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陸,江中平原,沉香山,公望山莊。
白甫騎著一匹白馬行在山道之上,山道盤旋直達山頂,抬頭看去好像公望山莊就離自己不遠的樣子,但要沿著山道慢慢行上去,至少還得‘花’兩三個時辰。此時的白甫已經和自己胯下的白馬置身于半山腰的濃霧之中,在山下看這團慢慢漂浮的霧還以為那是空中的云彩。
沉香山在東陸平原上算是最高的一座山,但實際上是沒有辦法和蜀南的叢山峻林、北陸的雪山相比,只因在平原之上,一眼望去在無數的小山之中只能第一眼便看到沉香山,有些鶴立‘激’群的意思。這座山出名本不是因為它的高度,更不是因為山上有什么名勝古跡,而僅僅只因為這座幾乎看不見一朵‘花’的高山上,就算走在雜草叢中都能聞到一股怡人的‘花’香,這也是沉香山名字的由來,又因為在百年前一位不知從何而來的隱士在這里修建了一座山莊,起名為公望山莊,而幾乎不怎么‘露’面的莊主從建起這座山莊之時,就開始向整個東陸招收“‘門’客”,所謂“‘門’客”也不同于那些大臣,將軍府邸中所養的那些閑人。要想在公望山莊中當一名‘門’客,必定要身懷絕技,或者有一顆充滿智慧的腦袋,所以公望山莊在東陸中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智囊。
白甫騎在馬上,用手‘揉’了‘揉’鼻子,自語道:“這山上還是這股濃烈的香味,聞得人發暈。”
說罷,白甫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盒子,從里面拿出一顆‘藥’丸吞服下去,閉眼吐出兩口氣之后,自己‘摸’了‘摸’‘胸’口感覺舒服多了。與此同時,在濃霧之中走出一個全身白衫,頭發也全白的男子,站在白甫馬前幾丈遠的地方,抱拳道:“莊主讓我在此等候先生已經多日了,還請先生隨我進莊。”
北陸人嗎?白甫看著那男子的一頭白發,還有那金‘色’的眼睛,隨后笑著說:“莊主未卜先知,知道我要來沉香山嗎?”
男子只是微微鞠躬道:“我已再次等候兩日了,來時莊主告知我,如果先生夸他是未卜先知,那我便應該回應先生——那局棋才走了三分之一,先生是時候來看看棋局了。”
“原來如此。”白甫道,“是那局棋呀?我還以為莊主早已經忘記,沒想到他還一直記得,真的是讓白某喜出望外。”
“先生說笑了,那局棋怎可能那么容易就放棄呢,如今才只是一個開始,就算是莊主放棄,先生也不愿意吧?”男子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但那笑容明顯是賠笑,為了應付白甫。
白甫點頭:“你在前面帶路吧。”
“不用。”男子卻說,“以先生的智慧,必定會知道上山的捷徑在哪里,先生曾經來過,想必這次也難不倒你,我先行一步,先生請快些進莊,告辭。”
男子說完便隱入了濃霧之中,不見人影。
白甫看著那男子消失不見,長嘆了一口氣。那莊主又在玩什么‘花’樣,本以為這一路走得還算是輕松,沒想到進山不久又遇到了難題。第一次來應邀來這山莊之時,便遭遇了莊主所布下的“五行五星‘穴’位陣”,此陣以五行五星對應五‘穴’所布置下,五星五星分別為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相對應的‘穴’位便是水窩‘穴’、直形‘穴’、曲地‘穴’、人形‘穴’、心角‘穴’。表面看上去,只要找準所對應的‘穴’位便能在濃霧之中找到正確的上山路,但實則這‘穴’位眾多,雖然不會移動,但因時辰和日照、月照時候的不同,千變萬化,就算你這記住那些五行五星對對應的‘穴’位,下次再來恐怕先前所行走的那條正確的上山路就已經是一條死路,稍不留神就會在濃霧之中‘迷’路,更可怕的是還有可能徑直跌落山崖之下,成了冤魂。
白甫一直不愿意相信這種陣型是那莊主獨自想出,必定是山莊中的能人異士出的餿主意,因為這里面魂合了‘陰’陽風水、五行八卦、擺兵布陣之術,三術合一的陣型這普天之下還找不到哪一個能人能在短時間之內找出來,就連是白甫都是費了一番腦子,甚至還翻開了隨身所帶的一些用來應急的書籍,‘花’了兩天時間才找到入山的路。這次那人又不知道布下什么樣的‘迷’陣,‘逼’得自己又不得不在這山上宿營嗎?
