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戰船再不斷的拋射著鏈彈,而耿仲明的戰船,也在不斷的朝著明軍戰船噴射散彈和實心炮彈。
雙方的戰船,都在朝著北方奔馳,耿仲明想要帶著船隊脫離敵軍的追擊,而李維鑾這邊,也緊跟著耿仲明的行動,不斷地拉近距離,以便讓鏈彈,能夠更好的命中。
耿仲明這個時候心情極度糟糕,局面真的是越來越不利了,這么打下去絕對沒有什么好果子吃,但他現在有沒有什么可行的辦法,逃過追擊。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尚可喜還遠遠的落在后面,理他們還有六七里的距離,暫時不用承受更多的攻擊。
明軍這邊,看到單單是鏈彈的攻擊,效果太慢,所以上面的佛郎機,也都紛紛開始射擊。
實心炮彈打在站船上,木屑四散飛濺,對周圍的士兵和水手造成殺傷。升騰而起的硝煙,也在這越來越大海風下,被快速的吹散。
突然,敵人的一枚鏈彈,擊中了一艘四號福船的桅桿,巨大的威力直接將這根桅桿打斷,然后風帆紛紛掉落下來,而這艘船的速度,很快就降了一大截,和之前哪一艘一樣,擺脫不了被俘虜的命運。
“又干掉了一艘,真的是佛祖保佑??!”
“大家在加把勁,李將軍說了,擊沉或者癱瘓一艘敵船,賞銀一千兩!”
“一千兩銀子,真的是發財啦!”
李維鑾帶領的戰船上面,炮兵們此刻是歡聲雷動,都為這一次命中感到高興,至于后面的那些話,自然是提醒李維鑾,別忘了他們的賞銀。
而李維鑾也不跟他們計較,直接按照當初的賞格,派人將兩千兩銀子抬了上來,就放在擊中敵船的那兩門紅衣大炮后面,這些銀子直接就歸屬于那些操縱大炮的炮兵了。
說什么為國盡忠,殺敵報國之類的話,對于這些大頭兵沒有什么感染力,只有真金白銀,才能真正的打動他們。
當兵在他們看來和種莊稼差不多,拿錢干活罷了。只不過當兵要做的就是殺敵,但風險有很高,隨時都有可能被殺,所以對于錢財看的更加重要。
這些銀子抬上來之后,其余的炮兵就更加的賣力了,一門大炮二十人,干掉一艘敵船,沒人能分到五十兩銀子,相當于他們三四年的軍餉,誰能不心動?
一時間,明軍士氣大振,不斷地朝耿仲明的船隊傾瀉著炮彈,耿仲明這邊的還擊也很猛烈,這個時候不賣力,就等于不要小明了,誰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海面上充斥這各種型號,各種類別的彈丸,猶如雨點般落下,雙方的戰船都不斷地被炮彈命中,船員和士兵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失。
在加上一直在以最好的航速航行,而且海風變得越來越猛烈,雙方的航速,都有著不同程度的下降,耿仲明沒有拉開與敵人的距離,但明軍也沒能拉近距離,雙方就不斷地在這一里多的距離,開炮對轟。
這場海面的追逐戰,一直持續了接近兩個時辰,然而最終結束這場戰斗的,既不是耿仲明,也不是李維鑾或者尚可喜,而是老天爺。
從第一次與尚可喜接戰過后,海面原本帶著絲絲涼意的微風,就開始慢慢變大,但并沒有達到影響戰局的程度。
但隨后的海風,依舊在逐步增強,而且海浪也更大了,以至于耿仲明原本能夠安全的通過雷區,結果水雷被海風吹拂著不斷地移動,害得他還損失了幾艘船。
隨后追逐戰過程中,海風在不斷地增大,海浪也變得越來越洶涌,天空中的云層,也變得越來越厚。
烏云籠罩著天空,眼前一片昏暗。只在閃電時才劃出一線亮光,掃去昏暗帶來的沉悶。但閃電過后,接著便是隆隆的雷聲,那雷聲好像從頭頂滾過,然后重重地一響,炸了開來,好怕人。
每當一道閃電出現,炮兵們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因為這驚雷聲實在是太大了,仿佛就在他們的頭頂炸響一樣。
差不多快到末時結束的時候,天空已經變得黑沉沉的,就像那硯臺里面的墨汁一般,耿仲明拿著望遠鏡,也只能勉強看到敵軍戰船的大致輪廓。
不過雙方的交戰還是沒有停歇,反正這么遠的距離,火炮的命中率本來就很低,只要知道敵人的大致方向,直接開火就是,打中了是運氣,打不中也不虧。
