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她這一輩子唯一愛過的人。
是的,連怡是白曉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深刻到骨子裡的那種。
高中三年,白曉在班上算是很孤僻的那一類人。
只和固定的幾個女生交往,和男生說句話都會臉紅。 上課規規矩矩,從不做小動作,不遲到,也不早退。不抽菸,更不喝酒。雖然成績一般,可也因爲她的乖巧而深得老師的喜愛。
連怡和白曉差不多,也是規規矩矩的那一類。不同的是,她的性格比白曉外向很多。班上的多數男生都喜歡和連怡玩,甚至和班霸交情都特別好。
高中時代,大多數朋友之間的友情都是從同桌開始的。
白曉很幸運,在高二那年,被班主任分了和連怡坐在一起。
說幸運,是因爲連怡的豪爽人人皆知,只要和她做同桌,在那段時間內,都會迅速的成爲班上受歡迎的人。
豪爽,換一句話說,就是大方。說直白點,只要和連怡做同桌,就會好處多多。
而且連怡是屬於那種特別有感染力的人,不用多說多少話,做多少事,只要站在那,就會有一窩蜂的人涌上來,爭先恐後的和她做朋友。
和白曉成爲同桌後的第一天,連怡就殷勤的給白曉買了早點,作爲新同桌的見面禮。
一籠小籠包,一杯豆漿。
在那個年代,這些都是很奢侈的東西。白曉家並不是十分的富裕,一早上也就能吃得起一個包子,連怡的早餐毫無懸念的讓白曉食指大動。
“這個是給我吃的?”白曉指指面前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完全不敢相信。
連怡鄭重的點頭,調皮的笑道:“你是我的新同桌,而且你成績比我好,我當然要賄賂一下你了。”
“呵呵。那,謝謝了。”白曉並不覺得這個笑話很好笑,她也就比連怡的成績好上幾名而已。不過有好吃的不吃,簡直就是一種浪費。
“全部吃完哦。”
同樣的一句話,讓年少時的連怡和多年後的連怡重疊在一起。多年過去,也不知是上天眷顧還是保養得當,改變了髮型,化了淡妝的連怡比當年美貌更甚。
白曉冷哼,招蜂引蝶,一向是連怡的強項。
外面電閃雷鳴,不知不覺外面就天黑了。
“幾點了?”啃掉手上最後一塊糧食,白曉將食品袋捏成一團扔到腳邊。
“五點。”
“才五點?”白曉仔細看了看外面的天,烏漆嘛黑的,今天的天怎麼黑的這麼早。
就算下了一天的雨,也不至於黑成這樣吧。早前還有光亮的天,此刻天空被徹底的塗成厚重的黑色壓在頭頂,讓人十分的不舒服。
地震迫使K市斷電,再加上烏雲蓋頂,在暫時的避難地只隱約看得見連怡的身影。
“我想我們應該找個更嚴實的地方。”
連怡重新背好揹包,抖抖手上的雨衣:“先穿上吧,現在傘沒有用了,我們必須在天徹底黑之前找到避難的地方。”
“K市已經變成一堆廢品了,哪裡還有嚴實的地方呢。”白曉嘆氣,扣好雨衣的扣子,走進風雨裡。
連怡隨後跟來,牽起白曉的手緊緊握住。“會有的。”
白曉苦笑,還好碰到了連怡,要不然她今晚不是餓死就得冷死。
大雨比想象中的還要大,廢墟里看到外面好像只有風雨交加,而事實上...
“哎呦,什麼東西砸我頭?”
白曉擡手摸摸頭頂,雨衣早被大雨淋溼,弄得一手的水。
“糟了,下冰雹了。”
白曉和連怡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冰雹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白曉暗叫不好,手指與連怡的交纏在一起,兩人十分有默契的迅速朝市中心狂奔。
冰雹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不斷掉在地上,頭頂,比石頭砸在地面還要響。白曉頭頂受襲,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反而被一顆砸在手臂上,生疼生疼。
前方,拉著自己的連怡風衣衣角和雨衣交纏在一起,被大風吹得四散。比那時與連怡踩在雨裡的感覺更甚,只是當時沒有冰雹,只有大雨。
白曉的嘴角不自覺的往上揚起,心情突然大好。
“連怡,怎麼辦?冰雹越來越大了。”白曉扯著嗓子朝連怡吼。
“先跑吧。”連怡回頭也用吼的應了白曉一句,放慢腳步,把白曉往身邊拉了拉,鬆開相握的手,扯開雨衣把風衣蓋在白曉的頭頂。
“快跑!”