白甫翻身下馬,‘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掏出一個羅盤來,對應著四周查看著,卻發現羅盤上的指針一動不動。白甫盯著那已經失效的羅盤苦笑,那莊主竟然這次連那些古怪的物件都用上了,說不定是找了買了殤人的什么東西,放置在這山中,使得這羅盤失效。
白甫也深知,這‘迷’陣不是用來專‘門’對付他的,在‘亂’世沒有開始之時,這里便已經有山莊中藏有聚寶盆的謠言,引得那些盜賊前來搶掠,更不要說如今是‘亂’世,到處都是戰禍,不設下這些‘迷’陣,就算沒有盜賊,就是那宋一方恐怕早就遣人上來搶這些天下各方勢力都眼饞的智囊謀士了。
沉香山,公望山莊,智囊堂。
智囊堂之上擺放著一張巨大木椅,木椅兩段竟雕刻著是兩個朱紅‘色’的龍頭,如果這樣的東西被曾經的大滝皇朝皇族所發現,恐怕這個公望山莊中所有人都只有掉腦袋的下場。因為朱紅‘色’的龍頭除了皇族之外,普通大戶人家,百姓都是不能使用的,就算是用來裝飾也不行。
朱紅‘色’木椅上坐著一個身材很是柔弱的白須老人,老人一頭白發,但卻是因為年事已高,從身材和樣貌上來看,便知他是一個江中人,并不是其他幾地的族人,更不是魂裔,和站在他眼前的那個北陸男子完全不一樣。
這公望山莊修建在山頂,氣溫本就很低,但這老人卻是一身輕紗薄衣,好像絲毫不覺得寒冷一般,在聽完那北陸男子的敘述之后,他將目光從那男子嘴巴上離開,盯著堂外問:“他來了,那就證明建州城已經被納昆焚皇所攻下?周圍的城池也成為了焚皇的屬地。”
北陸男子說:“派出去的三批人,只回來了一批,和莊主所意料的一樣,宋一方、陳志已死,反字軍在武都城中潰敗,剩下的兵力四散逃開。宋一方大兒子宋史如今還在鎮龍關下,不知如何盡退,而三子宋先已帶著宋一方和陳志的尸身前往佳通關。”
老人笑了笑,‘露’出滿意的表情:“這么說,宋一方的大‘女’兒宋忘顏和二子宋離也已經到了佳通關了?”
北陸男子點頭:“是,和莊主所料一樣,絲毫不差,每一步都如棋局上所示。莊主大智”
老人盯著那男子的嘴‘唇’,讀了一陣后,才點頭:“大智算不上,只是一盤棋局而已,如今這棋局已經進行了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二的好戲在后面,就那白甫來了之后如何應對了,我很期待,好了,你下去吧。”
“我去替莊主煎‘藥’。”北陸男子抱拳施禮后,轉身離去。
男子離去之后,莊主轉身盯著背后那副巨大的畫卷,那畫卷竟與麝鼠送給謀臣那副牛皮地圖完全一樣,不差絲毫,不同的是那畫卷上所有東西都有形,可以伸手‘摸’到,上面還‘插’著無數的軍旗。莊主伸出手去,將畫卷之上反字軍宋一方的軍旗從武都城方向拔出來,扔在一旁,隨后挪動了納昆焚皇的軍旗放在了建州城上面,隨后咧嘴笑了。
江中,鎮龍關外,宋史營地。
天沖已經離去,剩下獨自一人的宋史在樹林之中漫步,沉思著沖天告訴自己的那一番話——“如今宋史將軍的唯一退路便是返回佳通關,但空手而歸,必定不好‘交’代,你麾下還有三千‘精’銳輕騎,可以設計取下那武都城兵馬衛遠寧的腦袋,只要有了他的腦袋,回到佳通關必定就好‘交’代,宋史將軍明白我所說的是何意,還請三思。”
沖天的那番話說中了宋史的心事,宋史先前也本就打算要想盡一切辦法,哪怕是用麾下這三千輕騎全都送入虎口,只要能拿下遠寧的腦袋,這樣一來回到佳通關便有一個說法。這雖然是一個極為冒險的笨辦法,但如今眼下卻是唯一的辦法。如果沒有取得遠寧的腦袋,帶著完整的三千人回到佳通關,必被大姐宋忘顏質問,父親死之前為何偏偏是他率兵去追擊遠寧護衛隊?其實追不追根本沒有關系,目的只為拿下建州城,但若那時候宋史不去追,人在大營之中,父親被謀害自己就脫不了干系,所以只能拿下遠寧的腦袋,這樣回去才好‘交’代。
可拿下遠寧腦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宋史記得武將單挑的那條,反字軍中武藝第一的霍雷都只與遠寧打了一個平手,而如今自己所帶的三千輕騎之中,武藝排行,必定是葦汕排行第一,而自己卻只能排在第二,不過若是鰲戰在,也許情況會好一些。對,那個鰲戰現在去哪兒了?大戰前那夜,父親死前,他已經卸去盔甲,說要回鄉下種田,難道真的已經走了嗎?
