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們團團將太子圍攏了起來,又有一行人自門外匆匆走進,為首一人來勢洶洶,厲聲道:“大膽晉王,竟敢行刺太子!”
身邊全是有備而來的內(nèi)廷羽林軍,每人均手持出出鞘利劍,寒光凜冽地伺機向著言溥博。
數(shù)日前,聞意遠前來太子府,向太子如實道來晉王之意,太子沉默了片刻,道:“晉王想你轉(zhuǎn)投他門下,你若不想去,本太子可以幫你出面調(diào)停。”
聞意遠想了想,道:“太子,聞某倒是有一個主意,不知太子可愿與聞某聯(lián)手?”
太子驚異抬眼看向他。
他沉一沉氣,鎮(zhèn)靜道:“太子雖已為儲君,晉王表面順服,可內(nèi)里卻是諸多打算,又暗里集結朝臣勢力,分明是有所圖謀。為免絕后患,太子殿下絕不可手軟。”
太子頷首道:“你有何主意?”
聞意遠注目于前方,眼里有勢在必得的堅執(zhí)之意:“便由聞某假裝投誠,使其松懈。聞某再與太子聯(lián)合,逼其走投無路,犯下大禁,如此,應可將其一舉鏟除!”
言溥博驚愕無比地站在原地,環(huán)視著重重包圍的四周,只見袁武快步上前來,冷硬著面孔道:“晉王與戴鵬二人密謀造反逼宮,已有往來書信為證,皇上有命,立即將晉王押返宮內(nèi)受審!”他頓了一頓,又道,“如今再有刺殺太子一罪,晉王,請速隨本官進宮面圣!”
言溥博頓時明白了過來,倏然轉(zhuǎn)身望向太子和聞意遠,臉色蒼白道:“庭真呢?”
紗幔后項庭真心頭一震,淚水奪眶而出。
言溥博出其不意地舉起槍,再次瞄準了聞意遠,口唇間帶著刻不容緩的決絕殺氣:“我就把你給殺了!”
“不要!”
項庭真飛快地從屏風疾奔而出,撲倒在聞意遠身旁,淚流滿面道:“與他無關!與他無關!”
言溥博錯愕地睜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顫聲道:“你害我?”
項庭真垂淚不止,哽咽道:“求你不要殺意遠!”
聞意遠忍著傷口的劇痛,一手將項庭真推開,吃力道:“他會開槍,你走遠點!”
然而她卻一下?lián)溥M了他的懷里,緊緊地擁著他,泣不成聲。
言溥博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眼眶發(fā)紅如血,握緊槍支的手青筋暴起,食指勾在扳機上,形如弦上的利箭,蓄勢待發(fā)。
袁武幾次想命人上前捉拿晉王,都被太子按壓了下來:“他手上的火器會傷著聞意遠,切勿妄動。”
言溥博眼神漸漸地變得有點空茫,槍頭瞄準的是聞意遠,然而目光卻是注視著項庭真。從事發(fā)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是不能相信,不能相信還是她,還是她欺騙他,還是她設下了致命的陷阱,還是她,使得他心甘情愿地自投羅網(wǎng)。
他竟笑了,凄冷冷地笑出了聲來,一邊慢慢地把槍給放下。
項庭真回過頭,看到他放下了槍,不由松了一口氣,才想扶聞意遠起來,聞意遠卻整個兒僵住了,一把握緊了她的手。項庭真不解,抬眼看向他,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光正落在她的身后,她連忙再次回頭,這一次,竟一眼瞧見了那黑森森的槍口。
言溥博竟拿槍對準了項庭真,面容慘淡,聲音清冷:“跟我走。”
項庭真渾身一陣顫栗,呆若木雞。
言溥博面無表情地重復:“跟我走。”
聞意遠才想將項庭真護在懷里,言溥博猛地朝著項庭真腳邊扣下了扳機,只聽得“砰”的一聲,震耳欲聾,驚得在場諸人皆變了臉色。
“跟我走。”言溥博冷冷道,“否則,你們兩個都得死。”
項庭真強壓著心頭恐慌,顫巍巍地站直了身子。他的槍口跟隨著她的動作,由下至上,窮追不舍。
她深吸了口氣,在他的槍口之下往前走去。
聞意遠生怕言溥博真的會開槍,只有他知道,槍支的威力是無窮的,他不敢上前阻止,只得一腳深一腳淺地緊隨在言溥博身后,一同走出大殿。
出了殿門,言溥博威迫著項庭真繼續(xù)往前走,直至來到其中一名侍從的馬匹前,他命令對方下了馬,方一躍而上,一手遞給項庭真:“上來。”
聞意遠連忙攥住了項庭真的手,急切道:“不要帶她走!算計你的人是我!你把我殺了吧!”
言溥博默然無語,將槍口移往聞意遠,項庭真當即便不再遲疑,把手交到了言溥博手里,由著他把自已拽上了馬背。
聞意遠整顆心都往下沉落,從來沒有一刻覺得這樣害怕過,有絕望的寒涼一下籠罩住了遍身,他不敢想,完全不敢想言溥博會如何對待項庭真,早知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寧愿老死在晉王府,也不要與太子布下這么一局!
“放了庭真!我求你放了庭真!”眼看著言溥博策馬遠去,聞意遠歇斯底地狂奔在馬后,忽而想起什么,忙又停下,從旁扯過一匹馬,躍上馬背往前追趕。
然而,終究是遲了一步,當他追出太子府之后,已然不見了言溥博和項庭真的蹤影。
言溥博讓項庭真坐在自已跟前,兩手牽著韁繩,雙臂溫熱地環(huán)抱著她。迎面是清涼如水的輕風,悠悠拂拂地吹起她披散在腦后的青絲,仿佛還是那個首次帶她前往花樹玉池的日子,他還記得,那日她的鬢發(fā)旁戴著一個白玉鑲銀的蝴蝶壓發(fā),垂下的幾縷銀絲流蘇,亦隨風漱漱地輕打在她的臉頰旁,他發(fā)現(xiàn)了,她的臉頰是羞紅的,她的心神是慌亂的。
自那時起,他就知道,她是真心待他好的,她不畏懼受牽連,前來探視他,為他送來藥膳,為他打氣,她是真心的。
項庭真局促不安,心慌意亂,顫聲道:“王爺,求你饒過庭真。”
言溥博臉面靠近她的青絲,小聲安撫她道:“不用怕,不用怕,我會陪著你。”
項庭真心底卻是無盡的恐懼,馬兒一路往前疾奔,跑進了寧靜深幽的山徑小路,她不知道他要把她帶到哪兒,不知道他意欲為何。
只知道,他勒動馬韁的手,是那樣的義無反顧,決絕無情。
“庭真,知心知意,原也不在朝夕之中,有道是一往情深,不過是一顆心,一念神,情在心神里深種了,便是一生一世了。”言溥博在她腦后輕聲道,那是他們回不去的懷念,“這句話,是你在母妃跟前說的,你還記得么?母妃試探你,你不為所動,仍舊堅持著對我的心意,你還記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