有了連怡的保護,砸在頭上的重量減少了很多。蒙著頭在連怡的懷裡,讓白曉特別的心安。
腳下疾步如風,頭上狂風暴雨似的掉冰雹,砸在沒護著的手上比拳頭還要疼。
與之不同的是白曉心裡,卻是比掉在蜜罐裡還要甜。
世界末日又怎麼樣,就算死在這場地震,或者什麼災難裡又怎麼樣,只要有連怡在身邊,她就很安心。
路上寥寥幾個行人被冰雹砸到,發出刺耳的尖叫。
白曉剛把視線從連怡頭上轉開,便看到驚人的一幕。
廢墟中央,一個衣裳襤褸的男人正在奮力搬開腳下的石頭,口裡還不斷的念著:“不要害怕,爸爸馬上就來救你了,不要害怕哦!”
即使不斷的被鵝蛋一樣大的冰雹襲擊,搞得滿臉鮮血,都沒有讓那位爸爸停下手裡的動作。
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白曉轉著頭想要回去看那男人,無奈漸行漸遠,最終男人的身影隱在廢墟中,成爲一個小小的黑點,最終消失不見。
那是一位父親,最深沉的愛。
白曉轉回頭,拼命的跑。災難下面,感動的事情那麼多,讓她沒有那麼多力氣一個個的感動。事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才能在以後幫助到他們。
冰雹下的滿地都是,滑溜溜的讓白曉好幾次差點滑倒,要不是連怡半抱著她,她早就喪屍街頭。
她親眼看見,路上有幾個人滑倒在地上,再也沒爬起來。
“哪裡!”
不知道跑了多久,連怡半拖著白曉,將她推進一個洞內。
白曉被連怡推到在地,頭撞在牆上,兩眼冒金花。
“唔,疼死了,這哪?”
白曉揉著頭,仰望站在面前的連怡。
連怡回過頭,衝白曉微笑:“橋洞,K市大橋。”
“我們跑了這麼遠,呼呼。”
一路驚險,好不容易停下來,還有了休息的地方,白曉終於能好好的喘喘氣。
“這場冰雹,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砸死了。”連怡坐在靠外的地方,隨手從外面抓了一塊冰雹喃喃自語道。
白曉看向連怡手裡的冰雹,嚇了一大跳。
那哪是冰雹,簡直就是一塊石頭。只不過和石頭不同的是,它是透明的。握在連怡的手裡,也纔剛剛握住。
這樣大的冰雹砸在身上,肯定能砸死人,更何況現在還有很多人在廢墟上救人。
“現在K市還不到下雪的時候,怎麼就下冰雹,太奇怪了吧。”
連怡搖搖頭,無奈道:“你知道最近全球變暖麼?估計就是這個引起的。現在的世界已經不能用以前的來看了,什麼都會發生,就算現在爬出來一條蛇,我都不會驚訝。”
蛇...
想到那吐著信子滿地爬行,身上花紋遍佈的東西,白曉一陣噁心。
被那東西吃掉,她還不如讓冰雹砸死呢。
外面依舊在下冰雹,白曉她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在K市大橋下,最邊上的第一個橋洞。
頭上是萬人走的橋,下面是淳淳流水。這座百年大橋並沒用因爲地震而震倒,只是出現了大量裂縫。
白曉突然想起連怡剛剛說的,一驚一乍道:“我們躲在橋洞裡,等會泥石流來了怎麼辦?”
她們在橋洞下躲著,如果剛好泥石流也來就遭了!不過,也可能因爲下冰雹,溫度降低,天氣太冷把山凍住,泥石流就不會來。
“不怕,我們只是暫時躲一下而已。冰雹不會下很久,大概過陣子就會消停了。停了之後我們立馬去找另外的躲避處,K市不能再呆了,我們要走出去看看。也許外面比K市更糟糕,也許,外面根本沒有發生災難.”
白曉點點頭,那樣最好。K市如今已經破爛不堪,沒有出來救援,說明外面也遭遇了地震,躲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但是連怡說的話她一直言聽計從的,習慣不反駁.
經驗告訴白曉,只要在連怡身邊,就不會出事,所以白曉很安心。
她不像連怡懂得未雨綢繆,一大早就什麼都準備好.她只懂得安慰自己,讓自己過得不那麼糟糕而已。
連怡,從來都是她的智多星,救命稻草。
讀書的時候是的,末日,也是。
白曉不知道的是,連怡此刻並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麼鎮定。
她也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再怎麼有能力,在自然災害面前,也會變得不堪一擊。
在早上之前,沒有白曉,所以她能欣然的面對,就算死在災害下也沒有什麼牽掛。可是她就是那麼幸運的遇到了白曉,遇到了,就不能讓白曉出任何事情。
她死,也不能讓白曉死。
當年讓她從身邊溜走了,如今能在末日下相見,說明老天也想讓她們在一起。
末日總有一天會過去,她會當做,這是老天爺給她們重新培養感情,徹底讓白曉接受她的機會。
在那之前,她們都不會死,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