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門關外的荒地叫陰濕地,這里陰氣不及冥界中的重,但對已死的魂魄來說反而不利。四周依稀還有人間的景致,但氣氛壓抑透著徹骨的寒冷,天上有一輪在霧氣中透出朦朧微光的“月亮”,南紹行同謝君承悠悠漫步于荒地上,偶爾飄過一兩魂魄還沒靠近他們就繞道而行了。
“這到有趣了,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曾聽過。”
南紹行和他聊了很久,發(fā)現這人懂得很多,幾乎各個方面都涉及到了,南紹行也不想太顯鄙陋,只能借助自己現代人的身份說了些超前的東西。“這些謝兄弟你不知道很正常,不過你接受的很快。”
“我對你的身份愈加好奇了,你進入這里也有一段時間,魂體卻沒有絲毫損耗,而且現今看來狀態(tài)更好了。”
“我若是說你、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場幻像,你信嗎?”
“為何不信?世間有有無無,也許你也只是別人的一個虛影。”
南紹行覺得跟這種人談話實在很輕松,他想了片刻又說道:“不知你是否聽過幻食?我如今身陷此幻術中,可能只有解決你家的事才能離開。”
“幻食······略有所聞。”謝君承果然聽說過,他似有疑惑的說,“以我所知的幻食還沒有這么大的能力,它依勢而生,要是我所存于的世界皆是你的幻像,我還真想不出有哪位布陣者能造出如此大的勢。”
“這我并不清楚。”身為一個初學者只有半瓶子理論,能一試就掛掉也不容易了。
“嗯······要是助你回去就要解決耿瑜華,而她最恨的人又是我,是要我引出她?”
引出來我也拿她沒轍啊,等等······這都是我幻覺產生的世界,我應該有辦法制服她。“這樣最好。”
“那你可要護我周全,若真落在她手中我也只剩魂飛魄散一法了。”
南紹行知道換了他這種事肯定能做得出來,雖然自己心中說這是假相,但還是不想這人就這么灰飛煙滅了。
謝君承一指前方,“我們到了。”
南紹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比之他們之前所走的路更加黑暗,兩排焦狀的樹杈交叉搭蓋在一起,造出了一條通往黑暗深淵的小道。南紹行心中苦笑,又要走一回么?沒有剛來時的歸屬感,他已經越來越想念人間了,之前走過的那條冥徒現在想起心中泛起陣陣惡心。
謝君承看出了南紹行心中所想,笑著說:“你畢竟還不屬于這里,前面那條道通向一個地方,我聽那老鬼說魂魄是無法長留于冥界的,鬼壽一到就必須進入輪回。在那個地方的深處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人們可以用魂魄的一部分換取更多存在于冥界的時間。”
“你打算這樣做嗎?”南紹行覺得他問這句話純粹多此一舉。
“九死一生,但值得一試,做鬼起碼要比人自在許多。”
南紹行轉頭又看向那條暗黑之道,感覺總有什么東西吸引著自己,目光難以從那里拔開
。南紹行不可能會知道,不久的將來自己會再次、真正的踏臨這里。
謝君承“咻”的轉身,目光飄向遠方,淡淡的說:“走吧。”說罷他身上多出一只手抓住了南紹行,“我畢竟比你多做了幾日鬼,就帶你一程吧。”
兩魂用幾近光速的速度沖了回去,南紹行暗嘆,這才是鬼應該有的速度啊,慢慢悠悠的散步才真不像樣兒。
穿過陰濕之地,又穿過漫漫冥徒,一句句流過耳邊的佛經給人以時光穿梭之感。
終于,一點亮光出現,兩人穿破最后一道屏障身體在瞬間騰飛起來,但沒飛多久就被東西擋住彈了回來。
這里是人間?我們回來了?
此處屋里的布置還是南紹行離開時的樣子,只不過他的身體被人搭上了一層白布,恐怕謝家人以為他死了吧。
外面天已黑透,大概是戌時,雖然他們之前看到一股極強的亮光,沒想到人間卻是黑夜。
“我頭七。”謝君承想想又補充道,“雖然我尚未成為鬼界住民,但這時間也是可以回來的,只不過沒有經過十殿閻王審判,無法向生前仇家討債,此時若是害人性命,便如耿瑜華那樣再也下不去了。”
提到耿瑜華牽連許多無辜人的性命,南紹行對謝君承升起了一絲不滿,做人尤其是做男人,起碼要有責任感,且拋開他為了自由逃婚不說,這么多人因他而死,難道他心中就沒有半分愧疚。
謝君承再一次看透他心中想法,雙目微合釋然的說:“輪回往生,無止無盡,這些死去的人前世做過什么?是否留下罪業(yè)?你我均不知。萬事萬物皆循道而行,因果報復應運而生,如今有的結果都是過去埋下的根,誰又能虧欠誰呢?”
