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黃龍只能依靠旅順剩余的幾座城池,艱難的抵抗著韃子的攻擊。
韃子的準備相當充足,事實上見到耿仲明派去的使者,得知耿仲明有意投誠,而且還帶著十門紅衣大炮的時候,皇太極便下令制作了進攻旅順的相關計劃。
現在整個遼東,只有旅順不在他的控制當中,牽扯著他不少兵力,他想拔掉這個釘子已經好久了,既然有了耿仲明帶來的紅衣大炮,那么就輕松多了。
耿仲明手底下的炮手并不算精銳,而且圍困萊州城的時候,跟城內守軍對炮損失了不少,韃子手里的炮手更是微乎其微,他們也曾試制過紅衣大炮,結果造出來的‘紅衣大炮’重量倒是有了,四五千斤的大家伙,性能卻遠遠不如,還不如從明軍手里繳獲的佛郎機好使,更別提什么炮手了。
也正因為如此,黃龍才能在韃子的進攻下苦苦支撐,不過最后還是沒能撐住,硬生生的成了一個月零幾天,最終旅順還是被攻下了,他也戰死了。
而這封情報之所以這么詳細,是秦致遠幫著匯總整理出來,不是原始情報,情報的來源有很多,一方面是潛伏在旅順的情報人員,另一方面則是東江鎮殘部來投的士兵,甚至有一些參與了防守旅順的戰斗。
他們估計也是覺得繼續在東江鎮待下去,沒什么前途可言,索性就來投靠天策軍了,至少這這封情報上面,秦致遠是這么說的,到目前為止,來投的東江鎮士兵差不多有兩百人了。
看完這封情報,孔有德把它遞給了徐文儀,說道“老徐,你也看看吧,你說這件事情,咱們要不要做點什么?”
徐文儀接過來一眼,頓時大喜道“大人,這可是好事啊!對咱們來說,這是真的好事兒啊!”
看他一臉興奮,孔有德不由得疑惑道“好事?這算哪門子好事?韃子拿下旅順對咱們還是好事?”
“大人,我是說,黃龍死了是好事!這可是個好機會,咱們拿下東江鎮的好機會啊!”
“你是說,趁著黃龍戰死,旅順大敗之際,咱們出兵占領東江鎮殘部?可咱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對付關寧軍,哪有那么多的兵力去東江鎮啊?”
徐文儀不由得擺擺頭道“大人,您平日那么睿智,這個時候怎么糊涂起來了?”
“恩?我哪里糊涂了?”
“大人,我只問一個問題!您和幾個步兵師的師長,還有一多半的營長,原先在誰手下效力?”
聽他這么一說,孔有德頓時一拍腦袋“哦!我明白了!確實是我糊涂了!”
孔有德這才意識到,他就是東江鎮出來的啊,這一點相當重要。
他也是走進思維誤區了,以及拿下東江鎮,又會是像打萊州城一樣,要投入巨大的兵力,卻沒有想到,東江鎮跟自己的關系并不是水火不容,還有和平解決的可能性啊。
因為他自己,還有手底下的老底子,都是從東江鎮帶出來的,跟現在東江鎮的守軍,雖然關系不一定有多好,但雙方基本上沒有多少仇怨,頂多就是互相不服氣罷了,完全可以坐下來一起心平氣的商議。
天策軍跟東江鎮的戰爭,也僅僅局限在黃龍的嫡系人馬,也就是尚可喜李維鑾他們,跟其他人基本上沒發生過什么沖突,這點如果能利用得當,效果必定會相當好。
只不過因為自己是穿越者,時間久了,不自覺的忘了自己的這一重身份,搞得還以為要拿下東江鎮,需要付出大量的兵力強攻呢,完全可以采取非暴力或者少量暴力的手段,拿下東江鎮啊。
