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無眠。
白曉一個人窩在山洞的角落裡, 三面都是牆,只有正前方的洞口透著微弱的月光。小小的火堆對面坐著陰森的舒森。舒木舒林帶著江小松在洞口守著,以防警察來了好跑。
簡直和坐牢有得一比, 不過坐牢的比她好, 至少警察不會貼身跟著, 而她, 卻被人貼身看守。
舒森是最寡言的, 偏偏白曉覺得舒森這人比他哥哥還要可怕。
冷漠的人一般分爲兩種,一種是外冷內熱,一種是心冷人也冷, 白曉覺得舒森就屬於後者。
不過,如果舒森不冷漠點, 無情無義, 又怎麼會下得了心去吃人肉維持自己的命呢。
也許是白曉眼神太多明顯, 招惹了舒森的注意力,舒森扔了一跟樹枝到火堆裡。“你看什麼?怕我吃了你?放心, 你和我一樣中了那種毒,吃了也沒用,我不會吃你的肉。”
自從前陣子吃了點,現在已經幾天都沒有剋制的人肉,舒森的臉又慢慢開始黑了回去。
白曉尷尬的抓抓脖子, 道:“你看我的臉, 是不是黑了很多?”
“嗯?”舒森沒想到白曉說得時這個, 整個人恍惚了一下, 道:“是啊, 黑了很多,快和這個碳差不多了。”
沒鏡子, 白曉一直看不到自己的病發到什麼程度了,經舒森這麼一說,覺得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了。正如自己所言,時間到了。
“如果我死了,也不知道連怡會不會知道。”
這話沒白曉本來是自言自語,沒想讓舒森接話的,沒想到舒森卻回了。“會知道的,她那麼有本事,受了那麼重的傷都跑下山搬來了警察,怎麼會那麼早死。”
“呵呵。”白曉傻笑道:“但願吧。我倒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這麼煽情的話不要和我說,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要活著!我必須活著!”
白曉看著舒森,很不解。“爲了你自己活著,就要用另外一人做代價嗎?”
舒森舒服的躺下,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曉,道:“也許。做了就是做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白曉不說話了,火光很溫暖,在眼前一跳一跳的,用自己的毀滅溫暖了別人,可是,誰又知道它們願不願意呢?
...
末日第二十一天。
一大清早,舒木就叫醒了白曉,拉著她打算下山。
山裡的警察太多,現在肯定在四處搜捕他們,他們沒有機會再等,等被找到。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逃到沒有人的地方去。
剛走到半山腰,就被前面那一排一排的木樁子擋住了。舒森還沒來得及反應,兩邊的樹上跳下兩個警察,一人擡著一把機關槍站到木樁子兩邊,很冷靜的看著舒森劫持著白曉走過來。
“我們要下山,讓開。”
警察動也不動,就站在他們面前。
“舒森,我來接人,你可以放下白曉了。”身後,一聲熟悉的女聲傳來,很清亮,卻又很無力。
“連怡。”
連怡舉著槍,卡在站在最後面的舒林腦袋上。身後,還跟著弱弱的小包。“舒木,好久不見。”
舒木接過刀拉著白曉轉過身和連怡對峙,手上的刀一點不見有放下的趨勢,舒森則警惕的和舒木背靠背,防備那些警察在後面開暗槍。
“小包,原來是你跑去報信的!”
小包被嚇到,人躲到連怡身後,只探出一個腦袋。
“這你就不用管了,放了白曉。”連怡的氣色好了很多,臉也黑了很多很多,比起白曉的黑炭臉有過之無不及。整個人除了那雙眼睛有些發紅,看不出一點不適。
“放了舒林。”
“你想和我玩欲擒故縱嗎?”
舒林哼哼了兩句,擡手就要去打連怡,連怡眼睛都不眨的槍鋒一轉,一顆子彈打進舒林的肩膀。
“砰!”
看也不看舒林,連怡把槍繼續對準他的頭。“看到了嗎?我不會手下留情。”
舒木的瞇了瞇眼,道:“我要下山。”
“哦——”連怡拖長聲調,道:“不要舒林了?”
舒木看了一眼舒林,又看看舒森。“是,不要了,我要自由。”
“大哥,你——”舒林難以置信的看著舒木,舒木卻冷淡的別開臉。“放我和舒森下山。”
連怡勾勾脣角,一腳踢倒舒林,清冷的臉孔不帶一絲感情。“既然你不要了,那我留著也沒用。早晚是個死,那就現在死好了。”
說著,連怡看都不看,一槍打到舒林身上。
“砰!”
