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詩銘問道“哪三個?”
孔有德平靜的說道“其一,有愿意加入天策軍的,我歡迎,但入伍也有相應的標準,對所有想要參軍的人都一視同仁,只有通過了天策軍的入伍考核,他們才能進入。
其二,不愿意參軍的,也可以在天策軍之下當普通百姓,和其他人一樣,按照家中人數,每人三畝土地,以后只要遵紀守法,一樣可以正常的過日子,但是不能繼續玩你們白蓮教那一套。
其三,這兩個都不選擇,執意要繼續從事你們所謂的傳教事業的,我也不勉強,但你們不能在山東境內這么干,可以去南直隸,北直隸,河南,山西,湖廣等等,除了天策軍管轄的所有的地方,你們都可以去。”
對于徐詩銘來說,這三個選擇,她都無法接受,真的要這么干,白蓮教直接就散架了。
他們的根基就在山東,北直隸也有一部分基礎,但相當薄弱,一旦離開山東,他們再想發展起來,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而且他們這種結社組織,其他地方也有,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到了到了別人的地盤,不光要面對官府的圍剿,還有來自同行的競爭。
而留下來,要么當順民,要么進入軍隊,那就是天策軍的人了,他們白蓮教根本無法存在下去了。
看著徐詩銘很糾結,孔有德也沒打斷她,這個抉擇必須她自己做出來,而且已經是相對寬容了,給了足夠的自由,就看她和其他的白蓮教徒怎么選擇了。
這個時候,一名警衛走了進來,附在孔有德耳旁說了幾句,然后就出去了。
孔有德站起身來說道“徐天師,這件事情暫時先放下,你可以慢慢考慮。你今天也算是來得巧,剛好有一場好戲,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既然孔有德發出了邀請,徐詩銘沒有不去的道理,而且她也很好奇,孔有德打算干什么。
于是就跟著孔有德,一起來到了青州城北邊十里左右的區域,同行的還有那幾個白蓮教的中層,以及他們的警衛人員。
繞過小樹林,出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密集的人群,粗略看去,起碼得有上萬人,像是發生了什么特別熱鬧的事情,都圍在那躍躍欲試,想要看什么好戲。
雖然顯得雜亂無序,但還是被天策軍士兵阻攔在一定區域之外,人群太過密集,徐詩銘也開不清人群那頭倒地有什么。
不過很快,他們就來到了一處小山包上,徐詩銘終于看到了,人群的前方,是一片開闊的空地,此刻正密密麻麻的擺著數百門大炮。
徐詩銘粗略的數了一下,前后一共十排,每一排接近三十門,也就是說這里面差不多有接近三百門大炮,她不由得小聲驚呼起來,她從未見過這么多的火炮一同開火。
而在臨時搭建的看臺旁邊,還有接近百人,一大半是各級官員,另外三四十人則是布衣打扮,看樣子應該是商人。
沒多久,一個傳令兵策馬而來“大人,林子已經全部清空,警戒區域內的人也全部驅離,炮兵師已準備就緒。”
“恩,開始吧!”
