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胡小蠻雙腿發軟,幾乎下不了榻。昨夜究竟承歡幾次,已記不清,但她卻牢牢記得向阿史那下通牒,不許再需索無度,不許再碰她,否則,便要與他實行分居。
阿史那只是灼熱熾烈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邪魅。事實上,他也不能夠明白自己。胡小蠻與茹茹公主,明明同樣是絕色美女,為何只是在碰觸到胡小蠻的身子時,會不由自主地淪落顛狂?有時甚至只是輕輕瞥閃一眼,他就無法抑制地想去侵犯她?
她的身上有股魔力,是柔弱矜持的茹茹公主所沒有的。他能夠在她身上搜索到的歡愉,那種身心交融,合二為一的境界,失魂奪魄,欲*仙*欲*死,為何與茹茹公主在一起時,從未到達過那樣極致的顛峰?難道他與茹茹公主在一起,僅僅只是簡單的獸*欲的滿足?也不對,好像馳騁在胡小蠻身上的自己才更像禽獸,可為什么……
他突然感到頭疼,不愿再去面對這些問題。
迎著雪后初霽的冬陽,他抬起桀驁不馴的下巴,凜然霸氣地掃視著眼前一排排、一列列英姿勃發的突厥將士。或許認為戰爭已經結束,今天的他沒有披甲戴盔,只是一身黑衣玄袍,漆發束冠,倒顯得器宇軒昂、瀟灑不羈。胡小蠻就站在他的身側,一身火紅緹白絨的羅裙輕裘,在雪地里總是顯得格外亮眼。
思摩和畢力格上前含胸拱禮稟告:“汗王,已經整軍待發,請汗王令下。”
“即刻出發吧!”
“是!”
思摩、畢力格、憐兒、阿伊等將領一一精神抖擻地飛身上馬。
胡小蠻的傷既然已痊愈,今天他們就要立刻從張掖趕至柔然汗庭,與頗黎會合,處理完戰后一些不得不處理的朝政后,再班師回部落。
阿史那看著不遠處交頸而談的“阿蠻”與“阿烈”,忽然轉頭邪謔地問道:“還可以騎馬嗎?”
意會到阿史那所指,胡小蠻的杏面桃腮瞬間更染上了粉霞,使得阿史那忍不住伸手輕撫,緊接著卻是順手將她打橫抱起,徑往“阿烈”走去。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惹來胡小蠻一聲尖叫,而這聲尖叫又惹來了將士們的側目。
胡小蠻在掙扎:“你瘋了嗎?那么多人在看吶,你這可汗的威儀還要不要了?”
胡小蠻從倒轉的視線里分明見到了阿伊和憐兒促狡的笑意,還有思摩和畢力格……
哎呦,天啊,她拍打著他強健的手臂,努力掙扎著。實在犯不著這時侯曬恩愛的,她雁將軍的顏面還要不要啊!?
“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再不放我下來,我生氣了……”眼看著就要掙脫了,卻被一把拋上了馬鞍。阿史那隨即蹬了上去,跨坐在她身后,將她牢牢禁錮在懷中。
他魅灼的呼吸撲在她的玉頸上,附在她耳邊磁沉道:“安份點,胡小蠻,你不是一直很羨慕我和茹茹共乘一騎的嗎?如今,讓你一償夙愿,可別再矯情了!”
她一愣:“你,你何時聽我說過羨慕的?”
“從陰山回來的路上,你的眼神說明了一切!”阿史那邪笑著,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耳垂。遂揚鞭縱馬,領跑在軍隊的前頭。
胡小蠻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著。她原先一直以為在他眼里只有茹茹公主的存在,況且那時侯,正與他鬧著別扭,感覺他連正眼都沒瞧過自己一下。沒想到,他居然會注意到她的失落……
太陽出來了,雪地閃著銀光。幾縷微紅的云朵在天邊緩緩流動,在銀色大地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動人。微風拂過,玉屑似的雪沫兒隨風飄揚,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五光十色。青絲與裙擺齊飛,一對恩愛的璧人策馬狂奔在這銀裝素裹的晶瑩世界,如畫似夢!