整個東江鎮的情況,說起來還是蠻復雜的,東江鎮是毛文龍一手創立的,最開始他是在李成梁麾下效力,當了個安山百戶,謹記著升任千戶,又升任叆陽守備。
天啟元年率軍增援朝鮮,奈何回來的時候遼東已經陷落,只得率領手頭的兵馬在皮島立足,而后不斷地擴張,拿下沿海島嶼,并率領包括孔有德,耿仲明在內的二百精銳攻打鎮江,擒后金游擊佟養真,隨派陳忠等襲雙山,擒斬后金游擊繆一真等,史稱“鎮江大捷”。
此戰后,寬奠、湯站、險山等沿海城池相繼歸降毛文龍,而毛文龍自此迅速發展長大,朝廷也聽從遼東巡撫王化貞的建議,設立東江鎮,以毛文龍為總兵。
自此,東江鎮算是名正言順,在后金的壓迫和土沙下活不下去的遼東百姓,紛紛來投,使得東江鎮治下人口一度達到六十萬,控制的地盤不單單是沿海島嶼,還有旋城,鎮江,鐵山,寬甸,昌城等重要城池,遼東半島南部沿海地區基本都在東江鎮的控制之下,還有鴨綠江沿岸。
整個天啟年間,東江鎮在毛文龍的率領下,不斷地對后金腹地展開襲擾,天啟三年攻下復州和永寧,雖然后來又丟人,但著實讓努爾哈赤惱火了好一陣子。
天啟六年初,趁著努爾哈赤進攻廣寧的時候,毛文龍又派遣杜貴、曲承恩率軍從海州登陸,直撲沈陽,當時努爾哈赤進攻袁崇煥駐守的寧遠城失利,損失不小,恰逢得知東江鎮又來搞偷襲,而且目標是沈陽,只得撤退,也就是所謂的‘寧遠大捷’。
說起來,整個‘寧遠大捷’,少不得有毛文龍一份功勞,如果沒有毛文龍出兵掏努爾哈赤的腚眼子,指不定寧遠城能不能抗到最后,袁大忽悠能不能活下來。
努爾哈赤率領六萬大軍抵達寧遠是正月二十三,撤軍是正月二十六,一場七八萬人參與的攻防戰,居然只打了區區三天就撤軍了,要說全是袁崇煥的功勞,那純粹是吹牛皮。
就算袁崇煥再厲害,他手里也就一萬士兵,城池也是剛剛修建好的,一座連萊州城三分之一都沒有城池,防御力量能有多強可想而知,雖然有孫元化帶著紅衣大炮,但也只有十一門,想要靠著這樣的防守力量,打得六七萬人的韃子大軍撤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而毛文龍派兵進軍沈陽的行動,努爾哈赤卻不得不防,加之進攻寧遠確實吃了虧,最后才被迫撤軍,如果后路沒有受到威脅,就算暫時的進攻受阻,也只會改為圍困,玩他們拿手的圍點打援,而不是迅速撤軍。
就比如去年的大凌河之戰,其實和寧遠之戰差不多,祖大壽的軍隊還要比袁崇煥當時多四千人,進攻大凌河的韃子人數也是六萬多,而大凌河城和寧遠城防御力量也差不多,皇太極一開始也是進攻受阻,然后硬生生的圍困了三個月,最后祖大壽出城投降。
不過東江真的輝煌時期只到崇禎二年,袁崇煥私自矯詔斬殺毛文龍,而后東江鎮群龍無首,內亂頻發,失去了牽制韃子的作用,皇太極沒有了后顧之憂,直接率軍繞道察哈爾蒙古草原入寇。
東江真的內亂,不單單是那個攪屎棍劉興治的原因,其實還有東江各部的紛爭。
本來有毛文龍統領著,大家都很服氣,聽從指揮,畢竟毛文龍的威望擺在那,大家能有現在的地位也是靠著毛文龍起來的,結果毛文龍死了,頓時就變成一團糟了。
因為讓誰來主事,其他人都不服氣,本來大家軍功,地位都差不多,憑啥要我聽你的?
