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沒料到,派出去的兩千步兵,居然三兩下就潰敗了。
曹鳴雷意識到情況不對,果斷下令騎兵出擊,截擊天策軍騎兵。
孔有德的意圖相當明顯,先示弱后撤,然后以雷霆之勢,擊敗第一波進攻。
看他們的樣子,明明輕易就能追上這些潰兵,但就是吊在后面,像驅趕獵物一樣把這些潰兵往本陣驅趕,就是為了利用這些潰兵,來沖擊本陣。
哪怕不能沖開,也會造成陣型混亂,防御出現漏洞,而后他們便可以趁機突入陣中,將剛剛突破第一批步兵戰陣的情況,重新再來一遍。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就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哪怕敵人只有他們一成,但軍隊就是這樣,一旦亂起來,人再多都沒用。
曹鳴雷大聲吼道“傳令下去,讓這些潰兵從兩旁繞行!膽敢沖擊大陣者,格殺勿論!”
“所有騎兵,隨我沖鋒,消滅孔有德者,賞銀五萬兩,本將親自保奏朝廷,保舉為參將!”
然后,曹鳴雷便帶著麾下騎兵,迎向了沖鋒而來的天策軍騎兵。
這么高的賞格,底下的明軍騎兵們無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如果真能斬殺孔有德,這一輩子可以說是衣食無憂了。
而那些明軍潰兵,絲毫沒有減速或者改變方向,本就因為死亡的恐懼不管不顧的逃跑,看到前方自己的戰陣,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覺得自己只要跑到自己人的隊伍里面,就安全了。
對于前方友軍大聲喊叫的什么不準沖陣,繞道撤退等等,根本不予理睬,老子好不容易跑到這來了,要是繞道,讓敵人騎兵追上了,這條命豈不就丟了。
當最前面的潰兵快要沖到本陣的時候,整齊排列的長盾微微打開,他們心中一喜,以為這些戰友是讓他們進去,卻沒想到,從這些縫隙中,伸出來的是一根根長矛。
他們想停住腳步已經來不及了,有些勉強停住的,也被后方不知情的其他潰兵一撞,被頂到前方的長矛上,鋒利的矛頭透體而出,甚至出現了一支長矛穿透三個人的情況。
一時之間,竟有接近兩百明軍,死在了自己人的長矛下,后面的潰兵看到這個情況,也不禁打冷戰。
沖上去必死,繞道還有活下來的希望,于是紛紛轉變路線,向兩翼跑去。
看到明軍騎兵出動,潰兵也被后方的明軍毫不留情的斬殺,孔有德知道自己的計劃行不通了,這個曹鳴雷也是心狠手辣,殺起自己人來毫不手軟啊。
不過這也說明,他是個合格的將領,這個時候如果心慈手軟,死的就不止這么點潰兵了,將會是徹底的戰敗。
既然取巧不行,那就硬碰硬了,對于警衛營的實力,孔有德相當的信任,三倍騎兵而已,又不是關寧軍的騎兵,并沒有多大困難。
孔有德立馬下令停下腳步,重整隊伍,迎擊明軍騎兵。
在他的身后,地上已經滿是明軍步兵的尸體,被戰馬纏他的殘破不堪,但絲毫不影響警衛營重新列陣。
“打出槍膛內的子彈,然后換馬刀!“
孔有德擦了擦手上的血,森嚴的說道。
之前第二輪射擊結束后,他們就重新裝填好了子彈,不過是讓開道路,由炮兵開火,現在槍管內的子彈是現成的。
雙方的距離本就不遠,很快距離就拉近到了五十來丈,戰士們早就選好了自己的目標,然后扣動手中的扳機。
“砰砰砰……”
隨著一陣陣爆豆子般的槍聲響起,明軍騎兵倒下了幾十人,沖鋒的勢頭為止一滯,減慢了許多。
射擊完畢,五百余騎兵,再度換上沾滿鮮血的馬刀,猶如波浪般,向明軍騎兵沖去。
雙方的距離,迅速的拉近,剛剛干翻明軍步兵的戰士們,一個個捏緊了手中的馬刀和長槍,雙腿用力夾住馬腹,以一種無所畏懼的氣勢,向前沖鋒。
由于剛才那一陣射擊,明軍的速度沒能全部提起來,反倒是警衛營的騎兵,借此機會將速度提升到了最高。
頃刻間,兩股騎兵洪流撞在了一起,爆發出一陣陣沉悶的撞擊聲,慘叫聲此起彼伏,但旋即被淹沒在更多的廝殺聲中。
因碰撞倒地的戰馬,不停地嘶鳴,被摔下戰馬的士兵,就算僥幸不死,也難逃重傷的結局,在其他戰馬的踐踏下,漸漸失去聲息。