胡小蠻的心情是飛揚的,一路飛揚到了柔然汗庭!
高踞于柔然汗庭舒適莊嚴的汗座上,伊利可汗阿史那當朝昭告了幾件事情。
比如,要在柔然與原突厥交界地帶,那綠洲沃野又易守難攻的摩娑川,建立恢宏奢華的突厥汗庭,以此昭告天下,突厥王朝的崛起、強盛與統一。
又比如,要借鑒中原皇權與突厥古禮,完善朝廷禮儀禮制。
又比如,停止屠城,安撫、善待柔然百姓及戰俘;休養生息,減免賦稅;甚至大開柔然國庫,取出半數國帑還于柔然子民,重建家園、鼓勵畜牧。
……
當他這么昭告的時侯,坐在鳳座的胡小蠻覺得他比任何時侯都帥。她那么祟拜,那么仰慕,那么熱切地凝視著他。阿史那嘴里說著朝政大事,眼角余光也捕捉到了她的熱情愛慕。他的心里無限受用。她終于不再是全身是刺的小刺猬,終于不再用敵對的眼神瞪他、漠視他了。一顆狼心開始變得柔軟,連帶著宣昭國家大事的時侯似乎也褪卻了幾分冷然果決。
她的變化連站在象牙石階下的頗黎都察覺到了。胡小蠻與狼王,明顯已經言歸于好。胡小蠻能有這樣眉目傳情的反應,應該不僅是誤會冰釋,兩人的關系似乎也更加深入一步。因為這次,不僅胡小蠻有了變化,就連狼王也變了。兩個人之間,你儂我儂的恩愛之情溢于言表。
頗黎原先見到胡小蠻安然無恙的喜悅心情,頓時煙消云散。位列于武將之首的他,猶如利刃挖心、芒刺在背。一直以來,他的內心是以胡小蠻的保護者自居的,并且長久以來,他一直竭盡心力扮演好“師父”的角色,盡力彌補阿史那和胡小蠻的關系。
如今親眼見他們和好恩愛,失落之強烈卻是始料未及。驀然回首,他才發現,原來他對胡小蠻的感情已經是難以承受之重。
頗黎的失落只有一個人察覺,那就是站在胡小蠻身后,一身紅纓鎧甲的俏憐兒。她蹙緊柳葉眉,癡癡凝望著同樣失神的頗黎,心底彌漫著憐惜與感傷。
可是接下來,頗黎已經沒有工夫感傷了,阿史那問到了他,在胡小蠻養傷的這近十日里,柔然各處降兵降將的重整,柔然各地駐軍的布防,頗黎都詳細稟報給了阿史那。并且呈上一份詳細的地圖和調兵遣將的名冊。阿史那閱過后,深感滿意。不過阿史那也表示,待一切安頓下來,他要與努矢尼大人重議柔然地名。有些可以保留,有些必須改之。
倏忽十日,他們浩浩蕩蕩凱旋而歸,班師回到了部落。
遠遠地,阿史那可以看見夾道跪迎的文武百官和熱情的牧民。
那居于前方的,不正是身懷六甲美艷絕倫的茹茹公主嗎?當然了,還有甸密、努矢尼、努爾古麗……
來到近前,他們便跪地高呼可汗萬歲。阿史那忙飛身下馬,親手扶起茹茹公主。
“茹茹,你既有喜,這一切俗禮,就免了吧!”磁沉的聲音充滿柔情與關切。
茹茹公主含羞帶怯地點點頭,撫著他的臉千嬌百媚地道:“阿史那,你能夠平安凱旋,真是太好了!茹茹擔心死了,日夜懸心呢!”