最開始在劉興治和陳繼勝的鎮壓下,還能勉強維持局面,結果劉興治打算重新投靠皇太極,直接誘殺了陳繼勝,又殺了沈世魁,東江再次大亂。
也就是這個時候,孔有德和耿仲明,李九成,陳光福等不愿意摻和內亂,就離開東江鎮投奔孫元化,其他的各部將,還有一些死在了內亂當中,另外一些擔心落得和毛文龍一樣的下場,直接就投降了皇太極,東江鎮的實力和作用一落千丈。
直到從關寧軍空降而來的黃龍率領本部兵馬抵達,斬殺劉興治,并且誅殺了其他一些鬧事的,東江鎮才算是勉強安分下來。
不過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靜,黃龍也不能讓所以人心服口服,只是因為他自身的實力強大,帶來的三千嫡系關寧軍確實能打,各部將每人打得過他,在機上東江鎮原本的兵將們不齊心,給了他分化拉攏的機會。
比如尚可喜,李維鑾,金聲桓等人就是他一手提拔的,利用這種拉一派打一派,勉強維持著東江鎮的穩定。
當初孔有德拿下登州,毛承祿和陳有時就不服黃龍的統治,也起兵響應,準備奔赴登州投靠孔有德,結果事情泄密,被黃龍率軍從何皮島趕來圍剿,最后他們抵擋不住全軍覆沒。
盡管如此,但私底下對黃龍不滿的人大有人在。只不過黃龍手上的硬實力不弱,其他人不敢正面對抗罷了,現在黃龍死了,那么孔有德的機會就來了。
沒有了毛文龍這個級別能有臣服眾人的領頭人,也沒有了黃龍大家都打不過的頭頭,在機上東江鎮內部不是鐵板一塊,那么如果他孔有德伸出橄欖枝,必定會有人來投。
截止目前,有二百來人的士兵私自來投,從中就能看出來,底下的士兵都知道有投靠天策軍這條路可選,上面的將領未必不知道。
雖然以前他孔有德在東江內部,地位并不算最高的,有很多跟他地位相當,甚至高一層的,比如沈世魁,王廷瑞,陳繼勝,毛有祿,袁安邦,但現在他的實力確實最強的。在加上有過一些情誼,將他們爭取過來未必不可能。
想到這,孔有德就不由得一陣興奮,現在的局面可不是年初的時候,天策軍的勢力已經今非昔比,黃龍也戰死了,東江內部必定陷入內訌,這個時候正是他插手的好時機。
旋即他又冷靜下來了,因為這只是理論上的,現在東江鎮內部對孔有德什么態度,有多少人愿意投靠,又有多少人不愿意,現在還真不好說。
而且毛承祿起事的時候,黃龍就借此機會清洗了一批,提拔了一批,不然尚可喜也不會一門心思的和天策軍作對,也就是說,現在東江鎮內部,有不少掌權之人都是黃龍的親信,這也是個大問題。
看著徐文儀殷切的眼神,孔有德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道“老徐,你覺得這么做真的能成嗎?”
“大人,現在已經不是考慮能不能成的時候了,你看看東江鎮現在面臨的情況,北邊是韃子占領的遼東,東邊是朝鮮,礙于韃子的勢力不敢接濟他們,南邊是咱們,旅順這個交通要道也被拿下來了!
現在他們處于被包圍的狀態,就算朝廷想要調集糧草增援他們,估估計都沒什么辦法,他們肯定是要找出路的,這個出路無非兩條,一條是投奔韃子,一條是投靠咱們!
按照東江鎮多年與韃子作戰的經歷來看,雙方仇恨不小,雖然也有愿意投靠韃子的,但估計絕大部分都會選擇投靠咱們,此事做成的可能性很大!況且,如果咱們行動慢了,讓韃子撿便宜了,恐怕對咱們就相當不利了!”
經他這么一說,孔有德頓時就一驚,居然沒有考慮到這點。
現在,拿下東江鎮,已經不是要不要做的問題了,而是必須做。
旅順陷落,黃龍戰死,東江水師損失過半,天策軍又占據登萊,東江鎮殘部的前景堪憂,目前他們手里頭的地盤已經不多了,不說鐵山,昌城,寬甸這些陸地上的據點已經丟了,現在連旅順都丟了,只剩下長山島,廣鹿島,皮島,皇城島等數十個島嶼。
面對這樣的局勢,東江鎮殘部必須要做出選擇,也只有天策軍和韃子兩個選項。
如果天策軍不拿下東江鎮,那么韃子肯定就要動手了,而且韃子現在有了水師,雖然規模不大,但東江鎮殘存的水師也沒多強,韃子如果棗子大棒一起上,沒準真的能把東江鎮給吞了。
那個時候,對天策軍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不管拿下東江鎮對天策軍利弊如何,都不能白白的便宜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