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回]憐憫之心
皇權,在軒竹斐心中是神聖的,在多年前他還是軍中的一名小小的旗本時,就深惡痛絕那些‘私’下藐視皇權的軍官,在不同的場合下都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他奪得兵權,一定會真正的統一皓月國全境,讓那些藩臣們都得到報應也許是因爲他對皇族的這種忠誠,保皇派的軍官看上了這個鐵血的少年,軒竹斐也憑著不斷累積的軍功一步步爬上高位,最終在拿到皇族那少得可憐的兵權後,開始一展拳腳,首先剷除了控制皓月京城的藩臣,隨後開始了他統一皓月國全境的征途。
不過,在開始這條漫長的征途之路前,他失望地發現皇權已經開始腐朽,那些躲在皇宮之內的傢伙,總會對自己指手劃腳,根本無視皓月‘女’神的光芒,所以他決定靠著自己本身的力量去改變皇族。於是軒竹斐‘誘’‘惑’了當時月皇深宮內並不得寵的一名妃子,使其懷孕,並且誕下了一名所謂的皇子,同時假借他人之手發動了所謂的宮廷政變,殺死了月皇,立了自己的親子爲月皇,同時任命自己爲皓月國全境守護將軍與殿上指揮使,將兵權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以此作爲出發點,真正開始了統一的大業。
對權利的追求,會成爲某些野心家的動力,但同時權利的‘誘’‘惑’和野心的趨勢,會使人一步一步偏離從前的軌道。在征戰的過程中,軒竹斐也意識到大家對皇權永遠都抱著幻想,皓月‘女’神的光芒在民衆的心中永遠環繞在皇室的頭頂,即便是自己以後將皇室推翻,自己坐上皇位,也終究有一天會被他人推翻。
那張皇帝的椅子,軒竹斐坐上去在得到坐擁天下的假想同時,也是等於給了別人一個推翻自己的理由,因爲他沒有皇室的血統,不是皓月‘女’神的後代。
但軒竹斐總是對未來有著憧憬,靜靜地等待著,思考著,一直到東陸來的那些天佑宗‘門’徒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希望。
“將軍,還有一事……”嶽翎炎前來其實並不是爲了那隊前往商地的軍士的事情,而是爲了告訴關於天啓軍派來使節的消息。
“嗯,關於使節的吧?”軒竹斐看著遠處直接說,說完嶽翎炎心中一驚,立刻也明白其實自己一直處於軒竹斐的監視之中。就在幾個時辰前,天啓軍纔派信使到關下,信到他手中,他一路走來時才拆開來看,軒竹斐卻已經知道了,這足以說明嶽翎炎一直派人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不僅僅是他,還有所有麾下握有軍權的將領,即便是再忠心的人,他也不會放心。
“是的,天啓軍即將派來使節,商討關於北陸土地一事?!睅[翎炎說話的同時,往議事廳內看了一眼,在陽光沒有辦法照耀到的地方,他隱約看見了一抹銀光從那掠過——是影者。
果然是影者,嶽翎炎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爲當年他也是影者出身,所以對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傢伙很熟悉,知道他們行事的方法,不會對主子存在任何疑問,絕對忠心,且永遠不會手下留情。軒竹斐一直將影者的統領權握在自己手中,也是因爲這個道理,好方便掌握下面所有將領的行蹤,甚至連夢話都要偷聽,曾經下面有位旗本因爲在做夢中說過軒竹斐的一句“壞話”,還未醒來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軒竹斐目光收了回來,輕笑道:“有什麼好商議的?難道讓我們退出去,把土地還給他們嗎?笑話這些蠢貨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土地都不是固有屬於誰的,誰有能力,誰就可以擁有有能者居之無能者淘汰”
嶽翎炎俯身低頭不去看軒竹斐:“那我立刻遣人告訴天啓軍,不接受使者入關。”
“不”軒竹斐伸手製止正要離開的嶽翎炎,“讓他來?!?
“爲何?”嶽翎炎問出這兩個字就後悔了,他不應該打聽軒竹斐內心在想什麼,這無疑是讓軒竹斐加重對自己的懷疑——他本就不相信任何人。
“他回去之後,將這裡見到的一切告訴給他們的統帥,就會有好戲看?!避幹耢痴f的話帶著‘陰’森的寒意,那些話好像是上下牙齒摩擦時發出來的。
“是”嶽翎炎點頭。
軒竹斐隨後又說:“對了,聽說要處決一批北陸的暴民對吧?”