想到這,宋史對著遠處的葦汕喊道:“葦汕”
葦汕抬頭,馬上跑到宋史跟前來,抱拳道:“大將軍有什么吩咐?”
葦汕對宋史的這個“大將軍”的稱呼,外人聽來必定覺得無比可笑,雖然如今宋史只有三千人,但按照常理來說他已經是反字軍的主帥,被稱為大將軍也是宋史一直以來的心愿,如今心愿達成,但卻倍感失落。
“知道鰲戰去什么地方了嗎?”宋史問,并不去看葦汕,而是側身望向樹林深處。
葦汕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宋史,知道宋史這樣問的目的為何,只因現在軍中已無人,麾下那些副將、參將、副尉雖然可以領兵,但腦子和武藝確實都比不是在反字軍中稱呼智勇雙全的鰲戰,可鰲戰如果出現,對自己來說又意味著什么?葦汕心中很清楚,所以他即便是知道,也不能說。
“末將不知。”葦汕簡單地回答。
宋史側頭看著他:“你也不知?”
葦汕又答道:“的確不知。”
“你就算知道,也會告訴我不知對吧?”宋史盯著葦汕,不等葦汕申辯,又說,“你擔心鰲戰的出現,會動搖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動搖我心中你的地位,便會讓你在軍中站不穩。”
宋史毫無掩飾地將葦汕的擔心說了出來,這讓葦汕有些難堪,但這個曾經是當過刑吏的人早已見過太多的生死,也曾因為領命虐殺了犯人遭到過其他刑吏的審訊,可從未出張口供出過幕后主使者,所以心理素質極佳,并不會因為宋史的質問而手忙腳‘亂’。
葦汕淡淡地回答:“大將軍,我在你心目中地位如何,我確實很在意,因為我早已發誓追隨將軍一生,認定為自己的主子,不存有二心,不過鰲戰將軍到底在什么地方,末將的確不知,末將也明白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此時我怎會嫉賢妒能。”
葦汕言語之間,故意在鰲戰的名字后面加上了“將軍”二字,一來說表示自己并不擔心鰲戰對自己的威脅,二來是想故意試探鰲戰到底在宋史眼中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如果宋史并不信任此人,那么對“將軍”二字的稱謂肯定不快,如果信任,就會只字不提。
“將軍?鰲戰他只是算一命卒子,有用的卒子。”宋史說完,低頭的葦汕笑了笑,心中暗喜。
葦汕又說:“那我現在命麾下的軍士四下去尋找,看是否能找到鰲戰。”
“不用了,來不及,已經沒有那么多時間了,我估計不久之后遠寧就會帶隊返回武都城,我們必須在此地設伏,拿下他的人頭,再返回佳通關。”
沖天已經告訴了宋史關于建州城被襲,并被納昆焚皇所占領的消息,此消息按理說宋史來說應該是一個極壞的消息,可如今的情況卻稱了宋史可以救自己一命的好消息。又多了一個敵人,多一個敵人,反字軍內部便會多一份凝聚力,那么相對的大姐和二弟、三弟對自己的恨意雖然不會減少,但至少會在短時間內深埋心中,畢竟現在是用人之際,他們不會輕易對自己如何。
在面臨絕境的時,多一個敵人,也許就是多一份希望。
葦汕聽完宋史的話,有些不安,忙說:“大將軍,如今我們只有三千人,我已遣人前去查看,那遠寧尚有兩營軍士,雖然不算完整,但人數也在我們兩倍以上……”
“你怕了?”宋史冷冷道,“他們能以少勝多,打敗我們幾十萬大軍,為何我們不能用相同的辦法擊敗他們?”
