的書房,也不肯呆在這屋子裡!
杜懷瑾滿心不悅,只是不好發(fā)作,不動聲色的說道:“我有事正好要和他說說。”說著,轉(zhuǎn)身去了書房。沈紫言取下身上的白狐披肩,進(jìn)了內(nèi)室,一股暖香迎面而來。只見大夫人正坐在窗前,面上燃著一炷香,那幽幽的香味,正是由此而來。
大夫人有孕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微微有些顯懷,見了她進(jìn)來,慢慢站了起來。沈紫言忙扶住了她,“大嫂不必多禮了,我們自家人,不興這一套。”大夫人就順勢坐回了鋪著猩猩氈子的太師椅上,笑著問她:“你身子大好了?”
沈紫言含笑點(diǎn)頭,“現(xiàn)在好多了,許久未來看你,今日來和你說說話。”大夫人就露出了笑容。不知爲(wèi)何,沈紫言見著她的笑容,總帶著些悽楚的味道。目光就落在書案上,掃過那一排娟秀的字體,心裡微微一顫,“這是佛經(jīng)?”
大夫人淡淡笑道:“閒來無事,抄上幾頁,心裡也寧靜些。”普普通通一句話,叫沈紫言聽出了別樣的意思。難道她也知道大少爺去了山西的事情,所以纔要藉著抄佛經(jīng)來平息心裡的不虞?沈紫言望著那整整齊齊的佛經(jīng),看著眼前大夫人玲瓏的眉眼,不知道爲(wèi)什麼,心裡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紫言。”大夫人一聲呼喚,讓沈紫言從沉思裡回過神來。
“上次墨書的事情,是我急躁了些。”大夫人真誠的望著她,“你是知道的,我這一胎得來不易,稍微有一點(diǎn)小事,就叫我城惶城恐的”生怕出事……”
“大嫂,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波紫言很能理解她的感受,畢竟大夫人有過流產(chǎn)的經(jīng)歷,和杜懷瑜感情又不好,這一次可能是最後一次機(jī)會了,小心些也是人之常情。她雖然不信生肖衝撞只說.可也不能阻止別人信,“墨書也嫁了個好人家,大嫂無需牽掛……”
大夫人微微一笑,也依言不再提起,“我孃家有人送了點(diǎn)醃菜來,你要不要嚐嚐?”沈紫言自然不會拒絕,“我這些日子正覺得寡淡,想這些勞什子吃呢。”大夫人就吩咐裴媽媽:“去將大舅爺送來的醃菜,給三夫人送幾份過去。”裴媽媽笑著應(yīng)聲而去。
東西是小,人情是大,沈紫言忙說道:“我才得了幾匹松江花布,到時候給孩子多褻衣。”松江布不僅柔軟,而且經(jīng)髒。雖然用來做小孩子的褻衣有些奢侈,可這孩子得來不易,大夫人也有心給他最好的東西,聞言笑著點(diǎn)頭,“那就多謝你了。”
和這邊言笑晏晏的境況截然不同,書房那裡,卻是劍拔弩張,杜懷瑜神色張皇的望著杜懷瑾,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杜懷瑾面罩寒霜,聲音冷得如同大寒天的冰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wèi),大哥你去山西,做什麼了?”
杜懷瑜雙腿一軟,腳下一滑,險些站立不穩(wěn),藉著書案才穩(wěn)住了身子,“我自然是四處遊歷,途經(jīng)山西,遇見二弟,這才一起回來的。”“是麼?”杜懷瑾眼裡滿是冰霜,嘲諷的笑,“大哥,你還要瞞到幾時?與其說是途經(jīng),不如說是去看二嫂吧。”
“你!”杜懷瑜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三弟,你誤會了。”杜懷懂目光銳利的直視他,“我誤會與否,你心知肚明。”在這樣冷厲的目光下,杜懷瑜額上滲出了一絲冷汗,無力的說道:“三弟,我……”頗難啓齒的模樣。
杜懷瑾也不多說,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打算如何?”杜懷瑜定了定神,臉上滿是慘淡的笑容,“三弟,我還能如何?”杜懷瑾冷冷的望著他,抿了抿脣。“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那時候就很想娶她,可是爹卻爲(wèi)了娶了你大嫂。我知道,你大嫂是裴閣老的嫡長女,身份尊半,她卻是國公府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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