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將藥胡亂塞進(jìn)包裡, 連慌忙之間拿錯了東西都沒發(fā)覺,白曉和連怡火急火燎的衝出門,直奔棺材鋪。
門外的人散了很多, 捲簾門只開了一小部分, 門內(nèi)不時傳來痛苦的尖叫, 聽得白曉心慌不已, 就算連怡拉著她的手, 也只能讓她感到一點點的安慰。
兩個貓著身子鑽進(jìn)店裡,店裡沒有開燈,盡頭的後門大開。一整間屋子裡整整齊齊的放滿了棺材, 其中有些甚至連棺材蓋都沒蓋。離後門越近,白曉越是害怕, 只能使勁呼吸, 讓自己鎮(zhèn)靜。
不過幾秒鐘, 後門的門簾被掀開,眼前的景象, 徹底讓白曉癱軟在地。
棺材店的後院,張勵倒在地上,一個男人強按著張勵,張勵痛苦的抓著腦袋,臉上, 更是已經(jīng)血肉模糊。
人, 早沒了呼吸。
白曉別過頭不忍再看, 眼眶忍不住掉下眼淚。
她們還是來晚了。
白曉扼腕, 就著連怡的手慢慢站起, 走到張勵跟前蹲下。
土地上的水坑裡還有些雨水,張勵身上的衣服因爲(wèi)在地上翻滾而變得溼漉漉, 皮膚被沾到的地方更是潰爛不堪。手指指縫間還能看到痛苦時抓掉的頭髮,手指青筋突出,脖子上血管緊繃,臉上一道一道的血道子,顯得那麼觸目驚心。不難想象,他那個時候有多麼的痛苦。
而他的眼睛沒了呼吸還一直睜著,瞪圓的眼珠放空著看向天空,沒有任何焦距。
白曉知道他在想什麼,伸手握住張勵的手掌,堅定的對著張勵道:“你放心,我答應(yīng)你的,一定會做到?!?
彷彿聽到白曉的話,張勵睜大的眼睛終慢慢閉上。
白曉捂住嘴巴,難以自制的哭出聲。
這樣的一個男人,到死了都還想著自己的老母親,生怕老母親因爲(wèi)自己的離去而傷心。從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張勵就一直毫無戒備的爲(wèi)白曉,給她吃,給她喝,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沒有一點隱瞞的告訴她,完全不顧忌她白曉只是一個陌生人。
白曉想起第一次見到張勵的那個晚上,他掏出全家的合照時深深的眷戀,昨晚交代遺言的時候萬分的不捨。
他不該死的,卻終究沒能逃脫自己的宿命。
那她呢?她,真的能如張勵說的,等到他的老母親麼?
白曉迷茫了。
李老走上前,輕輕拍拍白曉的肩膀。白曉擦著眼淚擡頭看看李老,知道他的意思,不捨的最後看了張勵一眼,放開了他的手。
剛剛壓制張勵的男人擡起張勵,放到院子裡空餘的棺材裡。白曉看著那男人的動作熟練無比,想必是做了這種事不下百遍,又注意到那男人的臉色亦是黑色,心底荒涼起來。
等到這男人去了,也不知道還有誰爲(wèi)他蓋棺。
白曉在張勵的棺材前坐了很久,腦袋裡全是漿糊,也不明白到底在想什麼。馬肯偶爾從揹包裡探出頭,四處望望,又鑽回背包裡。連怡一直陪在她旁邊,也不打擾她,只是安靜的幫張勵燒紙錢。
紙錢的份量少得可憐,人死得太多,小店本來不多的紙錢前些天用了很多。如今再分到每個人的身上,連早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下午的時候要不是連怡提醒她,白曉也許會就那樣坐到晚上。
回過神來,連怡嚴(yán)肅的拉起白曉的手,躲到通往店面的小門外。而那外面,早就吵翻了天。
鋪面的捲簾門被徹底拉上,棺材的過道間,李老與那個入殮的男人正和另外兩個人談話。那兩個人很戳白曉的眼睛,不僅是因爲(wèi)他們的臉是正常的膚色,更是因爲(wèi)其中的一個男人緊緊捏著鼻子,一臉嫌棄。
其中一個男人說:“請你立刻把這些死者焚化,並且?guī)еpN的感染者進(jìn)山?!?
