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有些糾結的表情,范景文也做出了相應的決策,先派遣一部兵馬,緊急馳援劉國柱和徐元永,以盡可能快的速度抵達,遲則生變。
對于出兵人選,幾個將領都主動請纓,紛紛表示愿意帶兵前往,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機會,一個高升的機會,敵人越強大,他們擊敗敵人的功勞也就越大,也越容易升遷不是。
看著幾個將領都想率軍出擊,范景文也有些為難,權衡再三,才做了決定,將這個人選定為了楊御藩的姐夫--副將周世錫。
周世錫的父親是世襲的沂州衛指揮僉事,很早就和當時還是沂州衛指揮使的楊肇基的女兒,也就是楊肇基的姐姐定下娃娃親,成親后不久后接替他父親的職位,隨岳父楊肇基南征北戰。
天啟二年,平定徐鴻儒白蓮教造反的時候,他已經官居游擊將軍,戰后因功提升為參將。
己巳之變時,韃子攻克攻克永平、灤州、遷安、遵化等城池,后奴酋阿敏領兵出遵化攻鐵廠,楊肇基派遣同為參將的周世錫和劉清澤支援,鏖戰半日堅守到楊肇基轉軍趕來,擊敗阿敏,收復遵化和永平,戰后劉澤清和周世錫都被提拔為副將。
楊肇基去世后,周世錫請調入通州,與小舅子楊御藩共事,范景文入主通州后,他對范景文的命令都是忠實的執行,所以后者對他頗有好感。
周世錫作戰經驗豐富,為大明征戰了接近二十年,一路靠進攻爬上副將之位,而且有勇有謀,懂得隨機應變,派他前去,應當能夠穩住局面。
當范景文做出決定后,眾將領都沒有反對,一年多來范景文在通州軍中樹立了巨大的威望,現在又位居巡撫,他們自然不敢違逆,而且他們對周世錫也頗為服氣,計劃也順利的執行了。
此時此刻,招遠城北十五里的明軍大營,劉國柱正神情嚴峻的聽著親兵匯報情況。
昨天夜里的戰斗結束后,劉國柱將敵軍沒來得及帶走的尸首集中起來,全營展示,用于提升快跌到谷底的士氣,因為本身的斬獲就不是很多,敵人有帶走了一部分,所以首級一共才七八十個,顯得有些寒酸。
然后劉國柱想了個辦法,從己方戰死的士兵中,挑選一些面目全非,無法辨認五官的,也塞到叛軍首級中充數,盡管有些不厚道,但非常時刻,行非常之事。
這樣一來,用于游營的首級就有兩百多枚,劉國柱直接宣布斬殺叛軍四百余人,打傷叛軍三百余人,此戰大捷。
效果看起來非常好,普通士兵哪懂得這些花花腸子,看到敵軍不是不可戰勝,一個個都打起精神了,幻想著自己也能殺死幾個敵軍,然后升官發財。
不過劉國柱的高興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自昨天夜里,架旗山就一直沒有信息傳來,聯想到昨天夜間與叛軍騎兵交戰之時,聽到的那些炮聲,他就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派了三撥人去聯絡,都是有去無回,第四撥人才帶回消息,整個架旗山,已經徹底落入了叛軍手中。
這也就算了,就在剛剛,親兵來報,說是叛軍大舉出動,朝著營地來了,目前已經過了山口,而且人數眾多,還攜帶著火炮。
劉國柱此刻都想罵街了,現在他的炮兵死傷的差不多了,拿什么跟叛軍打啊,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堅守營寨,撐到范景文的大軍趕來了,為了更好地了解敵情,他來到了一座靠近南側的瞭望塔。
登上瞭望塔之后,劉國柱朝著南邊望去,很快,就看到視線中出現很多兵馬,不用看都知道,這些就是昨日抵達招遠的叛軍。
人數還不太好確認,不過目光所及,粗略估算下來也有四千人,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后面肯定還跟著其他的兵馬。
“大人,快看,敵人推著火炮上來了!”劉國柱旁邊一個親兵說道。
