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編號3000

到廠第三天，胡秋妹和家裡通了信。

老師和家裡人瞭解到她的情況，都爲她遺憾，特別是哥哥胡春生，在信裡還罵了她兩句，說她不爭氣，故意氣他。哥哥說她底子不薄，回去復讀希望是大的。

胡秋妹在最初半個月思想有些動搖，想到人已出來，事已至此，先找點生活費再說。

這天她收到了弟弟的來信，說她一個要好的同學，也是朋友徐靜靜來找她，聽說胡秋妹出去打工，希望到她那邊去。

信中同學名字叫徐靜靜。胡秋妹和徐靜靜是小學到初中的同學。二人鄰村，家正好處於交界處，相距不遠，幹活經常碰到。

小學初中，大部分時候二人同去同回。她的學習成績在初一、初二上學期都比不上胡秋妹，處於中上等，經常問胡秋妹問題。二人關係最鐵。

到了初三她的成績超過了胡秋妹，因爲胡秋妹遇到了那次家庭變故。可到初三下半期，徐靜靜成績一落千丈，沒有考上普高。

後來她告訴胡秋妹，是因爲每次回去，大人都在她面前重複言論：女孩子書讀來有啥用，遲早要嫁人，考上高中還要讀，自己掙學費。她因此喪失了信心。

其實徐靜靜家境比胡秋妹好些。徐靜靜後來去打工了。胡秋妹讀職高後，到徐靜靜家裡找過她兩三次。有一次是她沒在家，有兩次明明在家，聽說胡秋妹來找她，便躲了起來。胡秋妹後來便沒有找她了。

她這次回來，是因爲哥哥結婚。聽說胡秋妹在外打工，專程到家裡問她的情況。

當她知道胡秋妹在磚廠後，說磚廠太累了，不如跟她去進廠，還說只要她過去，任何時候都歡迎。

徐靜靜將打工地址寫給了冬元。哥哥的婚事結束，她就回廠，在深圳那邊。今年她不回家過年，現在回去車費便宜，過了年貴。

還有一個原因，春節期間工資是平常的兩三倍，幹十多天，抵一個月。過年這段時間，廠裡的人緊缺，好進廠。要去就聯繫她。如果定了時間過去，她在車站來接。如果到了車站，她沒在，記得打電話給她，最多一小時就會出現在她面前。

胡秋妹決定到徐靜靜處去打工。她打聽了到深圳的車費和路線，從廣州到那邊只要大半天時間。

過了四五天，胡秋妹給徐靜靜寫了封信，告訴她，自己元月一號辭工，半個月內辭掉，廠里扣押工資半個月，時間正好吻合。中間最多耽誤兩天，處理一下小事。第三天動身，即元月十八日到深圳。

一切順利，辭職到了深圳，徐靜靜按時來接了她。

這裡的人可比磚廠那邊富裕多了，看上去都是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很少有一身泥巴的人出現。

坐168公交四十分鐘後，她們來到開發區。密集的工廠和高樓，讓胡秋妹第一次開了眼界。那紅色大門處便是她的工廠，上有七個大字“深圳紅利電子廠”。徐靜靜已經同領導打過招呼，門衛沒有過多盤問，她們順利進入了廠區。

徐靜靜指著右邊一棟五層大樓，對她說這就是女工宿舍。胡秋妹擡頭一看，好漂亮。每一層的陽臺上都晾著衣裳，花枝招展、五顏六色，就像掛上了聯合國萬國旗。

她們的寢室在三樓，每間可住十二個人，一般都沒住滿，大部分住的是八人。有專門的廁所，廁所同時作洗澡間，廁所外面有陽臺。

徐靜靜告訴她，吃住免費，每週休息一天。胡秋妹聽到這些，加上這兒的住宿條件，太高興了，幸虧跳廠，纔有機會到這裡，工資低一點都無所謂。

她問工資如何，徐靜靜看她高興的樣子，笑笑說道：

“工資你也別擔心，只要肯加班，比你進磚廠要高。”

胡秋妹不知道加班是個什麼概念，只要工資高，加班有啥。

晚上睡覺，這裡的規矩可嚴格了。到點還在講話，第二天室長就要背書，如果找不出罪魁禍首，除了室長被罵，扣分、扣工資，集體也要被罵，扣工資。

負責她們女工寢室的是兩個女人，分成兩班倒，一個負責白天，一個晚上，隔一天倒班。

兩個都兇，第一次講話就叫出來臭罵，扣室長的分。第二次，大家可慘了，全體受罰。一次最低扣30元工資。

第一晚上牀休息，徐靜靜就告誡她，千萬不要說一句話，否則大家都不喜歡你，會成爲衆矢之的。果然睡覺鈴一響，整棟樓聽不見一點聲音，安靜得讓人感到有一點可怕。

照例要培訓才能上班。胡秋妹上午培訓，下午上班。她領到的工號是3000號，這裡每進一個工人就有一個編號，她是進這電子廠的第三千個員工。

這裡和磚廠一樣要交押金，交押金的目的是爲了留人，要辭職須提前一個月，不扣身份證。

上午培訓，有41人蔘加。聽說下午考試不過關的不能留下。培訓其實就是講工廠精神、廠訓、要求，可比磚廠嚴格多了，每一個地方都和錢打交道，只要出錯，就扣錢或開人。

培訓的領導也分爲幾類，有生活上的，有工作上的。工作上的多一點，包括工資發放和扣除。管理方面講得最多，每人發了一個筆記本，要求記錄，培訓後要考試，大家都怕考不過，記得很認真。

製造課課長講什麼5S管理，可讓大家摳腦袋了，很多聽不懂，記不全。好在胡秋妹有高中文化，很多人下來後都借她筆記抄。

下午考試，41人全員到齊，場面很嚴肅。好多人以爲過不了關。考試結束後，讓大家在另一間屋子等結果，每人發了一個水果，一本紅利電子廠的管理指南。坐在那裡吃水果、看書不能講話，小聲嘀咕也不行。有專人看管。

半小時後，人事科進來宣佈結果，確有一人沒有被錄用。那人工號2974，是男的。宣佈結果後，馬上有人帶他出去了。

依胡秋妹看來，沒錄用的原因應該是那人形象看起來不順眼，給人的感覺不踏實，長相有些猥瑣。

培訓室在綜合樓五樓，在這裡可以看見工廠的全貌。大門進來，女住宿樓在右，高大；男住宿樓在左，矮小。因爲這廠少錄用男的。

遠端是綜合樓，中間便是廠房，即工作車間。離工作車間三十米，就是伙食樓。看上去很氣派。

新工人跟著製造課領導進入工作車間。這裡實行流水線工作。每一個車間有幾條流水線，每條線上有若干工人。

個人到領貨區領任務，然後到自己的工作臺，完成任務後，產品放在工作臺成品區，會有人過來挨著收成品，送到品檢區，接受檢驗。通過檢驗的進入下一關，沒通過的打回來返工。

胡摟妹被安排在繞線組，和她同在一組的有十五人。新工人一到，便有組長上來安排工位。工位是原來的工人用的，空的工位不少。

她的工位是8號。組長讓她坐著別動，等他去安置同來的另兩位女生。安置結束，新人到組長的工位，組長教她們這一批產品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