“可他們有謀臣,那個智傾天下的戴著面具的怪人……”葦汕依然在勸說宋史不要輕舉妄動,因為剩下三千人是他們唯一的本錢。
宋史笑了:“對呀,他們有謀臣,但現在有嗎?現在遠寧軍中只有遠寧,那謀臣還在武都城中呢,最重要的這點你忘記了。”
宋史說罷,拍了拍葦汕的肩膀道:“下去準備吧,我有十全的把握,可以拿下遠寧的腦袋。”
宋史離去,葦汕抬起頭來,對,謀臣如今身在武都城中……這是如今宋史所占的最大優勢。
江中,武都城,太守府。
我面前的桌案之上放著一枚大印,是張世俊死后留下對我最后價值的三樣東西之一,糧草、銀錢和大印,這三樣東西鞏固了我為武都城之中的地位,相對的也給我帶來了陳重的責任,如今這個責任已經帶來了惡果。
大堂下,一名手持書卷的軍中副將念著關于統計出來城中死傷人數等各種各樣的數字,我沒有認真去聽,因為我知道很多,多得無法想象。那副將原本只是一名副尉,只因為守軍中已經剩下為數不多的人,況且找一些會算數、有些學識的更少,恰巧這名副尉曾經也算是一個地主家的少爺,讀過書,所以才暫時將他升遷到補副將的位置上。
副將念完,見我沒有說話,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周圍站著的卦衣、張生、尤幽情和敬衫等人,敬衫向他揮揮手,示意他留下書卷,人可以離去。
那副將將書卷放在我桌案之上,施禮之后準備離去,卻被我叫住。
“等一下。”我說,那副將回頭看著我。
我舉起那枚太守大印,然后將雙手轉向敬衫,道:“現在這武都城太守之位是你的了。”
我此言一出,眾人都大吃一驚,特別是尤幽情,很是不理解我為何要這樣做。我走到敬衫跟前,將大印‘交’到他的手上,在他耳邊輕聲道:“如今已如你大哥所想,武都城中落入了他的手中,你已身為太守,好好待中的剩下的軍民。”
敬衫盯著我,面無表情,還是將大印接住,緊緊握在手中,點點頭:“一定。”
“一言為定。”我說,“如果你殘暴對待軍民,我發誓一定會回來,讓你付出代價。”
敬衫道:“一言為定。”
我轉過頭看著那名副將說:“你帶著新太守大人去城頭,宣告全城。”
副將半晌才點頭,盯著那個敬衫這個比他年紀還要小的太守大人,然后抱拳道:“請大人隨我來。”
敬衫看了我一眼,低聲問:“必須要現在去嗎?”
我點頭:“必須現在去,因為我還有其他事情與他們商議。”
我說罷,看著身邊的卦衣等人,敬衫會意,笑笑然后抱拳道別,轉身隨那名副將離去,兩人剛走出大堂,尤幽情便張口問:“你想做什么?”
我搖頭,不回答她的話,本想坐回大堂那把太守椅上,但想到大印已‘交’給敬衫,便在旁邊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著眼前這四人,說:“反字軍也算是退了,你們各自有什么打算?”
卦衣、尤幽情、張生、麝鼠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互相觀望,都只是看著我。
我看著卦衣,問:“你如今已經不欠我什么了,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什么地方都行。”說完我又轉向張生:“老頭子,你跟著我沒有任何理由,你的統領是卦衣,不是我,我也不是你們的什么主公,更不是什么明主,我只是一個天生名字就叫謀臣的怪人。”
“我不再是他們的統領了。”卦衣說完,比劃了一下,示意他手中已經沒有軒部統領的信物黑皮龍牙刀。
張生學著卦衣從前的模樣打了一個哈欠,伸著懶腰道:“不管其他軒部的人聽不聽他的,但他還是我認定的那個統領,而你……”
張生說到這,指著我:“你是個怪人,我也是怪人,我們都是怪人,有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怪人注定應該和怪人在一起,我不會離開你。”
我笑了,搖搖頭道:“沒有必要,你們跟著我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死于非命。”
“我們是刺客,隨時都有死于非命的時候,注定的,無法改變。”尤幽情此時突然說,“只是我沒想明白為何你要將武都城大印‘交’給敬衫,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他不是孩子。”我和卦衣幾乎異口同聲說出這句話,說罷我們倆對視一笑,隨后都笑出聲來,我不知道卦衣在笑什么,如今也不想知道,因為他想告訴我的時候肯定會全盤托出,不會保留。
“蜀南王早就看上這座城了。”許久后我終于說,此時不將實情告訴他們,恐怕他們誰也不會服氣。