李老:“爲(wèi)什麼?”
男人趾高氣昂的道:“因爲(wèi)我們回來了,作爲(wèi)沒有健康的,而且是多數(shù)人,你們這些將死之人有必要將小莊讓給我們!”
男人咄咄逼人,口氣十分不善,李老皺眉:“你們什麼意思?憑什麼要我們把小莊讓給你們!”
男人嫌棄的道:“你們?nèi)绻谛∏f,那我們就不能呆下去?!?
李老冷哼:“我們明明可以好好相處的,你們當(dāng)初要走我們也沒攔著你們,現(xiàn)在你們要回來了,憑什麼要把我們趕出去!”
男人驕傲的擡起頭:“因爲(wèi)我們是正常人,我們沒有染病,所以我們有足夠的能力能讓小莊繼續(xù)存活。你們呢?你們只是一羣將死之人而已,有什麼資格和我們正常人爭地盤?!?
李老完全沒了耐心,指著門大罵:“畜生!出去!我們沒什麼好談的。我告訴你們,你們要呆就呆,不呆的話就立馬給我滾出小莊!”
知道沒什麼好談的,男人也不介意,好像空氣中有什麼味道一樣,伸手在鼻子面前揮揮,拉門就走。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男人跟著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對著李老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
李老搖搖頭,看著手邊的棺材無奈的嘆息。
棺材鋪裡重新陷入平靜,白曉一頭霧水。
那些人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唉?。 崩罾现糁鴸收?,不斷的敲打地面,邊敲打邊唉聲嘆氣。
連怡扯扯白曉的手,拉著白曉光明正大的走過去。
“李老,怎麼了?”
李老摸著棺材,也不說話。反而是陪在李老旁邊的壯男搶過話題,很悲憤的嚷著:“那些人回來了,還要把我們趕走!”
“憑什麼?”白曉首先沉不住氣。
“憑他們是正常人唄?!?
白曉驚訝的張大嘴,不可置信,撩起袖子就準(zhǔn)備去找那人。連怡在身後拉住白曉,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沒這個道理,我要去和他們說?!?
“白曉,聽聽李老怎麼說。”
李老閉上眼睛,道:“這都是命啊,一開始就已經(jīng)註定的?!?
李老都沒法,大家都不說話了。安靜了一會,門外似乎聚集了一羣人,吵鬧聲越來越大。白曉退到連怡背後,扯扯連怡的衣襬。連怡回頭看看她,不說話,只是找到白曉的手緊緊握著。
白曉心裡有預(yù)感,小莊,又要開始不平靜了。
沒多久,李老由壯男扶著,壯男去拉門。白曉二人本來就是外人,此時更不方便出去,只能悄悄躲在門背後,聽著外面的動靜。
門外的人都特別的熱血,他們都是被拋棄過一次的人,而如今,又要忍受一次的拋棄。大家都十分不甘心,就是因爲(wèi)他們不小心染了病,就註定要成爲(wèi)衆(zhòng)矢之的?
白曉想,這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自己肯定也會不平衡。
門外有人起鬨:“把他們趕出去!”
另外一羣人立馬迴應(yīng):“你們才應(yīng)該出去!”
人羣激動起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沸沸揚揚的在空氣中飄蕩。捲簾門依拉開,人羣依瞬間安靜下來。
“各位,請平靜一下,我有話要說。我的意見是大家和平共處,我們的時間都沒多久了,大家同鄉(xiāng)這麼多年,你們又何必做得這麼絕呢?”
“不行!如果你們留在小莊,肯定會讓我們也變得和你們一樣!你們必須走!”
“你們才應(yīng)該走!”
“你們!”
“你們!”
“停!”李老敲敲柺杖,大聲喊道:“如果你們真要這樣,那請你們?nèi)ジ嬖V你們的領(lǐng)頭人!我們絕對不走!小莊不是你們的,是大家的,除非你們讓小莊徹底消失,否則我們堅決不離開!”
此話一出,感染羣立馬附和,對方的人也不甘示弱,氣勢洶洶的就準(zhǔn)備衝上來大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