孔有德淡淡的說道,隨后旁邊的旗手揮動令旗,山包下面的炮兵陣地上,旗手也揮動令旗交流。
“轟轟轟……”
很快,炮兵陣地上,便依次出現了白煙,片刻之后,猛烈的炮聲傳來。
然而,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那一片幾十畝地的樹林,卻突然爆發出陣陣火光,然后整個森林都燃燒起來。
沒錯,這一次發射的,全部都是開花彈。
早在去年十月,兵工廠就在畢懋康的帶領下,研制出了性能相對穩定的開花彈,攻擊天津水師的行動中,就實驗性的用了一百枚,效果還算不錯。
后來畢懋康派來的隨船觀察員回去之后,便把相關的數據反饋,畢懋康又帶著人在此技術上,進行了改制,穩定性得到進一步的提升,爆炸率已經提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五,已經相當不錯了。
這一次,孔有德專門把炮兵師全部集中過來,經過一年的生產,炮兵師的火炮已經齊裝滿員了,按照最初的規劃,兩個營足足二百八十八門火炮,其中有一百二十門都是云飛炮,其余的都是千斤佛郎機。
一次性打出接近三百發開花彈,現在又是初春時節,正是萬物干燥的時候,基本上是一點就著。
看著正片森林很快陷入一片火海,除了孔有德外,所有人都驚的張大了嘴巴。
對于這效果,孔有德相當的滿意,等軍隊擴編完成,建立一個專門的炮兵軍團,到時候拉到遼東戰場,他就不信皇太極能扛得住如此猛烈的炮擊。
炮擊還在繼續,這一次演習,給他們每一門炮配備了二十發炮彈,直到全部打完才停火。
炮擊結束后,正片森林已經是一片狼藉,看不到哪怕一根還樹立在哪的大樹了。
每一輪炮擊,都讓在場的眾人心頭為之一振,徐詩銘一介女流,自然也不例外。
等到炮擊結束好久,徐詩銘還是一副出神的狀態,好久才緩過來。
這一次炮兵師的演習,算是徹底的震懾到了徐詩銘,以及同來的那幾號白蓮教中層。
隨后,他們也帶著孔有德的條件回去了,孔有德的條件,他們根本沒辦法反抗。
這一輪輪的炮擊,打消了他們最后的一絲幻想,縱使他們有百萬大軍,真的能頂得住這么猛烈的炮擊嗎?
徐詩銘走后,同這次被邀請而來的商人代表們,來到青州府的衙門,剛剛的炮兵演習,他們也都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
坐定之后,孔有德開玩笑道“諸位,剛才的煙火表演,看的可還盡興?”
這些士紳們內心不住的罵娘,這叫煙火表演?
不過他們也只能腹謗幾句,嘴上不住地恭維,贊美天策軍威武。
“既然大家都看過癮了,那現在就來談談正事吧。我知道,你們中的大部分,對清查田畝的行動都不愿意接受。”
“侯爺,我們愿意接受。”
“這事善政,我們大家伙怎么可能不接受呢?”
眾人連聲應和。
“停停停,你們先別急著反駁,我這不是向你們問罪來的,是談事情的,你們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對于清查田畝,你們內心抗拒才是正常的,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們只是沒有那個能力罷了。”
孔有德的笑容突然止住,然后又銳利的眼神掃視一圈,才緩緩開口道“但是,你們應該慶幸,今天坐在你們面前的是我,否則換一個湘潭人來,你們現在墳頭的草都一丈高了。”
眾人被孔有德嚇得冷汗直冒,因為有那么一瞬間,他們甚至感覺孔有德在看一群死人一樣,讓他們直打寒顫。
“你們應該也發現了,雖然這次清查田畝牽涉到你們,但你們的主業還是經商,相比之下田產所占的比例并不大,今天把你們找來,就是為了這經商方面的事情。”說完,孔有德朝黃桂中飄去一個眼神,后者會意后便朝后堂去了。
眾人一聽,不禁頭皮發麻,這是準備開口要錢了啊,而且看孔有德這樣子,恐怕要大出血了。
就前面那一陣炮擊,肯定花了不少銀子,既然花銷這么大,肯定要在他們身上回本,一個個都在盤算著,這次要花多少錢財,才能消災。