這番話說的南紹行實在無法辯駁,他默不吭聲,細細回味著。突然,謝君承抓起他快速閃到一邊,等他回過神來才發(fā)現就在他們剛才站的地方現在站著個紅衣批發(fā)的女人。不用說,這女人就是耿瑜華,她依舊身著那華麗的婚袍,但已無半點美感可言,她的皮膚是青黑色的,眼球向外突起,鼻尖彎起一道尖鉤,鮮紅的嘴兩側嘴角有些被撐破了。
“哼哼哼哼·······”耿瑜華低哼著,兩只外凸的眼球瞟向上方,但卻給人一種就是在盯著你的感覺。
謝君承側身對南紹行說:“人怕惡漢,鬼也怕惡鬼。”
南紹行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他看了眼自己還在地上躺著的肉身,小聲問道:“我現在還陽怎么樣?”
“不好,剛回魂時身體很虛弱,極易被她奪舍。”
其實這個問題一說出來南紹行就后悔了,自己好歹算半個神棍預備軍,怎么問出了這么傻的問題。
南紹行不停的跟自己說這是他的幻像,一切都應該受他影響,他強壓住心中的緊張,努力回想著他在書中看到的一個陣法。短短的十秒鐘,南紹行就回憶起了那個陣法的全貌。接下來就是布陣了,他集中意念想著:東南位銅蛇、銅蛇、蛇、
蛇、蛇你奶奶的!難道因為自己還是魂體所以不管用了?明明白天時就可以根據自己的意念操控火符的。
沒給南紹行更多的時間,耿瑜華旋轉不停的眼球一邊一個的定在了他們身上,她似笑非笑的說:“謝——君——承,你終于肯出現了。”
謝君承抿嘴不語。
“你讓我難堪,我讓你永世難安!”耿瑜華滿身的煞氣,一股難以反抗的威壓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南紹行心中吐槽,以謝君承的性格,想讓他難安才是難上加難。等南紹行再抬頭,正好對上耿瑜華幾乎全是眼白的眼球,他一驚,身體向后靠了靠。
“多管閑事者,滾!”
南紹行魂體一虛,險些真按她說的那樣滾開了,他仔細回想他哥最后跟他說的那幾句話,卻怎么也想不出接下來該怎么辦。
善談的謝君承此時也一直沉默著,他低頭垂目,看不清眉目的臉上透著些許落寞。過了一會兒,謝君承仰頭狠狠的說:“我真的非常討厭她!”
這句話聲音雖低但很清晰,不知耿瑜華是否聽到了,只見她眼球又開始快速轉動,一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她······”南紹行剛吐出一個字就再發(fā)不出生了,五根冰冷尖銳的利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回頭撞上耿瑜華滲血的獠牙,張開了血盆大口。
“我當著你的面吃了他,看好了,你的親人、朋友也是這么死得。”耿瑜華翹起細長的紅唇,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謝君承目不斜視地看著他們,“你自便,看我會否有半點不自在。”
耿瑜華依舊笑著,她緩緩低下頭,鼻尖在南紹行“左耳”下方刺了一下,然后她捧住南紹行的頭,用獠牙抵在他的“太陽穴”上深深一吸,“嗯?”,南紹行的魄沒有如她料想般被吸出來,“你的···啊!!!”耿瑜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震開,謝君承見南紹行得以脫困趕忙去拉他,卻也被這股力量彈開了。
南紹行冷笑著向耿瑜華走近幾步,他微微抬臂虛一握掌便抓住了耿瑜華的脖子,“憑你?來殺我?”
“呃啊!!!”耿瑜華如渾身沾滿炭火,難耐的抽搐著。
“鬼煞,非天時地利人和不可成,打散你的魂魄確實是可惜了。”
“取南冥之靜火”
不是!
“取北陵之博水”
不是我!
“取東華之巨木”
這不是我!
“取西幽之隨金”
我到底是誰!!!
“四——象——封——印”
“啊!!!”
啊!!!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空間受到一股沖蕩,四周景象皆化為了霧氣,撕扯聲、尖叫聲、殺喊聲、怒吼聲等等的一切融合為一體,不停的在南紹行腦中沖撞,最后化為一陣嗡鳴。
我是誰!是誰?是誰!
你是,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