到了申時,黃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大在船上劈啪作響,剛剛還只是烏云密布,轉眼間雷電交加、狂風暴雨。
此時,雙飛的炮擊都聽了下來,因為這巨大的狂風和暴雨,直接吹散或者浸濕了火藥,就算他們想要發射,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所有的戰船,無論是耿仲明的還是明軍的,此刻都被巨浪和狂風吹的東倒西歪,出現不同程度的傾斜。
原本對于水手和士兵最大的威脅,來自敵人,但現在他們的威脅,卻來自于這惡劣的天氣。
所有的水手,都在各自的軍官驅使下,不停地操控著船帆和船舵,士兵們也都忙著固定火藥和兵器。
以免戰船的擺動,讓這些殺敵利器,成為殺死自己的工具。
每一個軍官,都在聲嘶力竭的吶喊著,催促著,盡可能的讓戰船保持穩定,避免傾覆的威脅。
“噗通!”
突然之間,一艘三號福船,因為來不及應對突然轉向的狂風和巨浪,直接被掀翻了,上面所有的人,都掉到了海里,在如此惡劣的天氣環境下,他們幾乎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全體降帆!在這么下去,咱們都要掉到海里喂魚!”
耿仲明大吼道,試圖讓命令傳達到其他的戰船上,但此時巨大的雷聲和風浪,使得他的命令根本傳不遠,只有鄰近的一些戰船,能夠聽到命令,然后依次傳遞下去。
但并不是所有的戰船都收到了命令,因為現在的局面實在是太糟糕了,所有的軍官都忙于自己戰船的事物,根本無心關注其他地方,命令得不到有效的傳達。
于是,很快又有兩艘戰船,抵擋不住巨大的風浪,相繼傾覆,水手和士兵無一幸免。
另外還有三艘戰船,桅桿直接被扯斷,索性沒有發生傾覆,不過風浪技術之后,估計也沒什么行動能力了。 шшш ◆ttκд n ◆¢〇
差不多半刻鐘后,幾乎所有的戰船都把帆降了下來,翻船的情況基本上沒有再發生了。
但現在這些巨大戰船,在這狂風和巨浪肆掠的海面上,依舊像是一片書也一樣,在這猛烈的大風和浪潮中,乘風逐浪飄流,聽任命運和狂風的擺布。
他們現在可以說什么都做不了了,風把他們吹到哪里,他們就只能到哪里。
而且風向也在發生持續的變化,最開始的時候是從西北方向刮過來的,接著又轉向東南,一刻鐘之后,又轉向了西南方向,幾乎每時每刻,風向都在發生著變化。
隨后的三個多時辰里面,幾乎一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有些人因為船上的火炮沒有固定住,在風浪的驅動下,直接被火炮咋成了肉醬,有些人因為沒有抓牢,直接掉到了海里。
船上所有的人都驚恐萬分,擔心被巨浪吞噬,被狂風吹到海里,都試圖在這巨大的風浪之中,保住一條性命。
興許是渤海灣是內海的緣故,這樣的風浪并不像大洋上的暴風雨一樣,持續數天甚至數十天,差不多三四個時辰之后,風浪總算是開始慢慢減小。
又過了半個時辰,這場猛烈的暴風雨,才最終平息了下來,重歸平靜。
不過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眾人都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刻,但這都不重要,劫后余生的喜悅,直接沖散了這些煩惱,他們現在都在慶幸,都在歡呼,自己能夠在這場暴風雨中活下來。
很快,所有的站船上都燃起了燭火,耿仲明有些悲愴的發現,戰船的數量,只剩下四十多艘了。
去掉被明軍擊沉或者俘獲的戰船,他們依舊有十多艘戰船,在風浪中沉沒,或者被吹散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
“大人,前方像是有一片陸地!上面有火光,看樣子有人!”這個時候,王子登前來匯報情況。
耿仲明拿起望遠鏡,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能看到些許火光,而且正在慢慢增多,應該也是剛剛經歷暴風雨,生火烘干衣服和取暖的。
很快,前方疑似陸地的地方,就升起了十幾堆篝火,還能看到些許的人影,圍坐在一起取暖。
“看樣子,應該是一處軍營!人數應該不多,估計也就一哨的編制!”