他連忙順著親兵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發現了很多佛郎機,一門,兩門,三門……足足二十門佛郎機。
看樣子,孔有德是打算強攻這座營寨了,劉國柱頓時感覺壓力倍增,現在他手頭只有五門佛郎機,炮兵又在昨晚叛軍的攻擊中損傷慘重,現在還能上陣操炮的,勉強只有三十人
“傳令下去,巡撫大人的兵馬午時就能趕到!斬獲一枚首級,賞銀五十兩!”通過這種方式來給士兵們打氣。
劉國柱現在內心緊張而且壓抑,但孔有德此刻也有些不淡定,因為新收的情報,明軍前鋒兵馬已經抵達了新城鎮,距離此地不到五十里了。
原本以為,通州兵的行軍速度能打到一天六十里,已經遠遠甩開其他明軍了,然而他們居然一天行進八十里,大大的出乎意料。
如果他們繼續保持這個速度,那么最遲末時(下午1到3點),他們就能抵達這里了,留給自己進攻營地的時間,并不算很充足,所以,必須要盡快將這座大營攻破。
當大部隊接近到距離明軍營地一里左右的位置時,就停了下來,然后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作戰計劃,開始做著進攻的各項準備工作。
在瞭望塔上關注著敵軍動向的劉國柱,發現一個明軍舉著白旗,朝著明軍營地靠近。
看到這個敵軍,他沒有下令攻擊,放任這個騎兵來到營寨前面,差不多接近到二十丈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后開口道“劉總兵,我家孔大人說了,大家都是大明軍的軍隊,孔大人不希望手足相殘,所以愿意與劉將軍把酒言歡,共商大事!”
然后從口袋中取出一封信件,喊道“這是我家大人的信件,還望劉總兵仔細官網,認真思慮!”
說完,這個騎兵都從背后取下弓矢,張弓搭箭,將一支沒有箭頭的箭矢射進明軍營地,上面綁著書信,射完之后就一溜煙回去了。
劉國柱早就猜到了,這個叛軍騎兵的目的就是來勸降的,但出于兩軍交戰的習慣,他并沒有為難這個使者,他也想看看,孔有德在信里面說了什么。
很快,這封信就被送到了劉國柱手上,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封勸降信,內容并不復雜,簡單明了的勸說他投降,并且承諾,只要他率領全部兵馬投靠,不光身家性命能夠得到保全,而且他還能繼續統兵。
如果頑抗到底,等到攻破這座大營的時候,他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而且信中還說了,目前營地外面部署這二十門佛郎機,而且招遠城還有二十門佛郎機和十門紅衣大炮,他的這座營寨,抵擋佛郎機都很吃力,更別說紅衣大炮了。
而孔有德之所以試圖勸降劉國柱,其實純屬碰運氣,反正現在還在做進攻準備,干這事不耽誤什么,就算是失敗了也沒什么損失,萬一成功了可就賺大發了。
而且就算不成功,還能對劉國柱的心理產生一些影響,里面的條件很清楚,無論何時,只要他開寨門投降,就能保證他和他家人的人身安全,并且拿出了謝勇和張普成這兩個例子。
等到進攻開始,對明軍造成大量殺傷,劉國柱肯定就會考慮這些條件,從而影響到他的行軍部署。
就在天策軍忙著準備進攻的時候,從明軍營寨內出來一個騎兵,同樣也打著白旗,來到天策軍陣前,扔下了一封信后,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孔有德打開一看,不出所料,這劉國柱不但沒有同意投降,而且還反過來勸降孔有德,勸他識時務,放下武器投降,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就是誅滅九族的下場。
并且提到,孔有德的兩個盟友,一個被徹底殲滅,一個被圍困,覆滅之時時間的問題,不要再做困獸之斗。
孔有德對此不屑一顧,把這封回信揉成一團,隨手扔掉了。
看到各部兵馬準備的差不多了,隨著孔有德一聲令下,大軍動了起來。