“蜀南王?”尤幽情走到我跟前,看著我。
我點頭:“對,你沒聽錯,是蜀南王盧成夢,那個可怕的男人,從不現身,但卻在幕后‘操’控著一切的人。你認為他將我們救出京城,放在武都城放下的大道上是為了什么?僅僅是為了救我們的命嗎?不是,是因為他早就知道反字軍會兵臨城下來攻打,而蜀南飛騎發兵來救,雖然勢均力敵,不,應該說占盡優勢,但必定也會造成大量的傷亡。他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精’銳飛騎就這樣折損了,所以需要一個人幫他守城,一直守到合適他發兵的時機……我就是被他選中的這個人。”
“他為何會派敬衫來?真以為他只是個少年嗎?你真以為我可以傻到把自己的‘性’命‘交’到這個少年手中,讓他來設計擒殺那名戲子嗎?我只是知道這個少年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玩世不恭,他是個聰明人,說是文武雙全也不為過。武將單挑之時,你們也看見了,那個柳惠被敬衫活生生打成了廢人,還是用流氓打架的法子,真諷刺呀。”
尤幽情不依不饒:“那又怎樣?城是你守下來的,他蜀南王只是最后時刻發兵而來,就算他不發兵,遠寧趕回來,一樣會將他們趕走”
“肆酉。”我叫出尤幽情曾經的那個化名,“我們在宮中多年,你應該很了解我的為人,你難道會認為我會占領這座武都城,豎起一支大旗與蜀南王、焚皇還有天啟軍爭奪天下嗎?不會,我記得來這城中見到法智禪師時,他曾經告誡過我,我只是一個謀臣,天生的謀臣,不能當明主,就算天下平定,我還依然只是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謀臣。當然,蜀南王也深知其理,也了解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所以才會將敬衫派到武都城中來,說是協助我守城,實際上是為了表示自己所謂的‘誠意’,下了一個籌碼在我身上,如果賭對了,城就是他的,賭錯了,城破被反字軍占領,我和敬衫都會死在這,可他不會賭錯,他可是蜀南王盧成夢,不是那個愚蠢的大王子盧成爾義。”
尤幽情又說:“可是……現在納昆焚皇已經占了建州城,我得到的消息是在建州城中剩下還活著的反字軍都退守到了佳通關,還有……天啟軍也已經蠢蠢‘玉’動,兵出北陸關,沒有一座城,哪有我們容身之地?”
“城是沒有辦法移動的,但人卻可以。”我低下頭,嘆氣道,“我能料到的事情,其他人也一樣能夠料到,這天下聰明人很多,我的智傾天下只是被別人扣上的一頂高帽,因此卻隱藏了其他人的鋒芒。蜀南王盧成夢、白甫、還有我曾經的老師賈鞠,加上納昆焚皇手下的那名大祭司,哪一個不是智傾天下之人?表面上,好像是我一直在算計反字軍,但實際上,卻是各方勢力在算計我,最終漁翁得利的是他們,而不是我,其實這一戰,我們與反字軍誰都沒有勝利,都是失敗者。”
沒有人在說話,整個大堂無比安靜,我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跳的很快,也很重,就好像要從‘胸’膛之中躍出來一樣。我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試圖讓自己平靜一些。
“我覺得……事情遠遠沒有這么簡單,一切都好像是有人布置好了一樣。早在反字軍攻城之前,我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沒有想到會如此的慘烈。反字軍已經名存實亡了,如果我沒有料錯,宋一方已經死了。”
卦衣此時說:“對,已經死了,還有反字軍中第一軍師陳志,也死了。”
我點頭:“要打破一樣物件最好的辦法,不是從外擊破,而是同時從內到外,從外到內夾擊,不管那物件有多堅硬,都會擊得粉碎。反字軍就是一個榜樣,或者說只是‘亂’世開始之后的第一個祭品,不是老天要他們滅亡,而是他們在自取滅亡的同時,被人趁機擊敗。”
“有人在背后‘操’縱著一切,你是這個意思嗎?”卦衣問,并不看我,而是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
我點頭表示同意:“對,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縱著這一切。”
“那如果是這樣,我更不會離開你。”卦衣說。
“為何?”
“因為你現在倒欠我很多,我是債主,你是錢主,錢主要是有一天死了,債主找誰收錢?”