“大人,咱們要拿下嗎?”
耿仲明淡淡地說道“當然,傳令給吳明雄,讓他帶三艘船過去,趁黑將這座營地拿下!還有一條,能抓活的盡量抓活的,咱們首先要搞清楚,這是什么地方!”
隨后,吳明雄收到尚可喜的命令,帶著三艘戰船靠近岸邊,卻發現這里居然有一處港口,算是一場額外的驚喜,直接帶著戰船停泊在港口,然后帶著四百來號兵馬,朝著十幾團篝火去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眼熟?”看著吳明雄的行動,耿仲明開口道。
“莫非大人以前來過這里?屬下沒有這種熟悉的感覺!”
此時,耿仲明對于這個地方,已經有了一個隱約的猜測,不過暫時還不能確定,需要等吳明雄拿下來,然后審問俘虜才能知道。
整個戰斗的過程很順利,幾乎沒有遇到什么抵抗,吳明雄就把這一百來號明軍控制起來了,除了為了震懾他們殺掉的十來個人,剩下的基本都是束手就擒。
經過初步的審問,這里其實是一座島嶼,而且還是一座耿仲明極為熟悉的島嶼--雙島。
這里有東江水師的軍港,而且韃子沒什么戰船,所以只派了一百多人駐守。
剛剛他們也發現了耿仲明的船隊,但看到數量如此多的大型戰船,就以為是東江水師遭遇風浪,來到雙島港口避風來了,也沒多想,畢竟韃子是不可能有這么多戰船的。
來到這雙島之上,耿仲明也是有些感慨。
耿仲明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一件事情,就發生在這座島嶼上面--薊遼督師袁崇煥,矯詔斬殺東江總兵毛文龍。
三年前的這個時候,新任薊遼督師袁崇煥率軍來到皮島,同時下令讓毛文龍前來會面。袁崇煥同他設宴飲酒、行樂,每每到半夜才罷,毛文龍沒有覺察袁崇煥的意思。
六月五日這天邀請毛文龍來觀看將士們射箭,先在山上設了帷帳,命令參將謝尚政等安排身穿鎧甲的士兵埋伏在帳外。毛文龍來后,他手下的士兵不能進帳里來。
進賬之后,毛文龍就被袁崇煥控制起來,同時編造了十二大罪,然后矯詔斬殺這位一手開鎮東江的老將。
當時耿仲明并不在雙島,依照他的脾氣,如果當時他在這里,哪怕是背著造反的罪名,也要直接就將袁崇煥給砍了。
但袁崇煥也知道他們這些將領對毛文龍極為忠心,并沒有將消息擴散出去,而派遣心腹劉興治,徐敷奏和陳繼盛,毛承祚四人分領東江兵馬。
后來劉興治殺陳繼勝,禍亂東江,耿仲明就和李九成,佘五化,孔有德這些人,投奔孫元化。
如果沒有雙島斬帥一事,恐怕他現在的情況,定然是完全不一樣。
既然是雙島,那就好辦了,有現成的港口和倉庫,里面應該還有一些各種類型的物資,能夠暫時彌補一下損失。
很快,除了留守戰船的部分兵馬,其他士兵和水手們都來到了島上,風雨已經停了,剛好利用駐守兵馬儲存的干柴,生活烤干衣服,以免生病,同時開始大吃大喝,補充體力,他們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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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忘去了煩惱,反而耿仲明卻沒法放松下來,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
雖然暫時算是安全了,但絕對沒法高枕無憂,他更希望漂流到登州沿岸,而不是這雙島來。
雙島的位置對于耿仲明來說很不好,因為他的北面,東面,南面都是陸地,算是卡在一處海灣之中,而這些陸地就歸旅順管轄,黃龍此刻就坐鎮在旅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