這剎那,高踞于阿蠻背上的胡小蠻真切感覺到,她短暫的甜蜜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光是看著這一幕,就夠揪疼了,往后的日子該怎么過?唉——,看來,還是得去躲在馬場里,不要出來見人好了。
一行人風風火火、意氣風發地進了帥帳,胡小蠻垂頭喪氣地跟在最后面。
狼王當然還是居于王座,茹茹公主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地居于鳳位。沿著議事廳,左邊武將坐一排,右邊文官坐一列。侍仆們開始端送烤肉、酥餅、葡萄美酒、西域傳來的糕點……
甸密和努矢尼的安排很人性化,長途跋涉剛回來,既要議事敘別后之情,又怎能不同時歡宴慶祝凱旋呢?只是當眾人坐定,胡小蠻突然發現,她居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她驀然傻楞在當場,左看右看,真是一個空位也沒有。真是神奇!努爾古麗睥睨著她,滿臉嘲諷;茹茹公主則咬住唇瓣,極力隱忍;阿史那就不好說了,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看不出究竟是晴還是陰,陰鷙的鷹眸奇怪地盯著她。
阿史那正想開口,忽聽思摩熱情地招呼:“喂,妹妹,過來過來,過來坐大哥身邊!”說著,還將兩旁的畢力格和薩圖擠過去一點,好讓出一個空位。
畢力格笑著配合挪位:“對對對,雁將軍,過來坐這兒!”
同樣被排擠的金狼二衛統領薩圖卻蹙緊濃眉,擔憂地看了阿史那一眼。
果然,阿史那的臉瞬間就沉下來了,他看見胡小蠻還真笑嘻嘻地走過去,怒喝道:“站住!”
胡小蠻聞言斂笑頓在原地。
阿史那令人即刻去搬張座椅來,放在他的右手邊。遂以凌厲的眼神示意胡小蠻過來坐下。胡小蠻過去坐時,居于左手邊的茹茹公主對她嫣然強笑了一下,胡小蠻也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算作回應,乖乖坐下了。
但聽阿史那言道:“即日起,茹茹公主與長樂公主將不分尊卑,平起平坐!彼此之間,勿需行禮,只需以姐妹相稱。茹茹公主與長樂公主都是我突厥汗國的可賀敦,是本汗的王后。本汗賜封:茹茹公主為昭柔可敦,長樂公主為昭儀可敦。”
文武百官皆稱頌道,“昭柔可敦千歲、千歲、千千歲!昭儀可敦千歲、千歲、千千歲!”
努矢尼、思摩和其他許多將領都真心祝愿,為胡小蠻高興。阿史那此言雖提到了兩個人,不過茹茹公主本來就是可賀敦,所以實際上也就只封賞了胡小蠻一人而已。她不再是“冷宮”里被貶的王妃了,而是名正言順的突厥王后。
阿史那意味深長地回眸瞥了胡小蠻一眼,似乎在說答應你的事,本汗已經為你辦到了。胡小蠻卻躲閃著他熾烈的眸光,美麗的唇角輕輕上揚,抬起高傲的小尖下巴,表示不屑一顧。
茹茹公主的心“咯噔”一下墜到了谷底,沒想到胡小蠻去做了一趟押糧官后,居然會重獲狼王寵愛。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求她去。如今后悔不迭,卻也來不及。
她只得綻放媚麗的笑顏,溫良如玉、寬容大度地說道:“恭喜妹妹,以后我們姐妹自當齊心協力,效仿先賢娥皇與女英,共同侍侯好汗王!”
她又回眸笑意盈盈地對阿史那說道:“請汗王放心。汗王日理萬機,昭柔與昭儀自當親如姐妹,免除汗王后顧之憂!”
“哼,親如姐妹,”不知為何,胡小蠻見她獻媚的樣子就有氣,隨口漫應道,“‘九嶷山上白云飛,帝子乘風下翠微。斑竹一枝干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帝舜之娥皇女英,何等堅貞九烈,賢明大度,你我豈能及得上其萬分之一?但求日后和平相處罷了,有緣的話就當個好朋友,無緣的話就不要互相找對方的麻煩,也就是了!”
“胡、小、蠻!”阿史那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