位于全軍最前面的,是蘇凱風的炮兵一營,四百炮兵,推著二十門佛郎機,緩緩地朝著明軍營寨靠近,差不多接近到六十丈的時候,蘇凱風下令停止前進,安放火炮。
來自后世的孔有德,自然是信奉火力至上原則,能用炮解決的事情,絕不肉搏,開戰之前先轟他一陣子,絕對沒壞處。
很快,這二十門佛郎機,一字排開,間隔都在三丈左右,每一門炮的后面,都擺放著六個子銃,里面都已經裝填好了火藥和彈丸。
而明軍的寨墻上,也已經站滿了士兵,嚴陣以待,有些看起來很是鎮定,有些則比較慌亂,手都在顫抖。
不過這也不奇怪,比較鎮定的都是駐守過萊州城的,為期三個月的萊州圍城戰,耿仲明不知道朝著萊州城打了多少炮彈,不光有各種型號的佛郎機,還有十門紅衣大炮。
能夠在耿仲明的炮火轟炸下幸存下來,他們對于如何在炮擊中活下來,已經有了很豐富的經驗,這次敵人來的只是佛郎機罷了,相比于威力巨大的紅衣大炮,佛郎機還真不夠看。
在蘇凱風的炮兵就位后,程??椎幕疸|一營,也分不到了炮兵陣地的兩側,為其提供掩護,毛承福的槍騎兵則游弋在明軍營地周圍。
他們的目的,就是不斷地襲擾打擊敵人,讓他們疲于應付,無法安心應對主攻方向的進攻。
“開炮!”
看到各部已經完全就位,孔有德派人打出了進攻的令旗,蘇凱風果斷下達了命令。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二十門佛郎機,依次開炮。
振聾發聵的炮聲,但是響徹在整個原野,一片片硝煙升騰而起額,隨風吹散。
六十丈的距離,是散彈的有效射程,不過目標有寨墻防護,效果并不算很好,所以打出來的依舊是實心炮彈。
第一輪打出的二十發實心炮彈,接近一半集中了明軍的寨墻外層的樹干,激起的木屑四散飛濺,其余的都打到營地里面去了。
這一輪攻擊的效果并不算太好,殺傷的敵軍數量,還不到二十人,不過這一輪算是試射,問題也不算很大。
“轟轟轟……”
不到兩個呼吸的功夫,又是一陣轟隆隆的炮響,經過第一次射擊后的校準,這次的準頭有了明顯的提升,大部分炮彈都集中在寨墻頂層的位置。
看來這四個多月的訓練下來沒喲白費,效果相當不從,炮兵的進步不是一星半點,六十丈的距離,若果放在以前,能夠命中四五發機不錯了。
這一輪攻擊下來,就把明軍打懵了,他們的傷亡居然高達四十余人,要知道這僅僅是第一輪攻擊罷了,聽著受傷的隊友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內心無不發顫。
而這些寨墻主要是由泥土和樹干構成,防護能力并不如一般的城墻,剛剛僥幸躲過一劫的明軍,這次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慘叫聲其次比附,連綿不絕。
“干得漂亮話,就這么打!”看到這一次戰果有了大幅提升,蘇凱風很滿意的說道。
因為火炮的重量比較大,導致炮兵的行動往往都落后其他兵種一大截,打下登州之后,炮營除了轟擊水城外,也就參與了福山攻防戰一場大規模戰斗,其他的時間還沒等他們趕到,基本戰斗就結束了。
作為炮營的指揮官,有著全軍最好的裝備,但沒有表現的機會,搞得他格外的憋屈,但又無可奈何,現在總算輪到他的炮營發揮了,所以格外的興奮。
甚至他為了過癮,將指揮的任務丟給了把總,親自上陣,負責其中一門炮的射擊。
此時同時,明軍也開始了反擊,盡管他們的炮兵只有三十來號人,但他們是唯一能夠反擊的部隊了,劉國柱軍中倒是有不少火銃兵,但都裝備的是鳥銃,而且質量還都不咋地。
至于出動騎兵,劉國柱可沒這么蠢,經過昨晚的損失后,他和徐元永的騎兵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一千一百人,敵人的火銃兵數量至少兩千人,而且敵人也有奇兵,看起來比他們還要精銳,沖上去就是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