“是”嶽翎炎繼續答道,大概猜出軒竹斐準備做什麼了。
“把要處決的暴民都拉到關下,用來迎接使節的入城,這個歡迎儀式他肯定會想不到。”軒竹斐臉上有了笑容,殺戮的笑容。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再殺下去恐怕北陸關周圍就找不到一個活口了,那我們佔領這片土地還有什麼意義?嶽翎炎將這句話深埋在心中,如同深埋那些被屠殺的北陸百姓一樣,深埋就代表著永遠都不再挖出來。
嶽翎炎領命離開,從城牆的階梯走下時,耳邊聽到下方有人在說笑,說笑聲中還夾雜著人的慘叫。
“餵你從什麼地方找來的東陸豬?”
“從那邊破房子裡搜出來的,看,還是活的,沒有被凍死,這些東陸豬的生命真頑強?!?
“留給我吧,我這把刀還沒有染過血。”
“懦夫誰讓你沒有參戰?躲在戰船上的下場,就是當一個懦夫”
“滾只是沒有輪到我們如果輪到我們這一隊,絕對早十天就拿下了北陸”
“這是我的戰利品你不要想碰他”
嶽翎炎走下臺階,停住腳步,看著在城牆下,有兩名輕足旗本圍著一個滿臉蒼白的北陸人。北陸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皮襖,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雙眼看著眼前兩名輕足旗本,充滿了恐懼,彷彿眼前站的並不是兩個和他一樣的人,而是兩頭野獸,嗜血且毫無人‘性’的野獸。
右邊的輕足旗本,用刀鞘尾端捅了一下北陸人,笑道:“我就是想碰碰,看看這些個東陸豬是不是真的和他們說的一樣好玩?!?
左邊的輕足旗本,一把將他推開,拔出刀來說:“看著,我示範給你看怎麼玩。”
說罷,他用軍刀輕輕在北陸人小‘腿’上割開了一道口子,霎時間鮮血便順著傷口流淌了出來,還沒有蔓延開來,就已經在寒風中結成了冰塊。兩名輕足旗本見狀哈哈大笑,接著開始打賭到底要割多少刀才能讓眼前這個北陸人死去。
北陸人哀號著向旁邊的角落爬去,軍刀割出的傷口已經無法讓他感覺到疼痛,因爲他早已經凍得麻木,如今他只想爬到牆角去,避一避四面襲來的寒風,希望這樣可以使自己活得更長久一些,哪怕是多出那麼短短的一刻。
人命,在這一刻,成爲了勝利者的玩物,可以肆意踐踏,沒有人會阻止,彷彿蒼天也無奈地合上了自己的雙眼。
兩名輕足旗本看著北陸人爬走,哈哈大笑,叫罵著東陸豬,隨後跟到牆角處。其中一人脫了‘褲’子,開始衝北陸人剛纔被割出的傷口處放水,邊‘尿’邊說:“來,東陸豬,我幫你清洗一下傷口,可千萬不要這麼快就死掉?!?
另外一人則用刀繼續在那北陸人身上刺著,很輕,每刺下去一刀,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隨後又是一刀,但每一刀都刺得不深,因爲他不想這個玩物這麼快就死去,這種看著別人的生命在自己刀下慢慢消逝的感覺,可以給他帶來滿足。
嶽翎炎走近那兩人,站在他們的身後,沉聲問:“你們是屬於哪一隊的?”
兩人身子一震,轉過身來,見是總旗本,右側的人立刻回答:“總旗本大人,我是小野隊的輕足旗本”
“你呢?”嶽翎炎問另外一人,眼睛的餘光卻落在那個北陸人身上,那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張大了嘴巴,流著口水。
“我是上井隊的?!绷硗庖蝗嘶卮鸬?,有些慌‘亂’。
“好,這個人我要帶走,我那裡還缺一名可以做飯的戰俘?!睅[翎炎伸手就要去抓那個北陸人,此時其中一名輕足旗本卻用一種怪異的口氣說:“總旗本大人,守護將軍大人有過命令,但凡是在戰場上抓到的俘虜,可以自己隨意處置,大人這樣做,是想搶奪我們下級軍士的戰利品嗎?”