孔有德此刻全身披甲,甚至還專門搞了面甲,用于保護自己的面部,只留下雙眼和嘴鼻,用于觀察敵情。
他用力的揮舞著手中的利劍,劈砍著遇到的每一個敵人,一個貌似曹鳴雷親兵的精銳明軍,直接被孔有德從脖子一刀劈入,然后整個腦袋被劈斷,尸首異處,而孔有德的臂甲,也被鮮血染紅。
他的身邊,黃桂中和何如龍正一左一右,護衛著孔有德的兩翼,殺戮著每一個敢靠上來的敵軍。
雙方的廝殺,殘酷而血腥,戰場上還活著的士兵,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少。
兩邊都是專業的騎兵,此刻糾纏在一起,速度也被遲滯下來,整個戰場,更像是步兵的肉搏戰一般,只不過雙方都是騎在馬上罷了。
孔有德身邊,除了狙擊手就是他的警衛營,無論是體力,配合,勇氣,忠誠度,都遠在明軍之上,他們緊緊地聚集在一起,將自己的后背大膽的交給友軍,對敵人展開拼殺。
天策軍的兵力雖然只有明軍的三分之一,但體格遠比普通明軍要健壯,而且彪悍異常,平日的訓練不比普通戰士少,這一刻在戰場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除了極少數曹鳴雷的親兵,其余的騎兵,單兵戰力根本無法與天策軍抗衡。
然而,團隊協作,他們更是不如孔有德的警衛,這些都是保護孔有德貼身安全的人,除了個人的勇武之外,團隊協作更是必不可少,甚至比普通士兵的配合也更為默契。
漸漸地,這些明軍騎兵驚恐搞得發現,除了第一波碰撞的時候,敵軍因為沖擊力死傷了幾十人,這之后他們想要殺死一個敵人簡直太難了。
往往自己瞅準了一個目標,想要一刀將其殺掉,然而刀揮砍下去,卻被另外一個敵人用刀格擋,而他瞅準的那個目標,回過頭來就把刀捅入了他的體內。
就這樣,他們殺傷敵人的速度,遠遠不上自己人被砍殺的速度,明軍的士氣開始慢慢地跌落,戰斗力也越來越低。
曹鳴雷看在眼里,急在心理,沒有任何辦法,現在雙方的騎兵在鏖戰,步兵就算沖上來也幫不了什么忙,而且后方還在處理潰兵,一時半會還上不來。
原本以為敵人只是火器犀利,但沒想到這肉搏戰比他們打的還兇,好在他們有人數優勢,如果雙方兵力差不多,估計他們一個照面就被殺敗了。
兩軍騎兵在奮力搏殺的時候,蘇銳這個二營長也沒閑著,雖然雙方的騎兵混在一起,他的火炮沒辦法派上用場,但用來收拾對面的步兵,并沒有多大難度。
于是就下令麾下的炮兵,帶著這十六門云飛炮,用戰馬牽引,來到了戰場的南側。
現在的戰場,最東邊是孔有德的警衛營騎兵,明軍騎兵正在西邊與警衛營鏖戰,更西邊,則是四千多步兵,一部分是第一波被擊潰的,另外一部分則還沒有參與戰斗。
這一千來號潰兵,雖然被后方的明軍給擋住,但他們依舊對后面那三千多步兵產生了一些沖擊,而且后來他們繞后,也不能讓他們就這么四處亂跑,需要將他們集中起來,重新恢復秩序。
此外,恐慌這種情緒,是會傳染的,大家同為步兵,看到別人三兩下就被干翻幾百人,自己要是上去了,恐怕也是這樣的下場,不怕死的人畢竟是少數。
負責穩定秩序的參將梁睿,也發現敵軍炮兵出現在南側,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巨大的威脅。
梁睿知道,必須得解決掉敵人的火炮,否則一旦讓這些火炮開火,本來士氣就降低了不少,而且還有些混亂的隊伍,很容易發生潰逃。
而前方騎兵正在鏖戰,雙方交織在一起,想分兵去對付這些炮兵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事還得靠他來解決。
梁睿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立即從隊伍中抽調出一千人,他親自帶隊,朝著蘇銳所在的炮兵陣地撲來,其余的步兵則繼續處理潰兵。
而此時,炮兵們也完成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只要點燃引線,就可以立即發射。
“三輪射擊過后,全部換裝散彈!”