其實孔有德發出邀請的時候,他們都都想過要不要來,但想到產業還在山東,根基也在山東,跑出去就什么都沒了,至于推脫不來,他們也想到,但當初登州有八家鹽商,現在只剩下六家,另外兩家怎么沒的,他們可都是知道的。
沒多久,黃桂中帶人抬著一個箱子進來,然后打開,里面全是小冊子,然后在每人面前發了一本。
眾人也不敢打開,直到孔有德開口道“這個是四月開始實行的《商業法令》,你們先看一看,跟你們這些商人切實相關的,你們也好心里有個底。”
大明朝的商業稅,其實占財政收入的比例非常少,大頭還是農業稅,但孔有德深知,商業稅不應該這么低,農稅也不該那么高,雖然現在沒辦法像后世那樣,取消農業稅,但也不可能延續大明朝的低商稅做法。
大明的商品經濟,可以說是相當的發達了,但在商業上面收的稅,卻少的可憐,看起來極為詭異。
主要還是朱元璋瞧不起商人,也沒指望從商人手里扣錢,所以對商人打壓之余,收的商稅也不高,卻不料時代的發展沒有如同他預料的一樣,盡管極力打壓,但商品經濟仍舊是越來越發達。
既然大明朝廷在商人頭上收不到多少稅,但孔有德不能放著這一大筆錢不賺不是,而大明的商稅,自然也不能繼續適用于目前的情況。
自然而然,必須要制定出這樣一套商業稅法出來,就是眾人眼前的這本《商業法令》。
這事孔有德著令秦致遠負責,秦致遠也不負眾望,從去年昌樂之戰結束后,就開始研究琢磨起來,和那六家鹽商,遼寧商號的幾個管事,都有過詳談,加深對這方面的了解,后來孔有德又根據后世的見聞,提出了一部分意見,。
秦致遠就在此基礎上,利用閑暇功夫,花費了三個月,搞出來的一套《商業法令》,用于對商業制定規范。
現在只是第一版,還不算太過詳細,以后肯定會根據具體的實施,進行一些修改和完善。
眾人也都翻起來,看看這個《商業法令》倒底是什么東西。
第一條,就讓他們有些興奮,內容就是廢除原本的商籍制度,大明王朝的百姓分士農工商,商人是要入商籍的,而身為最底層的商人,是沒有資格參加科舉的,這也是朱元璋對商人的怨念。
而第一條明確規定:山東境內百姓,可以憑借自己的意愿,從事任何一項不違反法律的行業,務農,經商,從軍,為官,做工等,任何人無權阻攔,廢除士農工商的區分籍貫,統一民籍。
不說別的,光著一條,就讓在場的眾人眼熱不已。
這個時代,雖然商和官已經快成一體了,但畢竟還是不敢明目張膽的穿綾羅綢緞,而這一條,直接廢除了這種區別對待的戶籍,廢掉了套在商人身上的種種枷鎖。
但后面的內容,卻讓他們高興不起來,因為稅率是在太高了,大明王朝商稅是三十稅一,而且還不一定能收的起來,他們交的商稅少的可憐。
而《商業法令》,征收的商稅卻高達普遍高達一成半,而且根據具體貨物種類的不同,粗略的分了三十幾類,每一類都有不同的稅率,比如販賣糧食稅率高達三成,而從外面買進礦石,煤炭,硫磺等卻只有半成的稅,總的來說都在半成到三成之間浮動,跟以前的三十稅一比起來,絕對算是重稅。
終于有人站了起來“侯爺,但這稅率,未免也太高了吧,朝廷的商稅也才三十稅一,這最高要收到三成的稅,我們做生意豈不是要賠本了?”
孔有德平靜的說道“今天叫你們來,只是通知你們這一件事情的,先讓你們這些代表知道,回去之后也好跟你們當地的其他商人只會一聲,免得到時候施行的時候還不知道怎么回事。
至于這稅高不高,你們說了不算,你們只需要照此執行即可,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拒不執行,但造成什么后果,就由你們自己承擔了。”
孔有德已經把話說死了,眾人就算想爭,也沒法爭,倒也有愣頭青想整編,但旋即被其他人按了下來,免得牽連他們。
“諸位,本侯爺事務繁忙,現在也不留你們在這吃飯了,你們也是日進斗金的人,沒有什么事情的話,就請回吧。”
孔有德下了逐客令,眾人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出了府衙,便各回各家了。
兗州城內,鴻運商號的家主劉興業,一回到家中,便召集族內的幾個高層,以及商號幾個大掌柜,討論這這商業法令,看看對他們來說,有沒有辦法盡可能的降低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