舒林掙扎了兩下,動也不動了。
“老二...”舒森叫了一句,看了一眼大哥,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連怡狀似不經意的推推小包,小包眨巴眨巴眼睛,一溜煙小跑跑掉了。不過現場不會有人在乎跑掉一個人,所以他的跑掉沒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
舒木一臉痛心,道:“你真狠心,舒林就算再大的罪,你也沒有理由當場殺了他吧。而且你也不是警察,你殺人是要償命的!!!”
連怡擡起槍,指著舒木。“我不在乎,我早晚都是個死,我只要白曉平安,其他的都不要緊。”
“還真是個癡情種,那你在不在乎,我在白曉臉上刮那麼兩刀?”刀柄動了動,刀背抵到白曉的臉色颳了刮。
白曉看著刀子在眼前晃動,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覺得,如果連怡爲了這一刀,放了他們真是不值得。“你刮吧,我相信,就算我破相了,連怡也不會不要我的。”
“既然你這麼相信,那我就卻之不恭...”舒木剛低下頭,白曉速度一槍打到舒木的手背上。
“砰!”
刀子掉到了地上,一滴一滴的血滴了下來,掉在雪地上,染滿了腳邊的一整塊。那雪很黑,比舒木的心還要黑。
連怡瞇著眼,看著槍口裡冒出濃煙,舒森打倒了幾個警察,卻又被警察制住,嘴角泛出一絲笑意,是對著白曉的。
白曉傻了眼,感覺到身後的舒木捂著手上的傷口試圖彎下身撿刀子,卻被警察一腳踹翻。
她獲救了。
然後...
“啪!”
槍掉到了地上。
“砰!”
眼前的人也倒在了雪地上。
“連怡!連...連怡!”白曉聽到自己興奮的叫聲變成尖叫。
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剛拉起連怡,手上卻黏糊黏糊的。
那是什麼?
難以置信的伸出手。
一片黑紅。
“白曉。”
連怡的臉迅速變紅,像是因爲血液的流失而間接的把那些毒素也全部流出體外一樣。
“真好,你沒事。”
眼淚不受控制的吧啦吧啦掉在地上,和雪地渾然一色。白曉不知所措的想要抱起連怡去找醫生,卻被連怡一手拉住袖子。
“不要去了。”
“可是...可是...” щщщ●тt kān●¢Ο
“沒有可是,我們就在這裡看一會雪吧,你看,下了好大的雪。這雪真漂亮...”
白曉淚眼婆娑的擡起頭,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分明什麼都看不到,哪裡有雪。“在哪裡??”
“呵.....真漂亮。”
耳邊響起轟隆轟隆的聲音,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
腦子裡尖銳的疼,嗡嗡的大叫,頓時,身體的左上角那塊像被人挖掉,很重要的東西沒有了,心也沒有了,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一滴滴的淚活著血流出來,近乎麻木,卻制止不了心底那份空缺。
“白曉姐姐,快走吧,雪崩又要來了,這次還帶著山崩。本來舒家三兄弟肯定會被山崩埋掉,但是連怡姐姐不放心,就是要來救你。”
小包在耳邊絮絮叨叨,試圖把白曉拉走,白曉充耳不聞,用一雙淚眼看著小包,嘴裡說出的話沒有一點感覺,像是麻木的行屍走肉:“你說什麼?白曉她不是沒事了嗎?爲什麼會突然就出事了?”
“連怡姐姐她...”小包很不忍,一咬牙還是說了出來:“連怡姐姐本來就受了很重的傷,下山的時候都是滾下山的,一地都是血,那場雪崩壓到了她的肝臟,早就沒救了。可是她怕你出事,昨晚跟著吳將軍學了一晚的射擊,說事今天要來救你,如果是她來的話,舒木肯定會放鬆警惕,你就不會有事了...”
耳邊再也什麼都聽不到,白曉扯開嘴角,慘淡一笑:“小包,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說完,白曉縮下身子躺到連怡的旁邊,握著連怡的手,就像在車裡無數次的夜晚一般,兩人以最親密的方式相擁,成爲這世界上最美的一幅畫。
雪山轟隆轟隆的落雪,坍塌,滑落。
連怡,你說得對,這雪真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