蘇銳果斷的下達了作戰命令,他們距離明軍步兵陣地差不多兩里,雖然云飛炮的裝填比如佛郎機那么快,但敵人跑出一里的時間內,還是可以打出三輪炮擊的。
“轟轟轟……”
十六門火炮,開始對著接近的明軍步兵輪番開火,實心炮彈劃破天空,飛向接近中的明軍。
梁睿之所以敢帶著八百人沖過來,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對這些火炮的無解,他以為這些不過都是佛郎機罷了,命中率不會太高,哪怕損失兩百人,只要沖上去
但三輪實心彈下來,他們的損失居然高達近百人,遠遠超出預估。
梁睿還是沒有放棄,這個時候要是撤回去,很容易導致連鎖反應,從而引發騎兵的崩潰。
“轟轟轟……”
這一次,從炮膛內打出來的,不再是實心鐵球,而是成片的散彈。
梁睿萬萬沒想到,敵人的散彈居然可以打這么遠,看著視野中如同雨點般落下的彈丸,他本能的想要躲避,但已經來不及了,一顆彈丸正中面門,梁睿當場死亡。
除了梁睿之外,還有其他六七十人被命中。
主將戰死,戰損接近兩成,剩余的明軍再也支撐不住了,掉頭就跑。
蘇銳也沒有閑著,繼續下令炮擊,不過目標是對準了后面那批步兵,實心炮彈一顆接著一顆的落到他們的頭上,雖然命中率很低,但對他們造成的恐懼是巨大的。
本就士氣低迷,去進攻敵人炮兵陣地的兵馬又大敗而歸,后面的這一批明軍,也陷入了同樣的結局,短時間兩批軍隊潰敗,又遭受炮擊,他們中又大多是新兵,此時更沒有了抵抗的勇氣,紛紛加入了潰逃的隊伍。
而正在與警衛營鏖戰的明軍騎兵,此刻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如此激烈的搏殺,是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傷亡已經超過了三成,如果不是曹鳴雷親自壓陣,估計早就崩潰了。
他們完全就靠一口氣支撐著,期望著敵人比他們更先崩潰,然而敵人沒崩潰,后方的步兵卻先潰敗了,敵人的火炮又出現在了他們的側翼,甚至完全可以拖到他們的身后開火。
在巨大的恐懼,以及看不到勝利希望的情況下,他們再也沒有了繼續作戰的勇氣,緊接著潰逃的情況便開始出現了。
一開始只是一兩個,隨后越來越多的騎兵加入了潰逃的隊伍,不管不顧的向城池撤退。
兵敗如山倒,正是眼前情況的真實寫照,盡管警衛營也傷亡了近百人,但看到敵人潰逃,還是不管不顧的追了上去。
明軍騎兵已經被打怕了,這個時候連回頭反擊都不敢,只希望自己能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只要進城了,就可以保住自己這條小命了。
看到明軍開始潰逃,蘇銳也果斷留下三十人看守火炮,然后率領其余的戰士,騎上戰馬,直接奔向天津城東門,試圖堵住明軍的后路。
天策軍的兩個炮兵營,每一個都配備了專屬的運輸大隊,都配有戰馬,蘇銳帶來的這個中隊,為了運輸火炮方便,人人雙馬,保證火炮能夠緊隨隊伍前進。
雖然他們不是專業的騎兵,但騎術基本過關,而且都配備有武器,在蘇銳的率領下,他們在戰場上繞出一個大大的弧線,直奔東門。
城頭上的明軍也開始還擊,但他們的火炮數量很少,只有十來門佛郎機,原本的老炮兵被王洪帶到萊州,葬送干凈了,這些炮兵都是新手,水平相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