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美麗花環

出了校門的胡秋妹，沒有往老村街上多看一眼，一直往家走，沒有絲毫停留。

走到簡易公路的盡頭，她累了，身上沒有了力氣，嗓子冒煙，纔在路邊一棵樹下停下來。

今天是舊曆六月十一大暑，剛進入暑天，就特別熱，今年雲婆婆偷懶去了，天上經常沒有一片烏雲，今天也是如此。

此時太陽正當頂，胡秋妹臉曬得通紅，頭又悶又脹，像要爆炸。她感覺體力已經耗盡，實在走不動了，腳下正好有一小片綠蔭，她停了下來。

給她帶來綠蔭的是一株油桐樹，高不足五米，兩處分杈上，幾片葉子已經曬得半卷，緊靠樹幹的土坎被人鏟了兩個小平臺，用來放揹簍或當凳子坐休息。

胡秋妹開始也想坐在土平臺上休息一會兒，瞅了一眼今天早上剛換的乾淨褲子，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太陽透過樹葉射下來，映在地面上的小光斑也晃眼睛，她身體向光斑少一點的左邊挪挪，方蹲下去。蹲下去的時候，她的眼睛一亮，那裡不是有一眼泉水嗎，泉水上方正好有一蓬大的雜草附在一網亂刺上，那一片綠蔭可大多了。

她立馬來了精神，跑過去，見到綠汪汪的泉水，越發感覺口渴，想掐兩張南瓜葉舀水喝，最近的南瓜藤離自己也有四五米遠，瞅著發蔫的瓜葉，白花花的太陽讓她望而卻步。

玉米棒子頂部的包穀殼已經分裂，耷拉著腦袋。油桐樹下彷彿沒有了綠蔭，全是白花花一片。

她放棄了摘新鮮南瓜葉的想法，看著腳下的兩張瓜葉，是別人用過的，雖然發蔫變皺，但總比去被太陽曬一回要好。

她三下五除二，疊好瓜葉，一氣舀了三四下，打了水嗝，才扔下瓜葉。水像匆匆的過客，幾秒後，變成汗水溜了出來。

胡秋妹感覺更餓了，欲擡腿動身，看見面前閃亮滾燙的砂子，無精打采的南瓜藤蔓，無精打采的玉米棒子，曬得半焦的玉米繐子，她膽怯了，雙腳又往泉邊移了移。

天地間成了一個大蒸籠，一陣熱地氣涌來，全身立馬被蒸氣包裹，從頭到腳全是汗水，像剛剛淋浴一般。

胡秋妹知道這是一天中溫度最高的時間，最易中暑。現在她纔想起，她帶了傘的，傘不見了，是落在教室還是歐陽老師的家裡，想不起來。現在回去拿不現實，如果落在歐陽老師處，丟不了，落在其他地方，就算晦氣舍財免災。雖然是把舊傘，但要被媽媽數落一頓了。

她苦笑，真是禍不單行！

不敢迎著太陽動身，她看看四周，不如編個花環打發時間。在陰涼地方就可以操作，腳下扯幾把青草，澆水洗淨，放到太陽底下，過了一會兒，水汽曬乾，做成一個青草圓環，旁邊有幾小株格桑花，採兩朵插在草環上，傑作成功。

捱到日頭稍稍偏西，精神和力氣積蓄一點，戴上小花環出發。

胡秋妹到家是下午四點鐘左右，她習慣性地去幾間屋子看看，沒見人。房前屋後喊了兩聲媽媽，不見人答應。

她看牛兒未在圈裡，知道弟弟去山上放牛了。媽媽這一段時間身體好多了，肯定也上山了。媽媽從來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只要身體正常，忙完了家裡，就到山上，一年四季如此。

她看甑子裡還有半碗剩飯和兩截紅薯，銻盆裡有一點酸菜湯，熱了將就一頓。看豬食沒有了，便開始宰豬草，以南瓜葉爲主的豬食，不一會兒便弄好了一盆。

收拾完家務，看時間還早，開始弄晚飯。看家裡沒有啥菜，她在門口地裡摘了一個嫩南瓜，還扯了兩個熱蘿蔔，準備炒南瓜，涼拌蘿蔔作爲晚上的菜。飯簡單，淘米壓電飯鍋就行。

菜備好，弟弟和母親還未回來。她估計母親在南邊菜地裡。

到菜地，沒見母親的身影，這時聽到了菜地後方山上有砍柴聲音，爬上山，果然看見母親正揮舞柴刀剔砍倒的樹枝。

她接過母親手中的柴刀，將柴打理好，撿最重的一捆擔在肩上，和母親一同回到家，弟弟放牛也回來了。

到家後，她進廚房做晚飯。全家人把飯吃完，她又收拾碗筷。她只想用勞動來掩蓋自己的難過。

弟弟做假期作業去了，母親覺得今天的女兒與往日不一樣，待女兒回到客廳，她叫住了胡秋妹：

“秋妹兒，今天爲啥子不高興呢？誰惹你了？你坐下來我問問。”

胡秋妹沒說什麼，先倒了一杯開水，遞到媽媽面前，小聲說道：“媽，我沒考好。沒上線。”

“沒考好就不說話？沒考好不過日子了？沒出息！”

媽媽沒發火，隨便說了一句。胡秋妹以爲媽媽會責怪她，大發雷霆罵她一頓。可什麼都沒發生。如果媽媽罵她一頓，她還好受一些。她鼻子一酸，哇的一聲：“媽，你爲什麼不罵我？我沒考好，落榜了。我對不起你。”伏在母親背上哭出聲來。

媽媽回身將女兒摟在懷裡，拍著女兒的肩膀：

“傻孩子，媽媽知道你沒考好。哥哥不是來信說，要放平心態嗎？你父親死了，媽不認字，天還不是沒垮？我們一家人還不是一天天熬過來了。”

胡秋妹在媽媽的懷裡，還在哭泣。媽媽將女兒前額眼淚打溼的一縷頭髮撩開，柔聲對女兒說道：“不哭了，不是準復讀嗎？咱們復讀，不要灰心，還有機會。有我和你哥哥在，一定讓你們兩和弟弟讀出來。認得字比啥都好。不哭了，啊！秋妹。”

過了一會兒，胡秋妹止住哭聲站起來，用袖子擦乾眼淚，望著窗外說道：“媽，我發揮沒失常，真的不相信我只考啷個點分。現在我還是不信。班主任幫我打電話問了，說就是啷點分。肯定是改卷老師統計錯了。我想再找人查查。”

“孩子，咋沒有人員，找誰查呀？算了吧，咱再拼一年。總不會年年都有問題。不管怎樣，你明天給你哥寫一封信，告訴他。他幾次在信中說，你成績出來便給他講。”

她們家的小黃狗，不知何時來到了秋妹的腳下，仰個腦袋可憐巴巴地看著胡秋妹。

媽媽開起了玩笑：“秋妹兒，你看，我們家的小黃狗都來等你發財，要你給它好吃的，你不努力，以後連狗跟了你也過不上好日子？”

秋妹被她媽媽的話逗笑了，不好意思地擡手臂擋住眼睛道：“得了！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