此話一出,嶽翎炎的手停在了半空,終於收了回去。他沒有說話,心裡清楚如果這件事傳了出去,特別是傳到了那些上級軍官,甚至是軒竹斐的耳中,會導致無法預料的結果,不過他卻不忍心再看這個北陸人受這種侮辱和折磨,他們也是人,並不是豬……
“不,我沒有想搶奪你們的戰利品,只是和你們商量一下,再說,戰利品可不是像你們這樣玩的,我來教你們……”
嶽翎炎說罷,突然‘抽’刀,隨後回鞘,速度之快,就連中刀的那個北陸人都沒有看清楚,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口。
兩名輕足旗本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北陸人脖子一偏死去,並不是因爲嶽翎炎殺了他們的戰利品,而是因爲總旗本大人出刀的速度竟快如閃電。在牆角這種狹窄的空間內,做到出刀、擊殺、回鞘這三步只在眨眼間。況且,這種速度不僅可以殺死那種北陸人,在嶽翎炎所站的那個角度,直接揮刀將他們倆人殺死也沒有任何問題。
“看見沒有?應該這樣玩?!睅[翎炎冷冷地說,盯著已經死去的北陸人,“現在已經死了,死的人還有更好玩的地方,要不要學學?”
“不……謝總旗本……大人……”其中一名輕足旗本戰戰兢兢地回答。
嶽翎炎伸出雙手分別按在那兩名輕足旗本的肩頭,只是稍微一用力,兩人身子一軟立刻跪了下去,低著頭,看著嶽翎炎的戰靴。
“以後見著總旗本大人,要記得行禮,因爲按照軍法,這是以下犯上,我隨時可以砍去你們的雙‘腿’,不過今天我玩得很高興,姑且算了,你們滾吧?!睅[翎炎說完,鬆開那兩人,轉身離開。
在嶽翎炎還沒有走遠前,兩名輕足旗本根本不敢起身,只是回頭看著那個北陸人的屍體,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彷彿剛纔嶽翎炎那一刀已經砍在了他們頸脖處一樣。
在尚武的皓月國,誰的實力強,誰就是王。下級軍士中不乏身懷絕技的武士,但不是所有人都是武士出身,大部分都只是普通的百姓和農民。武士出身的軍士,一般都可以躋身到旗本的行列,因爲武士身份本身就是一種榮耀,同時也告誡了周圍的人,他們擁有了殺戮的權利。
沒有殺過人的武士永遠都是會遭到他人的嘲笑,影者出身的嶽翎炎深知這個道理,就如剛纔那兩名輕足旗本之間的對話一樣,沒有上過戰場,即便有戰利品你也沒有資格享用。
嶽翎炎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殺過多少人,只是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殺人,自己的‘性’命就會被所謂的同伴取走。因爲友情、親情、愛情在這些人眼中視如空氣,很重要,但卻看不到,‘摸’不著,也可以選擇遺忘。
走在北陸關內原本繁華的街道上,嶽翎炎感覺到越來越寒冷,街道兩側隨處可見身首異處的屍體,幾乎看不到完整的,還有零碎的石塊被人用線串起來,掛在屋檐下,遠遠看去,就像是風乾的‘肉’。也是因爲北陸寒冷,如果沒有這麼寒冷,恐怕早就發生了瘟疫。他不明白,爲什麼軍士會如此殘忍,曾經是那樣,現在也是,不,應該說這些參加過皓月國全境統一戰的戰士,在踏上東陸土地的那一刻開始,獸‘性’就完全被‘激’發了。
殺戮不再簡單,屠殺也不能形容他們的所作所爲,虐殺只是最常見的一種手段。
嶽翎炎走過一條小巷口,停下了腳步,側過頭去,看著巷子深處躺著一具‘女’人的屍體。那具已經凍得發白的屍體,下身的‘褲’子被扒開,**早已血‘肉’模糊,明顯是被幾十人輪著‘奸’污過,更讓嶽翎炎覺得可怕的是,那羣畜生竟然將這名‘婦’‘女’的肚子給剖開,把她肚子中還包裹在胎衣中的嬰孩給取了出來,放在她雙‘腿’之間……
一條血帶連著嬰孩和‘婦’‘女’的屍體,嶽翎炎看到那個嬰孩竟張開了自己的雙手,那模樣那姿勢就像是想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回到自己母親的體內。
若是關外的那些天啓軍看見這副場景,恐怕會徹底瘋掉。嶽翎炎身子微微發抖,握緊了手中的刀柄,咬著牙強忍著心頭的那股憤怒,因爲如今他都快要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